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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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稀稀疏疏的星光从□一般的夜幕中洒落下来,朦胧又静谧,混合在牛乳似的月色中,更增了几分安逸清冷。
杨骏静静地坐在小院中的湖水边,微凉的风从湖面上拂过来,吹起浅浅的波痕,尚未枯萎的莲叶顿时随波晃动,好似扁舟,偶尔随着水纹分列开来,顿时如同一道闪电般,露出缓缓涌动的水流——鱼翔浅底,映着清冷的月辉,都能看清游动着的鱼儿。
他呆呆地注视着顺着水纹轻轻打转的莲叶,看着长了金色鳞片的锦鲤摇摆着尾巴游到脚边,激起小小的水花,将他的衣摆淋了个透湿。
他浅浅地笑了笑,接着却皱着眉紧紧地抿起了唇角。
想起那双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眸中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惊讶与愤怒,他就忍不住烦躁——怎么就能这么巧地就给撞破了呢……明明那么努力地在掩饰,明明什么都没有让人察觉,为什么偏偏就……被听到了呢……
他暗暗咬牙,捏着血玉长箫的手骨节泛白,仿佛捏着的不是自己的兵器,而是谁的脖子,半晌,却又挫败地垂下头去,紧紧盯着湖中的莲叶抿唇苦笑。
“你在想什么呢?伤春悲秋?”
忽然背后传来声淡淡的轻叹,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却见一个并不陌生的人影似笑非笑地靠着不远处的古树。
藏青色的长袍笼罩在凄清的月色里,衬得原本平凡的容颜顿时多了几分清贵——正是这府邸的主子,韶峰。
“这么多年不见,我倒是才知道,杨家大少爷原来还是个文人墨客?”
他双臂抱在胸前,笑得清淡,但落到杨骏眼里却莫名地让人咬牙切齿。
“你来做什么?”
“放着贵客在院子里吹冷风可不是待客之道。”韶峰笑眯眯地摸摸下巴,“你又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当真来伤春悲秋的?”
杨骏冷冷瞥了他一眼,却没说话,目光接着又转回了碧波荡漾的湖面。
清浅的夜风从湖面拂来,摇曳起伏的莲叶轻轻摇摆,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浅浅的莲香——就像他家小弟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清雅醉人。
他不由微微恍惚了下,半晌才白着脸轻轻勾了勾唇角,眼底深沉如水,竟看不出半分情绪,好像一口古井,足足沉寂了千百年,再也兴不起丝毫波澜。
“呵,瞧你这样子,难道是向人家姑娘告白被拒绝了?”
话音刚落,就被杨骏冷冷瞪了一眼——他是告白被拒绝了没错,但对象却不是什么姑娘。
韶峰斜挑着眉眼看他,碰上那道又冷又冽的目光,非但没被吓到,反而忍不住抿着嘴揶揄道:“哎,真是想不到,风流倜傥俊美儒雅的杨家大少爷也有被姑娘家嫌弃的一天。”
杨骏暗暗苦笑,垂眼盯着手中的玉箫,却没说话,苍白的手指衬着白惨惨的月光,愈发显得有些纤长骨感——嫌弃他的哪里是什么姑娘……
他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轻轻拨弄着长箫尾部栓挂着的鹅黄流苏,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韶峰,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话音落下,韶峰不由一怔,交叉抱在胸前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从靠着的古树上撑起半个身子:“喂,你该不会真的……”被人甩了吧?
——他方才只是说说而已,难道真的不幸说中了?
他顿时露出一脸见鬼的表情,受到惊吓了似地朝树荫里缩了缩——不能怪他大惊小怪过头,在他的印象里,杨骏除了有时候喜欢针对齐威,本身其实还是很有人缘的。
杨骏没回答,静静地看着柔软的流苏在手指间来回晃动,摇头苦笑道:“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笑话我?”
“哦?这么说,难道你真有喜欢的人了?”韶峰拧眉看着坐在湖边的人,“难道真的是那个什么公主?她不是特意来找你的么?怎么还拒绝了?”
——莫非那公主来就是说分手的?可当时明明是一副很兴奋很开心的模样啊!
他皱着眉暗自思忖,却没有半点头绪,只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杨骏,似乎生怕漏掉什么。
然而,杨骏却什么话都没说,侧着脸轻轻地摆弄手中的玉箫,清俊的容颜映着如水一般清冷淡雅的月色,却朦朦胧胧地看不出表情,只隐约能看到低敛的睫毛在微微颤动,半晌,他才幽幽笑了笑:“韶峰,你与齐威……真的仅仅是十几年同窗之谊这么简单?”
韶峰闻言不由一僵:“你这话什么意思?”
拨弄着袖摆的指尖却莫名轻颤,连心跳都仿佛失了节奏。
他暗自深吸了口气,斜挑着眉眼静静地看着那道清癯俊雅的背影,轻笑道:“我与他怎么样,似乎与杨大少爷没什么关系吧?”
杨骏不答,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玉箫,暗红色的纹路衬着莹白的月光,肃杀之气愈发浓烈了几分。他自顾自地说道:“自古阴阳相合才为天道,鸾凤相交,琴瑟和鸣方是正途……”
“你想说什么?”韶峰死死皱着眉,“你到底怎么了,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杨骏摇摇头,看着湖面的眼眸中却一片空茫,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淡淡地浮上了一层哀伤,嘎着嘴唇抖了半晌,却什么都没说。
“你……没事吧?”月光虽淡,但韶峰仍然看得出他脸色不好,担心道,“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走上前去想要替他把脉,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没事,不过是连续几日不眠不休累了些,休息一下便好。”
“可是……”神仙难道不是不睡觉也精神奕奕么?
杨骏轻轻摆了摆手,抬头看看渐渐西沉的弯月,轻轻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坐会儿再走。”微微停顿,“峰少爷的待客之道杨某已经见识到了。”
韶峰还想再说,但看着杨骏一脸的逐客之意,只好转回了卧房,留下杨骏依旧呆呆地坐在湖岸边,不知在想什么。
***
烛火微黄,藏青色的帷幔轻轻扣在木质的橫梁上,朦朦胧胧的光线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帐透进来,柔和又静谧,笼罩着帷幔上的鸳鸯戏水图,愈发显得昏黄而暧昧。
杨戬呆呆地靠坐在床榻边,静静地注视着小桌上明明灭灭的烛火,纤长的人影投射到床榻里侧的墙壁上,顿时模糊成一片。
——我就是喜欢他,从他只有那么一丁点点大的时候就喜欢。
——我喜欢他,亲弟弟又怎么样?
——我喜欢他……
——喜欢他……
细长的手指倏地握拳,狠狠砸在一旁的床榻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杨戬深深吸了口气,深邃冷冽的目光淡淡地夹杂了几分说不清楚的烦闷,拳头狠狠撞击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又是一阵生疼。
——怎么可能,他们明明是亲兄弟,大哥怎么可能……一定是他听错了!
他暗暗咬了咬唇,眼前却怎么也驱散不开那张惨白又错愕的脸——压抑,苦闷,惊讶又痛楚,还带着几分说不出的绝望……
他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兄长眼中包含了那么多那么多的情绪,多得让他无法辨认,更不敢辨认。
他不是从未涉足情爱的单纯孩子,上辈子的他曾经那样深深地爱过一个人,这种眼神太熟悉,千年的痴恋,让他几乎瞬间就读懂了这份感情。
所以,他立刻拂袖离开了,也许杨骏会以为他是恼羞成怒,但真正的原因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是落荒而逃罢了。
曾经的司法天神,显圣二郎真君,只因为兄长大人的一个眼神,便落荒而逃。
“一定是我旧伤复发,脑子不清楚,看错了。”
他按着额头低低闷笑了声,指尖上冰凉的温度让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想到起身去关窗。
夜晚的秋风从窗棂间轻拂而过,还带着几分尚未散去的莲香,似乎连那一声声虽然低沉压抑却坚定强硬的言语也跟着吹了进来。
——没错,月色昏暗,两人隔得又远,一定是他看错了!
杨戬暗暗咬了咬牙,低垂着眼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到搭在椅子背上的藏青色外袍上,却不由想起了方才看见杨骏,他似乎就只是穿了件单薄的月白长衫?
他立刻近乎本能地站起身来,拿起外袍就要出门,直到前脚踏出门口,才蓦地反应过来,只呆呆地看着手中柔软丝滑的藏青色长袍,半晌,又转身回去,“砰”地一声将自己摔进了床榻。
——既然是他听错了看错了,那么等明天醒来,一切就该跟原来没什么区别了。
只是,尚未等他闭上眼,一阵劲风便从擦着帷幔激射过来,刺目的银光倏地闪过,他下意识地翻身跃起,斜手一抄,正正将偷袭之物截了下来。
却是一只精巧细致的银簪,簪尾一颗明晃晃的宝石在昏沉的夜色中闪动着浅浅的光晕——正有一卷小小的薄绢斜绑在宝石的正下方。
他借着宝石的微光淡淡瞥了眼,正是不甚常见的上古篆书——
『明日午时,碧游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