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几家欢喜几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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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是中原第二大繁华的城市,一进城门便是满街的叫卖声,食品摊上新出炉的包子烧饼冒着热乎乎的暖气,在寒冷的早晨让人也能感到温暖,穿得圆滚滚的孩童举着竹马拨浪鼓跟在买糖葫芦的小贩身后调皮地闹腾,也有彪悍的妇人揪着自家男人的耳朵从酒馆里骂骂咧咧的走出来,往手里呵着热气的路人行色匆匆,路边的乞丐瑟缩成一团,面前的碗里空旷的只有一两个铜钱。
路上铺着昨夜刚下的新雪,下的不多,所以各家门前也没开始铲雪,一群骑着快马的人疾驰而过,后面跟着一辆驾得飞快的马车,一路向着西边的道路行驶。
苏小柯打着哈欠趴在窗户上往外瞧,城内光影如飞掠过眼前,也就是这个时候人还少,他们才敢那么快了。
城里一片平静,也没见到半个武林人士,约莫都已经上山了,这个时候,恐怕都有人到了地方了吧……正想着,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嘶鸣,拉车的马似乎被什么吓到了,差点把车子都掀翻,戚逸之伸手一捞将吓傻的苏小柯带进怀里,这才没让他一头撞到墙上。
楚萧在外面拉紧缰绳,邢宽也赶过来拉住了,两人合力才把马给安抚住了,戚逸之皱着眉仔细摸了摸怀里的人,确定没受伤才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就一个破孩子突然冲出来惊到了马。”楚萧声音里有些生气,不过还好不是什么大事,训了那小孩两句就让他走了。
苏小柯又凑到窗口去看,只看到一个瘦小的背影,看着不过五六岁的模样,小家伙正匆匆忙忙地往一旁的巷子里蹿,行动还挺机灵的样子,等车子开动了,苏柯眼角不经意间似乎瞥到巷子深处出现了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虽只是晃了一眼,苏柯还是能觉出那道士挺仙风道骨的,像个半仙一样。
反正是不认识的人,苏柯也不怎么上心,转眼就把这事忘了。
被耽搁了一下,众人更是快马加鞭,要是晚了,上山可就不容易了。
越靠近群宴山,天就越冷,半道上遇到两三个骑马奔驰的人,同样是去贺喜的,众人互相认识了一下,便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可接下去就没再见到什么人了,苏柯感到挺奇怪,厚德门虽不如少林武当有威望,也没有凌雁门那样出名,可同样是个大门大派,掌门嫁女这么大的事,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人来贺喜,是没有邀请呢,还是别人不想来?
朝云峰的确挺难走,只有一条千古山道直通其上,正好两个车身宽,倒也让苏小柯他们的马车吭哧吭哧的爬了上去,越往上空气越冰冷,他们坐在车里都能闻到外面下雪的气息,厚德门也派了人下来接引,礼数还是很周全的,等到了山顶已经是傍晚,马匹都是呼哧带喘,累得不行。
苏柯下了车,张灯结彩的大门口被清理出一片石砌空地,旁边一片白雪皑皑,贴着“囍”字的大红灯笼正亮着,红彤彤的光芒映照在雪地上显得有些昏暗,门口只站着六七个凌雁门门人,穿得也挺喜庆,只不过脸上都有些恹恹的,整个门派也很安静,站在门口,听不到任何人声,不若一般人家办喜宴时那样热闹。
这感觉越来越诡异了,一个大门大派的掌门千金出嫁的场面,相对来说真是太过凄凉寒酸。
众人心中皆疑,面上却不露声色。
段春风跟门口的人吩咐了两句,那人便匆匆跑进去,很快,一个满面红光的矮胖老头便笑呵呵的迎了出来,戚逸之等人立刻上前,苏柯这才知道这弥勒佛似的老头就是名震江湖的厚德门门主——刘正庸。
刘门主一身簇新,看着十分喜庆,见到这些小辈也挺慈祥,乐呵呵的让他们赶紧进去取暖,说是连酒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们来了,让他们入了座,就可以让新人拜堂了。
戚逸之几人有点诧异,喜宴场面凄凉不说,怎么刘门主嫁女儿竟然连个良辰吉日都不讲究了呢?如此随便实在说不通,好歹那也是他的独生女,再说这刘门主宠姑娘那都是出了名的。
跟着刘门主进了门,才发现酒桌其实都只摆在了宴客厅里,光用想的都知道来的人肯定不多。
等进了大厅,一眼就看到主座上方的墙上便是一个大大的“囍”字,正对着大门铺了一条喜庆的红毯,左右两边各十几张酒桌,虽然都坐满了,但人数也的确让人心寒的了,可再仔细一瞧,便发现坐在这里的却都是极有分量的人,少林的玄理大师武当的天湖道长澄海派的鲲鲮子昆仑山苍野老人太虚观的乌眉上人……环视一周,也都是在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倒是此刻的戚逸之和苏柯以及步多那群人让人看着眼生。
不过戚逸之气度非凡,随便往那里一站便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想让人忽视也难,不过倒也有人认得他,玄理大师和天湖道长竟然先跟他点了点头,神色中竟可以看出对他十分赞赏。
这种场合,像苏小柯这类的小弱鸡就立刻被人自动屏蔽了,他也乐得躲在戚逸之身后看热闹,等几个小辈过去给长辈们行完了礼,便依次入座,苏柯特意看了乌眉上人一眼,这老头脸型瘦长,颧骨凸出,须发花白,那长长的眉毛挺扎眼,配上那严肃的表情瞧着倒是挺威严,这老头目不斜视,颇为高傲,苏柯撇了撇嘴,转过头来,在心里骂了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身份极高的少林武当等自然是坐在主桌,凌雁门虽然十分有威望,可戚逸之等人辈分不够自然是不能给安排过去的,不过位置也挺受重视,就在主桌的旁边,苏柯坐在戚逸之身边有些紧张,要知道,这里可是随便一个都能用小指尖给他秒杀的人物,而且人收拾他都不耽误打哈欠的!
步多只有一个人,他的那几个小兄弟被人带到后面和厚德门门人一块坐,现在孤家寡人的坐在那里似乎也收敛了许多,连眼睛都不敢乱瞟,一直盯着饭桌不挪地儿,像是上面突然开了朵花似的,苏柯瞧着觉得有点好笑,可瞟了眼周围的气氛,又不敢吭声。
这感觉都不像是个喜宴,群雄相聚也没人说笑套交情,只是小声的凑成一堆讨论什么,神色也是挺严肃的,只有主桌的人还正常些,有说有笑的,不过是不是笑里藏刀苏小柯就不知道了。
刘门主跟大弟子段春风耳语几句,段春风笑着退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门外乍然响起喜庆的奏乐声,有人喊了句“新娘子要来啦!”气氛这才轻松了下来,人人面露喜色,引颈顾盼。
苏柯伸着脑袋,看到门口抬进了一顶大红轿子,上面绣着吉祥的图案,轿子停了下来,傧相将新人请了出来,身穿红衣的喜娘上前扶着,众人视线同时扫向轿子里探出的精致小巧的红绣鞋,一个身形纤秀,削肩细腰的一身喜服的姑娘娇弱的从轿子里袅娜而出,光是看身影便觉得是个绝色佳人,同是一身喜服的新郎官立刻眉开眼笑的走上前,傧相赞礼,新人进了厅堂拜了天地,又拜长辈,最后夫妻对拜,喜娘叫道:“送入洞房!”于是两位新人便被热热闹闹的送走了。
刘门主笑眯乐呵地瞧着他们相偕离开,可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眼里却多了一丝担忧,但只一眨眼便又是乐呵呵的,一一对上来道喜的人回礼。
苏柯瞧着门主,总觉得他哪里有些怪,桌上的酒菜陆续上齐,菜色丰富显然是花了功夫的,那酒也是上好佳酿,他便一门心思的投入到吃食上面,把刘门主的反常抛在脑后。
大厅一片喜气,终于彻底打破之前的怪异气氛,闹哄哄的互相套近乎。
在占便宜这方面,苏小柯那绝对是有着深厚的功力的,一双筷子使得是风生水起矫若惊龙!二师兄几人成功地被惊艳了!多么牛逼的筷子攻啊!这套功夫放在阴险小人苏小柯身上更是被发挥地淋漓尽致,最主要的是,他妈的谁敢跟他抢啊,他旁边就有一个正笑得如暖阳般和煦的人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呢!
最可怜的是阿九,人家带着面巾本来就不方便(自找的!)可是这筷子才对准一块酥肉,他就能感觉到手腕上多了一道犀利的目光,手那么一抖,美味的胭脂酥肉便消失在苏小柯的嘴巴里。阿九太委屈了,他都上桌多久了,娘的,连一样菜的汤汁都没碰到过呢!眼泪汪汪的向楚大哥求救,楚某人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温柔似水地看着他,“乖,用白开水拌着吃吧。”
阿九抽噎一声,低头扒拉饭粒。
楚某人顿了一下,抬头希冀地望着他最敬爱的师兄,目光闪闪,凄哀婉约。
戚逸之温柔一笑,轻声道:“去厨房吃吧。”
……mlgb!!
楚某人终究没有带着阿九去厨房,主要是吧,你一个宾客去吃人家喜宴,从没听说上人家厨房吃的啊,那不等于是在打人家耳光么!
包括步多在内,所有人都是一头冷汗,哆哆嗦嗦地像个小媳妇一样捻着碗里的米粒,偶尔幽怨地向苏小柯投去一瞥,麻痹的,你一个神厨怎么吃别人家的饭菜也能吃得这么香?!
戚逸之略感满意地点点头,不时的给苏小柯夹上一筷子,把这家伙哄得心也暖呼呼的,脸上的傻笑也一直都挂着,最过分的是,这小混蛋还故作天真地招呼大伙:“哎,你们怎么都不吃啊?挺好吃的啊,快吃啊,快吃!”边说边把一盅佛跳墙端到戚逸之跟前,几勺子就把里面最好的东西放戚逸之碗里了。
(#‵′)凸
二师兄几人气得吐血,手里的筷子一双双应声而断,然而对面二人依然故我地木有下限地继续秀恩爱。
……我!草!一对狗男男!
门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雪,鹅毛般大的雪花片刻就将整个山顶铺满,清冷的月亮挂上苍穹,把整个山峰都映照得泛着幽冷的光辉。
冬日里喝壶热酒最好不过,江湖儿女更是不拘小节,没多久,整个大厅里便充斥着浓郁的酒香,光闻就能让人醉倒。
苏小柯吃饱了,腆着肚子靠着戚逸之肩膀眯眼舒服地打盹。二师兄几人苦逼兮兮地吃着残羹剩菜,唯一能让他们欣慰的是,这小混蛋不能喝酒,要不他们真得就着白开水吃饭了。
玄理大师和天湖道长是出家人,自是不能喝酒,两人瞧着时候差不多便起身想先行离去,刘门主酒气上脸,红的发紫,见他们要离开,也跟着站起来,刚要说话就被门口哭爹喊娘的声音给打断了。
门外跑进一人哭丧着脸嚎:“不好啦!不好啦!小姐不见了,姑爷被人绑在床上不能动弹啦!”
刘门主脸色一白,急忙揪住那人,厉声喝道:“你说什么?沁儿不见了,怎么回事?”
来人脸色更白,被他凶狠的态度吓得直哆嗦,这时门外又进来三人,是两个门人搀着新郎官颤颤巍巍的进来,那新郎官似乎是被人揍了,眼睛和嘴角都是乌青,衣服邋遢着,看上去好不狼狈,只见他痛哭流涕对刘门主叫道:“爹——沁儿跑啦!她……我一掀盖头她就把我揍了一顿,还说,还说要去找天下第一公子啊!”
刘门主倒抽一口气,身子一软,有些承受不住的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苏柯也倒抽一口气,唰的扭头去看戚逸之,天下第一公子……不就坐在这里么?
一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搞不清状况了,再瞧那新郎官,众人深感同情,真是看不出来,刘小姐瞧着娇滴滴的,原来这么彪悍啊,最重要的是,这倒霉男人成亲第一天被新娘子揍了不说,估计连小手都没摸过就给她跑了,看来,这新郎官也当不了多久了。
段春风似乎刚得知消息,匆匆跑进来,见他师父失魂落魄的坐在主位上,皱了皱眉,走过去轻声道:“师父,我听说了,要不,我带人去把师妹找回来?”
“……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
众人只听见刘门主像是魔怔了一样喃喃自语。
“我早就该防着这一手了,这个坏孩子,坏孩子,怎么这么不听爹的话……不听话啊……”
“师父!”段春风脸色凝重,大声喊了他。
刘门主愣了一下,茫然的抬起头,看清了来人,似乎这才清醒了过来。
“春风啊……你,你师妹,她……她……唉!”
段春风点点头,拱手道:“师父,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还是让徒儿带些人去把师妹找回来吧,我想,师妹应该走不了多远的。”
刘门主缓缓的点了下头,看着他叫上其他弟子呼啸而去,沉默良久,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看上去忧虑重重。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嘎嘎……四千字哦=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