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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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只有淡淡的银色月光铺洒进来，如上好的绸缎一样轻柔地铺在躺在床上的人身上。余望海看着在床上昏睡的余常乐，眉头深深的皱起，像是不悦又像是心疼，又有些无可奈何。
房间里除了昏睡的余常乐，只剩下青云跟余望海，今天上午的异样余望海也感觉到了，但他以为有青云他们在余常乐身边护着应该就不会有事，直到青云抱着昏过去的余常乐回来时，余望海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青云在一旁道：“常乐已经没什么事了，睡一觉就会好起来。”
“怎么会这样？”余望海将余常乐的被子掖了掖，面色沉重。
“当时我赶去叫余浩岚，只有小白在常乐身边。原本小白大部分的力量都放在本宅的结界上，一个人没办法压制住他，而且当时煞气太重，诱发了常乐体内的……”青云顿了顿，还是像往常一样绕开那个字眼，继续说道：“才导致常乐冲破了四方神印。”
余望海叹了口气，“怎么会这么快就有觉醒的迹象，不是已经取走了一魂一魄么……”
青云看向余常乐，眼神复杂，道：“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常乐恐怕觉醒得更早。”
余望海揉着太阳穴，一股无名的疲惫感冲袭着大脑，一胀一胀的发疼，“另外还有更好的压制办法吗？”
青云垂着眼帘，“暂时没有，我们只能以后尽量守在常乐身边，寸步不离。”
“依你看，在你们的压制下，常乐能撑几年？”
青云刚毅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头微微皱起，“这个不能确定，有太多的诱发因素，即使没有外界的干扰，常乐本身也是一个极不稳定的存在。”
“我不希望天勤用生命换来的只是十六年的安宁……”余望海手肘撑在腿上，将脸埋在掌心里，声音在一瞬间变得苍老而又脆弱。
青云怔了一下，想起那个如夏日阳光般耀眼的年轻人，抿了下唇道：“他如果能亲眼看到常乐长到这么大，会很欣慰。”
“可是他看不到了。”
青云又抿了下唇，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余望海似乎也不需要人安慰，揉了揉脸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继续说道：“我给他的修灵谱呢？”
青云眼眸动了动，在出卖与隐瞒之间排徊，余望海却好像早有所料，用肯定的语气说着疑问句，“他没练是吧。”
青云选择了沉默，既然余望海已经猜到，他肯定还是否定都已经不重要了。
余望海熟门熟路地走到衣柜前，从最左侧的柜子里翻出余常乐藏好的盒子，晃了晃上面的小锁，无奈道：“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藏东西的地方都不知道换换。”
青云：“……”
余望海变戏法似地拿出一枚钥匙，将盒子上的小锁打开，一点也没有侵犯他人**的自觉，一脸坦然地将盒子打开，挑眉道：“也许我该给他弄个保险柜，修灵世家祖传的修灵谱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找到，我倒是有些担心了。”
青云默默地别过头，面瘫的表情有些崩，“如果常乐知道你送他这个盒子的时候自己也留了一枚钥匙，他也不会介意装个保险柜的。”
余望海对青云话里的嘲讽充耳不闻，伸手将修灵谱拿出来，却不经意看到放在最底层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一阵酸楚又忍不住涌了上来。
余望海走到余常乐床边，轻柔地将他的额发拨开，道：“常乐很像天勤，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青云也看向余常乐，被月光笼罩的面孔稚气未脱，原本就清秀干净的五官更是添了几分柔和，属于正在长开却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年龄，即使闭着眼睛，眉眼也与余天勤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余望海自顾自的回忆道：“小时候常乐总爱拉着我问他爸爸在哪，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他没有。我说他爸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保护着他，小常乐就说那换常乐保护爸爸好不好，常乐想看到爸爸。”
“我骗他说要等小常乐长大了变得很厉害了才能保护爸爸，爸爸才能出现，在那之前小常乐要努力修行，等有能力保护爸爸了，爸爸就会回来。”
青云沉默，他从余常乐刚出生那会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余望海说的这些事他当然也以旁观者的角度一直默默注视着，几乎余常乐从小到大的事，他比余望海还要清楚，但他却没有打断余望海的回忆，他知道，余望海并不是在倾诉，回忆就像是退了色的铅笔画，为了不让它完全消失，会偶尔拿出来重新描绘，但并不是想展示给谁看，也不需要谁予以评价。
余望海嘴角勾起，却不像是笑，或者说有时候，笑是比哭更加悲伤的表情。
“那段时间常乐天天刻苦修行，为了给他奖励我给了他一张天勤的照片，他好像看到了希望，练得更勤快了，让他休息一会，他就会摆着胖乎乎的小手说不行，他要快点变强，把爸爸找回来。但是魂魄都不齐全了，又能修行到什么程度呢，看着常乐一开始干劲满满充满期冀的小脸一天天黯淡下去，我也无能为力。然后渐渐长大的他也明白我说的全是谎话，即使他再怎么努力，他爸爸也不会回来了。”
余望海侧头，“你说，是不是我害了常乐？因为说了一个不可能达到的谎话，让他觉得即使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自己想要的，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青云靠在窗户边，想起上次余常乐跟他说的那句话，【做不到，自然就不会想了。】
“即使你没有骗他，他和现在也不会有太多的不同。”
做不到的不仅仅是没办法把自己的爸爸找回来，魂魄不齐的余常乐在修灵世家，甚至连个普通的驱鬼师都做不到，对于修灵世家的人来说，余常乐连正常人都不是，只是个废物而已，再怎么努力也逃不过废柴两个字，那还有什么好努力的。
余望海看着手上的修灵谱道：“修灵谱也许对他有用……”
青云微微皱眉，“常乐修为不够不是因为他天资不行，魂魄不全，不管修习什么秘籍都没有用。”
余望海摇摇头，“不，你知道修灵谱为什么会叫修灵谱么？”
青云眉头展开，恢复成面瘫状态，“你知道小白为什么叫小白吗？”
余望海：“因为他白？”
青云也道：“因为它修灵。”
余望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青云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笑着摇摇头道：“你真以为修灵谱只是能快速提高修为灵力那么简单？”
青云漠然地看着他，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余望海清楚的看出他的意思——不然呢？
“如果真只是这么简单，又怎么会成为传家宝且只能家主修习。修灵，其实并不只是修炼灵力，或者说，除家主以外，才是修炼灵力。而真正意义上的灵，指的不只是灵力，而是灵魂。”
青云微微动容，“那修呢？是修炼还是修补？”
余望海道：“你看我现在几魂几魄？”
青云皱眉，虽然明知是三魂七魄，但还是开了天眼，看着余望海身上泛着幽蓝光芒的魂魄道：“三魂七魄。”
余望海点头，然后双手结印，一阵蓝光闪过，青云微微眯眼，等适应了之后再看向余望海，发现除了原本的三魂七魄外竟多了一魂一魄！？
青云神色瞬间严峻起来，“天地万物自有他的定数，这是逆天而行！”
余望海知道青云的身份，赶忙解释道：“不，这并不是真的魂魄。并没有意识，只是灵力汇聚，形成魂魄的假象而已，在魂魄受损时它会自行进行修补，在魂魄健全时则可以辅助修行，可以事半功倍。但因为历代家主都没有出现过魂魄不全的人，所以我不能确定这一魂一魄是否能够代替残缺的魂魄。”
青云听了余望海的解释后沉吟了一会，道：“值得一试。”
余望海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出现风险的机率不大，毕竟修灵修炼出来的魂魄并没有意识，不用担心会和其他两魂六魄融合，然后还能将常乐的魂魄补全，也许真的可行。”
青云看向余常乐，“可是常乐不想修习。”
余望海微微眯眼，“所以得演一场戏了。”
青云疑惑的看向余望海，余望海却起身往外走，一边道：“剧本已经想好了，现在去安排演员吧。”
青云跟着走出去，“主角是谁？”
余望海道：“我。”
第二天余常乐一直到快中午才幽幽转醒，温暖的阳光的窗户照进来，睁开眼的那瞬间眼前一片白茫，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眼前晃了晃，然后扑了上来。
“哥哥你终于醒啦！”
腰果扑上来趴在余常乐的胸口，搂着他的脖子可着劲的蹭了蹭，仍然不满足的在余常乐脸上咬了一口，发出啵一声响。
“呀啊！你这小狐狸精大早上的就来勾引少主！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看脚！”
小白哒哒哒地从门口冲进来，三岁小孩的身体跳起来可一点也不含糊，直接跃上床一脚把腰果踢到一边，自己趴在余常乐胸前满足的蹭了蹭，嘤嘤哭道：“少主，人家好担心你，看见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人家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腰果趴在一旁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道：“你会跟着哥哥殉情吗？”
小白抿着唇看余常乐，余常乐也颇感兴趣地回看。
小白咬着手指扭捏道：“不行，人家要为了少主好好的活着，看少主不能再看到的风景，去少主不能再去的地方，做少主一切不能再做的事，我要让少主在九泉之下看到你最心爱的小白为了你好好的活着，这样你才能含笑而终！”
余常乐漠然道：“你好不好好活着真不关我的事，不用为了我这么委屈自己，想死就去死吧。”
小白受伤地捂着胸口，一脸的不敢置信，“少主你居然叫我去死？”
“不，我只是在九泉之下含笑而终时希望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委屈自己而已。”
小白羞涩地埋进余常乐胸口，扭了两下圆嘟嘟的屁股，“死相，想和人家同生共死就直说嘛！”
余常乐：“……”
腰果：“……”
醒神的闹剧结束，余常乐看了眼窗外的太阳，眯着眼道：“几点了？”
腰果一边玩着余常乐的耳垂，一边道：“都快中午了，哥哥你昏睡了快二十四小时喏。”
余常乐这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我怎么睡了那么久？我只记得当时玻璃被那厉鬼震碎，我脸上被划了一道，然后就没印象了……”
小白去拍腰果捏着余常乐耳朵的手，一边道：“煞气太重，你的傻气不足以相抗衡，被冲昏了。”
余常乐：“……真的？”
小白挑眉，“怎么？你对自己的傻气很有信心？”
余常乐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我记得后来小浩子他们好像都来了。”
小白啧啧两声，开始进入剧本，“家主如果知道你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你说他是伤心呢还是愤怒呢？”
余常乐惊道：“我爷爷也去了？”
小白点点头，“是啊，谁让孙子不争气呢，唯一这么个孙子，拼了老命也得保住啊。”
余常乐知道小白说话十句有九句不靠谱，于是扭头问腰果，“他说的是真的？”
腰果也火速进入剧本，拿出专业演员的敬业态度，认真的点了下头，“嗯，爷爷也去了！而且……”
余常乐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而且什么？”
小白一脸沉重，“而且受了很重的伤。”为了表示有多重，小白又重复了两遍，“很重很重！”
余常乐惊得一下子就弹了起来，趴在他身上的小白措不及防，啊了一声还来不及抓住什么就咕噜滚下了床，脑门磕在地板上，又啊了一声。然后躺在地上捂着脑袋直哼哼，“啊啊……我也受了很重的伤了，脑震荡啊，脑淤血啊……”
余常乐把他提起来，火急火撩道：“为什么会受伤的？那鬼虽然还算厉害但爷爷拿下他也没什么问题吧？”
小白两只眼睛转着圈圈，看人都成重影的了，“还不是为了保护你这废柴拖油瓶！”
“爷爷现在在哪？”
小白捂着脑袋一脸愤怒加委屈，“你爷爷的，老子快撞成傻逼了，你关心我一下会怎样！”
余常乐把他丢床上，转头看向腰果。
腰果乖乖巧巧地回答，“在主屋。”
余常乐拔腿就往外跑，然后又忽然冲回来，“在主屋？”
腰果点头。
“不是受了很重的伤么？怎么不去医院？”
腰果面不改色地道：“爷爷不是受的皮外伤，是煞气所伤，医院治不了。”
余常乐了然地点头，又闷头往外冲，原本想拦着他吃点东西的玄天连根毛都没抓到。
屋子里的几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好戏不能错过，纷纷起身往主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