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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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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是闻言也不禁侧目,目视众人,扫了一圈,眼看无人出声,慢慢又看向身边的李天涯。

刚才当众人纷纷发表意见时,她眼看李天涯一直不吭声,只是埋头喝酒,神态自若,貌似漠不关心,按她对李天涯的了解,绝非如此淡漠的人,她不由大为奇怪。转过身问道:“子楚兄,你以为如何?”

其实早在陈子龙谈起周顺昌,李天涯已经知道众人想法与自己所谋不谋而合。只是此事不能声扬,当此时势,魏忠贤阉党权势熏天,否则,一旦泄露,非同小可,在座诸生大部分都要参加明年的乡试,别说考试,连性命都不能保全。

于是,李天涯虽然心里有计较,只是沉默不出声。

这时众目睽睽之下,柳如是如此垂问,他也不能绝口不答,又知道在座众人都是慷慨忠义之人。

李天涯无奈含含糊糊道:“诸君勿忧,小弟近日新识一位壮士,乃燕赵豪侠。闻其巳有搭救计划,只是目下暂且莫传,数日内自有分晓。”

此言一出,众人错愕万分,除了贾敏及王京宁采臣等旧友,知道李天涯不是胡言乱语之人。

其他人将信将疑,刚结识的如夏允彝等人还以为李天涯为柳如是美色所迷,色授魂与,为博美人欢心,年轻人心性信口开河,故做大言。因此心下对李天涯暗起鄙视之意。

只是无论众人再怎么追问,李天涯就是埋头喝酒,言他也是道听途说,作不了真,问急了最后道:“几日后自知。”接下去无论如何探问,都不肯再说一句。

就连柳如是她自然知道李天涯为人,非如此不堪之人,不过对他此言,也是惊讶不已。当下心知有异,也不再问。

众人无奈,也就作罢。反正,两天后也快,李天涯之言真假,到时印证就是了。

不管怎样,这事算告一段落,大家继续喝酒谈诗句论文,家国时事,不一而足。

席间,几社众人自不免赋诗词酬答,李香君、陈圆圆等歌舞助兴,也不在话下。

现录众人席间所作诗词若干如下:

陈子龙

蝶恋花·春日

雨外黄昏花外晓,催得流年,有恨何时了?

燕子乍来春渐老,乱红相对愁眉扫。

午梦阑珊归梦杳,醒后思量,踏遍闲庭草。

几度东风人意恼,深深院落芳心小。

李雯

西江月梅花

素手深知花重,罗帏更耐香寒。玉笙吹彻暮凭栏,消得春风一半。

淡月黄昏常待,清霜晓梦无端。水晶帘外影相看,不被红云遮断。忆秦娥·杨花

宋徵舆

忆秦娥·杨花

黄金陌,茫茫十里春云白。春云白,迷离满眼,江南江北。

冒辟疆

《洗钵池泛月》

来时无奈珠帘隔,去时着尽东风力。东风力,留他如梦,送他如客。

如海春光纵晚晴,偏舟直系五湖情。

夹溪涨合浮天镜,午夜诗成掷地声。

颤水灯繁楼倒入,遏云歌袅笛声横。

钵池浩淼鱼基曲,谁复知从门内行。

方以智

《三叠泉》

三峡巴江似直流,叠溪屏障几曾收。冰绡翦破裁云幔,银汉倾斜作玉沟。

画角鼓声催急雨,阳关笛曲送深秋。谁将折笔图成后,可挂松风最上楼。

柳如是

杨柳·其一

不见长条见短枝,止缘幽恨减芳时。

年来几度丝千尺,引得丝长易别离。

杨柳·其二

玉阶鸾镜总春吹,绣影旎迷香影迟。

忆得临风大垂手,销魂原是管相思。

除了以上诗词,还有李天涯的那首《美人如玉剑如虹》。

这是柳如是替李天涯推荐上去的,刚才众人纷纷吟诗作词时,陈子龙等熟知李天涯的,自然要李天涯留下诗作。李天涯坚持不肯,柳如是却自告奋勇,把刚才李天涯的这一首诵了出来。众人轰然叫好,对此,李天涯也无可奈何。

其余人也有诗作,也不必细述。

近亥时,一时席散,各自告辞回家。

“复之,不屈,来我们一起走吧。”

因为好些天没聚,李天涯本想邀请王京及宁采臣两位好友一道往听河居,继续夜谈。

却见刚才和李香君、王微等嬉闹的柳如是独自一人,款款行来道:“子楚兄,我与你一道走,可好?”

宁采臣叫道:“好啊,我们几个一起到听河居秉烛夜谈,岂不妙哉?”

柳如是却道:“嗯......我有事想请教李子楚。”

哦,王京忍着笑,对柳如是拱拱手,朝李天涯挤了挤眼笑道:“我正好有事要不负兄帮忙,我们先走一步。”说着,强拉着不明就里的宁采臣先走了。

李天涯笑了笑,也不以为意,心想先送柳如是回去也好。

李天涯与柳如是缓缓而行,孟秋的金陵气候适宜,秦淮河朦胧悠淡。有桂花的香味阵阵传来。

不知柳如是想和自己说什么?李天涯心里暗道。由于柳如是极为敏锐,口不饶人,曾经几次被她抓住语病,问得差点无言以对,李天涯对她心有余悸,不敢轻易发言。

两人走了一会,柳如是幽幽长叹了一声。李天涯道:“河东君何故叹气?”

柳如是望着秦淮河上,灯火通明的画舵,道:“杜牧之先生曾有诗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其实,不知忘国恨的岂止是商女呢?目前阉党专横跋扈,生灵涂炭,我恨生为女儿身,不能为国出力,所以感慨。”

以柳如是一惯性格,忽然有此想法也很正常。放在这时代,女子身份行事是比较限制。只是,任李天涯有何能为,男女之身却是无法可解。

李天涯安慰道:“河东君休要如此,以河东君风骨,已比一般男子强许多。实令在下佩服,目下世态,奸佞当道,江河日下,确令身为男子的我辈汗颜啊。”

柳如是盯着李天涯道:“我行事孟浪乘张,每有异于一般女子,在子楚心里,真是这样看我?”

柳如是秀目狭长目光灼灼,目视李天涯,绝不稍逊。

李天涯坦然自若道:“河东君是当世奇女子,我焉敢虚言相戏!”

李天涯这话说得斩钉截铁,言出至诚。

柳如是闻言,突地捂着李天涯的手,激动道:“子楚,子楚......有你此言,奴家心里甚为欢喜,你肯与我结为......结为挚友么?”

李天涯也心里激荡,心想,柳如是一生跌宕起伏,确实不易。如此绝世佳人,以后能帮助她,为她,排忧解难,固所愿也。

于是道:“当然,愿意与河东君终生为友,绝不相负!”

两人执手相握,不知不觉,柳如是与李天涯倚偎在一起,两人良久不语。

李天涯耳鼻暗香浮动,心猿意马,只是心里牢牢记住一个人,只好压抑着心绪,不敢稍息。

其实,两人心里都知道,两人间,隐隐约约有道人影隔在那里,令他们不敢稍越雷池。

良久,眼见李天涯没其他话说,柳如是叹了口气道,“回去吧......子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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