18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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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云峰和怨鬼对眼前突然的变故感到震惊和不解，但在一旁观战的青云等人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清楚事情的过程却不影响他们对结果的吃惊，当看到整张大网将怨鬼包裹在其中的时候，小白瞬间想起中午时余常乐说的一句话——吾家有女初长成。
不仅仅是欣慰与吃惊，还隐隐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虽然他没有真的嫌弃过余常乐的废柴，甚至觉得就算余常乐这么废柴一辈子也没关系，只要有他们在，就不会让他受到一丝半点的欺负或是伤害。
但不嫌弃不代表不希望余常乐变得强大，这就跟父亲不以有一个笨儿子为耻，却一定会以有一个天才儿子为荣的心理差不多。
“你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怨鬼狰狞着本就已经十分恐怖的脸，脸上的怨气似乎更重，灵力所织成的大网带给他的不仅仅只是束缚，还有被灵力净化的痛楚，令他连挣扎都不敢太用力。
余常乐眯着眼睛笑，弯成月牙的眼里依然是以前吊儿郎当的味道，歪着脑袋想了下，“聊天的时候？”
怨鬼皱眉，那时候他一直都在追着余常乐打，只看到他到处乱窜，根本没有看到他出手，“你耍我？你当时连灵力都没释放出来。”
余常乐眼睛笑得更弯了，“谁告诉你释放灵力只能用手了？”
听到这句话，倒在地上的云峰终于恍然，因为灵力具现化为武器是修灵世家最常见的灵力释放方式，通常都从手上凝聚而出，毕竟不管明器暗器，基本都是用手来使用。所以很多人都忽略了，灵力释放的形式并不是单一的，也不是只有从手上才能释放出来。
简单来说，灵力可以从身体上的任何部位任何地方释放出来，而余常乐刚刚表面上虽然是四处逃窜，但灵力却全都集中到脚底，每一次落地就会将灵力埋入地底，然后牵引，最后形成一张大网。
这要换成以前，余常乐别说是形成一张大网，就是维持一条线都有些困难，这点从那次救下腰果的时候就能看出，而现在，不仅是织出了一张大网，而且还维持了这么久不灭，余常乐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大跳。
怨鬼还是不信，一边不甘心地挣扎一边道：“不可能，你的灵力比普通人也高不了多少，怎么可能束缚得了我！”
余常乐心头一跳，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云峰一眼，发现对方正忙着吐血后，于是假装若无其事道：“你也是做过人的，当然知道，人到了危急关头总会爆发出无穷潜力的么。”
怨鬼身上的煞气被灵力净化得滋滋作响，怨气值却直数上升，咬着牙道：“我死的时候怎么没爆发出你这么大的潜力！”
看到云峰吐完血也看了过来，余常乐赶紧望天，道：“那个，所以你才是炮灰不是主角么。”
在场所有人类以及非人类：“……”
“咳！”
云峰及时吐出的一口血化解了气氛的僵硬，余常乐赶紧解下锁鬼囊准备收了怨鬼，却听到怨鬼忽然桀桀桀地大笑出声，声音尖锐而刺耳，余常乐皱着眉头看向怨鬼，在看到那双饱含怨气的血红双眼时不由得一愣，连带着怨鬼沙哑的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
“桀桀桀桀桀……驱鬼师？你真的想当驱鬼师么？你这么努力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族人的嘲讽？爷爷的失望？”
“凭什么你要努力？这些都是他们强加给你的，如果你不是鬼师，你就能当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不用修行，不用因为天生灵力弱而被人嘲笑，不用进行这该死的考核，你可以像所有同龄人一样，开开心心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为什么要出生在捉鬼世家呢？为什么要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一切呢？那些都是他们的一厢情愿，什么要继承家主之位，什么要为了保护而修行，说得冠冕堂皇，其实都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私欲。”
“对啊，谁也不愿有一个一无是处的孙子，谁也不想认一个废柴做主，他们要的，只是一个不丢人的余常乐，而废柴的余常乐，不被需要……”
余常乐双眼渐渐空洞，漆黑的瞳仁里再看不见半分光彩，周身渐渐萦绕起一层黑色的怨气，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像是痛苦，像是挣扎。
他的眼前早已没了小白等人的身影，或者说有，但有的只是嘲笑挖苦的脸孔。
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像是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交替。
余望海的脸失望且愤怒：“如果不是你！我儿子也不会死！更不会用他的死换来这么一个废物！”
青云的脸淡漠依然，却掩不去眼里的那抹厌恶，“我一分钟都不想待在你这个废柴身边。”
小白的脸不屑且张狂，“哈哈哈？少主？别逗乐了，你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人可以没用到什么地步。”
玄天的脸，雀儿的脸，余浩岚的脸，云峰的脸，族里各种长辈的脸，在脑海里不断交替着变换着，最后所有人的脸上都只剰下一个表情。
厌恶。
像是看着一堆垃圾一样的厌恶……
早在怨鬼开始大笑的时候小白等人就发现不对，而腰果更是忍不住直接冲向余常乐，但小白却忽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腰果努力克制住自己体内四处乱窜的戾气，眼中凌厉的精光一闪而过，声音透着隐隐的压抑，“让开！”
小白微微一愣，发现了腰果的不对劲，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解释道：“这是少主的心结，必须由他自己来解决。”
怨鬼是在利用余常乐的心结来激发他的怨气，如果被怨气所蒙蔽，那么余常乐将不再是余常乐，要么经脉逆流而死，要么，就成魔。
但如果不被怨气所扰，那么余常乐的心结也将不覆存在。
而一句话显然无法让腰果的怒火平静下来，无视挡在身前的小白，漠然地又往前走了两步，即使身上并没有爆发出任何力量，但无形中透露出的威压却让小白的眉头皱是更深。
这次换成青云挡在了腰果面前，顺便提着小白的衣领将他抱回怀里，小白瞬间觉得身上的压力一轻，不由得吁了口气。
而青云只用了三个字，就成功地将腰果留在原地。
“相信他。”
腰果眨了下眼，眼中凌厉的气势瞬间退去，只是垂在身侧的双手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紧握起，一瞬不瞬地看着已经痛苦地蜷缩起身体的余常乐。
腰果的反应正常，但爆发的气势却不同寻常，小白和青云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然后他们此刻也分不出太多心思去思考，余常乐现在的情况不可谓不危险，虽然他们说是让余常乐自己去面对，但真的到了要崩溃的当口，他们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现在情况明显是怨气占了上风，余常乐时而癫狂了一般大笑不止，时而又捂着胸口哭得撕心裂肺，但大多数时候却是满脸怨恨，狰狞得仿佛真的入了魔一样，只有偶尔才会露出正常的表情。
腰果的双手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握越紧，余常乐露出正常表情的时候越来越少，基本只剩下狰狞的怨恨。
“啊——”
余常乐忽然抱着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啸。
凄厉的叫声像是有形的刀子，重重地划在众人的心口上，听得人心惊胆颤。
尖啸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不，是死寂。
余常乐不再挣扎，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与此同时，束缚在怨鬼身上的蓝色光网也淡了下去，渐渐消失。
一切都显示着，余常乐没有挨过心魔……
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青云他们的意料，一时间呆在那里……
腰果瞳孔瞬间收缩，呆滞地看着躺倒在地上的余常乐，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捏住，仿佛只要一呼吸就会爆裂。
强压回体内的戾气刹那间无意识地全部翻涌而出，黑白分明的大眼渐渐变得赤红。
数万年前痛苦的记忆，不用刻意去回想就自动自发地浮现在脑海里，与眼前的情景重叠，无情地冲击着腰果的心神。
那时候，也是这样……
看着他缓缓倒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将他的衣襟染红。
明明是那么遥远的记忆，却仿佛用利刃刻画在了脑海里，连他最后倚靠在自己怀里时那灿若朝阳的笑容也清晰得刺眼。如果不是因为胸膛上那抹比笑容更加刺眼的鲜红，他会以为他只是像往常一样，窝在他的怀里晒着太阳……
而如今，他再一次看着他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像是为了配合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夜空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残月终于被乌云遮住了最后的光芒。
死期将至，刚刚逃生的怨鬼却尤不自知，仰头狂笑，刺耳的笑声打破原本的死寂，““桀桀桀桀桀！不自量力的黄毛小子，体内魔性居然这么重，不死才怪。”
腰果双眼已经完全赤红，强大的妖气从体内暴射而出，如龙卷风一般将腰果的身形淹没。
青云与小白心神俱震，还未反应过来，围绕着腰果的妖气轰然炸裂，强大的妖力迫使青云连退三步才稳□形，而怀里未来得及收回力量的小白更是被震得脸色发青，嘴角溢出一缕血丝，显已内息紊乱。
刚缓过点劲来的云峰则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片刻后妖气散去，原本腰果所站的地方出现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
漆黑的眉目上挑，邪魅不羁。身上的黑色长袍像现代的风衣又像古代的外袍，复古却不繁琐，衬得身形修长挺拔，一头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单是站着，就让人觉得绝傲天下。
“冥霄！”
侥是冷漠如青云也不禁惊呼出声，虽然之前猜测过腰果可能会是冥霄，但亲眼所见的震撼却又另当别论。
小白更是在冥霄现出真身的第一时间便将结界的力量全数收了回来，而且结界一撤，玄天他们肯定能察觉到异样马上赶过来，但是……
小白看向冥霄，向来嚣张的眼眸里竟是显出一丝不异察觉的恐惧——就算玄天跟雀儿赶来，他们四人连手，也不一定能拿眼前的男人怎么样……
冥霄被愤怒和绝望蒙蔽了心智，根本没有理会震惊的青云跟小白，体内躁动的妖气让他只想毁灭一切，青云，小白，云峰，谁都不会放过，包括自己。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始作俑者怨鬼。
再迟钝怨鬼也知道此刻自己处境不妙了，然而冥霄的气势却压得它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了，更不用说转身逃跑。
如果怨鬼有心脏，那么也许不用冥霄动手，他就已经吓得心脏爆裂而死了，然而他没有，它只是只鬼，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冥霄一步步地接近，然后把它魂飞魄散。
冥霄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然而怨鬼却只觉得面前的男人犹如修罗降世，他根本生不出逃生的念头，甚至连求冥霄让自己死得痛快一点的想法都生不起来。
但他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希望有谁可以救他，虽然这个希望很好笑，连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然而，这个好笑的愿望却奇迹地得到了实现。
“冥……”
熟悉的声音，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或者说，这才是冥霄最熟悉的声音，这才是他牵挂了数万年的声音，这才是……他无数次在梦里听到的声音。
冥霄停下脚步，体内躁动的妖气蓦的平息下来，僵在那一动也不敢动，他甚至不敢去看这声音的主人，害怕这又是自己无数次幻听中的又一次。
声音再一次出现，“冥？”
冥霄指尖发颤，终于抬起头，缓缓看向余常乐，眼中所含的情绪已不是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的。
原本被众人以为死了的余常乐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冥霄，琥珀色的双眼变成暗红，光洁的额头上浮现出一道如火般耀眼的印记，废柴气质荡然无存，整个人似邪魅，似神圣。
青云跟小白头皮一炸，显然没想到余常乐会这么快就觉醒，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墨……儿……？”
冥霄声音沙哑，两个字轻微得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来。
余常乐微微皱眉，伸手摸了摸额间的印记，那印记烫得他发疼。
冥霄蹲下|身，伸出一只手捧着余常乐的脸，另一只手抚上余常乐的额头，神色温柔。一道清凉的气息从指间注入，余常乐舒服了很多。
冥霄将余常乐额前的刘海拨开，在那印记上浅浅吻了吻，眷恋道：“你还未完全觉醒，承受不了原本的力量，乖，不要急，先睡会，时间到了，我会叫你的。”
冥霄低沉的声音像是带着催眠的力量，余常乐靠在冥霄怀里，缓缓磕上眼，额上的印记也渐渐隐去……
看着爱人安静的容颜，冥霄又忍不住在余常乐嘴角亲了亲，正想抱他起来，余常乐却忽然又睁开眼，猛地跳起来，“等下！”
冥霄一愣，条件反射地去拉余常乐，余常乐却掳着袖子冲到怨鬼面前，不由分说地一巴掌接一巴掌地呼在怨鬼脑袋上。
“诱我入魔？！”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我是谁？！”
“你以为我相好是谁？！”
“老子当魔的时候你祖宗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尿床呢！”
“出来混迟早是会撞到铁板的你知道吗！”
“这年头躺着都能中枪你丫还不知死活往枪口上撞！不死都没天理啊！”
怨鬼抱着满头包到处跑，泪眼汪汪道：“我就只知道我是谁，我他妈要是知道你们是谁我哪还有胆子往枪口上撞啊！”
余常乐又是呼哈一巴掌将怨鬼直接扇墙上当壁画，“你还敢还嘴！我揍不死你！”
怨鬼泪流满面地从墙上滑下来，然后又滴溜溜地滚到云峰身边，哀嚎一声：“我不玩了还不行吗！”然后拉开云峰腰间的锁鬼囊，一头钻了进去。
小白：“=口=这谁？”
青云漠然道：“不认识……”
余常乐气呼呼地走回来，额间印记忽明忽灭，然后一头扎进冥霄怀里，睡了过去……
冥霄抱着余常乐愣了两秒，片刻后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溢出了泪花，紧紧将余常乐抱在怀里，神情无比怀念，这才是他熟悉的墨儿。
原本的不真实感因为余常乐熟悉的举动荡然无存，低下头在余常乐耳边轻声低喃道：“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