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河东狮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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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涯对小青道：“小青，今天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小青道：“本来我姐姐说这些天回来。我想等她一起过来，结果我等半天了都没见到。”

哦，白素贞回来了？李天涯心想。

李天涯对小青道：“小青，你暂时不能和张公子在一起了，否则会害了他的。”

李天涯见张进才模样，无精打采，有点像王京当初被画皮女鬼山魈迷惑的样子。

小青吓了一跳，昨天法海和尚也说过这话，她压根不信，现在既然李天涯又这样说，她就紧张了，如今她跟张进才正打得火热，很关心张进才。问道：“可有什么方法吗？李哥哥。”

李天涯心想，不知那丹药对这种毒有没有作用，不过试一试也无妨。于是让聂小倩把丹药给小青一颗，给了这颗，他就只剩最后一颗了。

聂小倩把丹丸给了小青，告知她服法。小青顿时很高兴，道：“谢谢小倩姐。”她本来对聂小倩甚为敌视，不冷不热的，现在对聂小倩感激有加，小青姑娘心思就是简单，爱憎分明。这下前嫌冰释，一下子聊得特别投机。

李天涯笑了笑，他见张进才精神颓废，目下最需要是服药静养，就叮嘱了小青几句，让她尽快给张进才服药歇息，小青自然言听计从。

李天涯也就不打算招呼她们进去，和张进才打声招呼就走了，小青自和聂小倩、杏儿她们几个女孩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寒喧。

回后园的路上，却见柳如是独自一人，伫立在假山修竹间，抬头望着天边流云，若有所思。她身材高挑，一身男子儒服，体态幽闲，难掩其中窈窕身段。眼见李天涯走来，眼睛一闪，笑道：“子楚兄，不招待贵宾，哪里去来？”柳如是说话穿衣服都学着时下男子模样。

李天涯道：“是一位故人来访，怎么？柳姑娘没和她们一起玩耍。”

柳如是说道：“当下时局混沌，朝廷被奸佞占据，国家风雨飘摇，我辈总不能总是寄情山水，专事游玩啊？”

李天涯大汗，心想，后世传说不差，闻柳如是性格独特，举动慷慨，言辞激烈。后有徐天啸曾评价柳如是“其志操之高洁，其举动之慷慨，其言辞之委婉而激烈，非真爱国者不能。”如今观之，果然如此啊。

李天涯道：“柳姑娘一腔拳拳爱国之心，慷慨激昂，不让须眉，令我辈男子惭愧，在下甚为佩服。”

人家一介女子，慷慨陈词，李天涯不能不表示一下。

柳如是又问道：“子楚兄胆魄、才情，我已见识过了，只是不知其志若何？”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又一眨不眨盯着李天涯。

汗，李天涯心想，这女子还真穷追不舍啊。但想到后世所记，柳如是原来命运坎坷波折，是一位有着深厚的家国情怀和政治抱负的奇女子，一身风骨，直如高岭之花，他也甚为佩服。

心念一动，顺口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几句，李天涯引用了明末清初顾炎武及清民族英雄林则徐的语录诗句。意思说，国家的兴盛或衰亡，每个普通人都有一份责任；只要对国家有利，即使牺牲自己生命也心甘情愿，绝不会因为自己可能受到祸害而躲开，也是表明了爱国之心。

当然，李天涯既然知道柳如是性格，也有点讨好之嫌。

果然柳如是一听，甚为激动，眼睛泛彩，大声叫道：“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太好了！偶利国家生死以，……岂因……*******，妙哉，妙哉！”

激动之下，一双如白玉般晶莹的纤手竟然紧紧握着李天涯道：“子楚兄，你真是我的知已！”

也无怪柳如是如此激动，柳如是身为青楼女子，极具爱国情操，传其男装襦服，与士子交往，和他们纵谈时势、和诗酬唱：“中原鼎沸，正需大英雄出而戡乱御侮，应如谢东山运筹却敌，不可如陶靖节亮节高风。如我身为男子，必当救亡图存，以身报国！”

从这一番话，可见柳如是志操高洁，如此风骨气概，别说是女子之流，就连一般男子也不能够。她以不是男子为憾，常以儒服示人，可见其内心的孤独。如今李天涯这一番话，可以说是投其所好，故此，柳如是一听之下，顿时视为知己，实在是“心有戚戚然也”。

李天涯暗道惭愧，他也是从后世了解柳如是的生平，刚才那几句话确实有点投其所好。否则，换一般小女子，人家喜欢风花雪月，诗情画意，你跟她谈这些家国情怀，岂不是南辕北辙，大煞风景？

当下李天涯道：“柳姑娘谬赞了，惭愧，惭愧！”这时柳如是才发觉自己忘情之下还拉着李天涯的手，不过她也满不在乎，潇然松手道：“方今时世，如是恨不生为男儿身，如是别号河东君，子楚以后可以此号称呼我。”

河东君？呵呵，李天涯心道，这柳如是果然甚为奇特，连外号也奇怪，河东君，河东狮吼？身为女子，怎么会取个这样的外号？难道她不知有个典故吗？

“河东狮吼”这成语出自苏轼《寄吴德仁兼简陈季常》诗：“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师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诗中陈季常是苏轼好友，这陈季常也是个性情中人，为人豪爽大方，其脾性恰如其名“慥”字一般，忠厚诚笃，且好佛信道。因是官宦家子弟，家境十分富裕殷实，不免就循了当时富家子弟中流行的奢靡风气，于家中蓄养了不少歌伎。平日喜呼朋唤友来家中大开宴席，除谈经说道，吟诗论文之外，宴席中往往还让歌伎歌舞升平一番，意犹未尽时，甚至还另从外面歌坊雇招一些歌女前来笙歌佐酒助兴。

季常妻柳氏，本是河东（古河东郡，今山西西南部一带）人氏，柳姓在古代即为河东郡地方之豪门大姓。诗圣杜甫曾经写过一首七言古诗，诗名曰《可叹》，内中便有一句“河东女儿身姓柳”。

柳氏出身显赫世家大户，但其性格比较凶妒。见其夫常常是歌舞宴客至夜深而不眠，不免心中恼怒，然古时女子又不能公然登堂入室去见外客，只好在门窗外以木杖大声敲击墙壁制止，弄得客人尴尬，季常很无奈。

苏东坡看在眼里，笑在心头，因和季常是多年的好友，彼此间沒有什么避忌，于是就开季常的玩笑，写了上述诗句取笑他。

以“河东狮吼”形容柳氏之凶而季常惧内，又说季常素好佛，且喜谈空说有参悟禅机，而佛家有“狮子吼则百兽惊”的说法来喻佛法庄严。

苏轼便索兴以佛家语与陈开玩笑，又以“河东狮吼”来比喻柳氏悍妇，因此“河东狮吼”一语双关，而季常也只好“柱杖落手心茫然”了。

苏轼生性诙谐，作此诗有调侃好友之意。

由于东坡学士的赫赫文名，此语一出，便四处传诵开来，既成就了“河东狮吼”成为汉语中的一句经典成语从此广为流传引用，又顺带“成就”了季常成为古今以来惧内怕老婆的“模范先生”而流传至今贻笑大方。

这么说，以后如果哪个若娶了她，就会被她狮吼？并且都是姓柳。如此想来，呵呵，不由脸露笑容。

柳如是见李天涯莫名其妙的笑，奇道：“子楚兄，有何好笑？难道是我外号有甚问题？”

李天涯道：“哦，甚好，甚好，没什么，只是我偶然想起那个典故罢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如此一来，柳如是更是狐疑。

“哦，什么典故？”一双眼睛又瞬息变狭长，研究般地盯着李天涯。

李天涯暗道，自己该死，这个柳如是又敏感又聪慧，一颗心倒有九个窍，什么事都要问个明白，怕她问个不休，引起误会。

只好道:“就是东坡先生......”

柳如是何等样人，眼珠一转，顿时明白了。

她“噗哧”一笑道:“哼哼，是那苏大胡子歪编来诋诽女子的，简直胡说八道。嘿嘿，就算河东狮吼，那又如何？难道男子行事荒唐不堪，还要怪女子作狮吼吗？”

在女子三从四德的这个年代，柳如是这话，在其他人听来，也算离经背道，不过，在从后世提倡男女平等过来的李天涯听来，却觉得不算过分，于是微微点头称是。

柳如是忽然脸若飞霞，低声道：“子楚兄，你认为奴家会是河东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