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独发【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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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渺无依的云从脚边流走,打着卷儿滚过去,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人间见过的那些烟圈儿。地上的大理石板在天界祥瑞的衬托下闪着惨白的光。
玉帝拂袖离开石桥,沿着流觞曲水的仙莲池缓步而行。
清雅的风从粼粼的水面上拂过,颇具灵性的白莲们顿时幽幽地摇晃了几下,仿佛在炫耀自己柔美纤细的身段,连原本清淡沁人的花香气都浓烈了几分。
玉帝暗自皱了皱眉,目光落到莲花池另一头的辉煌殿宇上,水色的薄唇顿时抿成了线,黑曜石般晶亮深邃的眼眸深处不着痕迹地流露出几分鄙薄冷厉。
——适才那个化身为白莲的少年,绝对不仅仅是瑶池的传话人,如果他方才的感觉没错,那么……
他暗自勾了勾唇角,忽然露出抹诡异的狠戾凶残,又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奇异情绪,仿佛一头发现了食物的凶猛猎豹,却在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就此将猎物吃干抹净。
半晌,他又幽幽地笑起来,如春风一般,瞬间将所有的情绪掩饰地干干净净,似乎方才的所有都是一场幻觉。
明媚刺眼的强光从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过来,玉帝埋头走了一阵,不由觉得有些晃得眼疼,抬起头来看前面,七窍精致的楼阁殿院已经映入眼帘。
——却是到了。
***
祥云瑞霭,莲香弥漫,新移栽的海棠花妖冶如火,与左首的那池白莲交相呼应,一热烈,一清冷,渲染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韵,却又出奇地融洽和谐。
王母身着浅色素衣跪坐在檀木小桌旁,执壶斟酒。
暗绣的白牡丹花瓣沿着宽大的衣袖绽开,细腻的纹路随着她的动作扫过桌沿,沾上一点点溅出来的酒,晕开琥珀色的一圈。她不在意地擦了擦,抬眸瞧见从远处走来的明黄色身影,立刻站起身来,笑着请玉帝坐下。
“娘娘真是好兴致。”意味不明地低叹一声,玉帝抬手制止了她的行礼,目光扫过桌上的各色菜肴,眸中闪过一丝狐疑。
“昨儿晌午东海龙王送来了几坛美酒,说是今年的新品。”王母端起桌上斟满了的酒盏,递给他,“臣妾想着陛下近来实在劳累,就拿来给陛下解解乏,尝尝鲜。”
“娘娘有心了。”玉帝甚是随意地席地坐下,接过果酒轻轻抿了口。
王母闻言抿着嘴笑了笑,将早先就已剥好的果品递过去:“难为他们千辛万苦弄来这些稀有的果品,陛下尝尝看。”
玉帝顺手接了,却不急着吃,只盯着她看,见她脸上虽然平静,但一双凤眸中隐约透着几丝阴沉,似是有话要说,不由暗暗冷笑,半晌才叹气似的幽幽说道:“娘娘这番找朕来,怕不只是品酒吃果子这么简单吧?”
王母微微抬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浅浅勾起了嘴角:“怎么会?陛下多虑了。”
“是么?”玉帝不置可否,只抬手从距离最近的盘子里拿了块桂花糕。
清浅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很像当初瑶姬送给他的生辰贺礼。
他轻轻蹙了蹙眉,张嘴咬了一口。
连味道都莫名地熟悉。
“陛下日理万机,总要找时候好好放松一些,这身子骨还是很重要的。”王母手执杯盏,垂眸替自己也斟了杯酒,细长的手指映衬着殷红似血的琼浆,苍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
玉帝眯着眼轻嗯了声,细细地咀嚼着熟悉的桂花糕,没说话。
王母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抬手端起玉瓷的茶盏,轻轻笑了笑:“臣妾敬陛下一杯,恭祝陛下心想事成。”
“哦?”玉帝闻言掀了掀眼皮,斜挑起眉眼幽幽看了她一眼,“娘娘何出此言?”手却已经稳稳端起了旁边放置着的酒盏。
果香四溢,殷红的酒汁微微荡漾出细细的水纹,碰到杯壁上,又幽幽地荡了回来,前后两波水痕交叠在一处,顿时溅起了小小的水珠。
王母笑而不答,只仰头一口喝干,半晌,才又说道:“不过,陛下虽然得偿所愿,但臣妾有句话却不得不说。神仙之所以需要历劫方可成仙,那也自然是有一定原因的。陛下经历了一千七百五十劫方才得道为仙,想必于其中道理相比也看得透彻。”
浅色的宽大衣袖轻轻从小桌边缘扫过,白牡丹的花瓣顿时微微起了些褶皱。
玉帝端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莹白的杯盏还没来得及离开唇齿。片刻后,他才若无其事般地缓缓将酒杯放回桌面,斜身依靠在桌子一侧,轻笑道:“娘娘这话倒是奇怪。”
心下却暗暗冷笑——早在当初应下女娲与之结为连理时他就知道,王母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这颗棋子,不简单。
“陛下知道臣妾说的什么意思。”王母脸色不愉,略带不满地将空了的杯盏磕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瑶姬之罪,罪在不赦。陛下顾念血脉亲情放其一马永禁桃山,臣妾无话可说,她毕竟身居要职,曾为我天庭立下不小的功劳。但仙凡之子有违天道,陛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其生路,臣妾……”
话音未落,忽听玉帝猛地嗤笑了声,原本淡漠温润的脸上倏地闪过丝厉色:“娘娘倒真是对我天庭忠心耿耿!只不过……”轻绕在杯盏上的手猛地用力,“可惜啊,娘娘的所作所为,朕也有句话不得不说。”
最后一个“说”字落下,王母原本就有些不愉快的脸愈发僵了僵,似是要掩饰什么一般,连忙赶在玉帝开口之前急急地说道:“陛下这是做什么,臣妾不过是想提个醒罢了,怕陛下是用人不当,才让那两个小孽种总是逃脱。”
——玉帝想说什么,她心知肚明,当日在客栈中与杨戬做的交易,她本来就没想过要瞒着玉帝,只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对方揭发开来,却不是她心中所愿。
“是么?”玉帝仍是冷冷哼了声,只一瞬却又迅速恢复了儒雅散漫的表情,半眯着眼瞧了瞧脸色不甚好看的王母,半晌,才勾着嘴角浅浅地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朕知道了。娘娘可还有事?”
王母不答,一双凤眸静静地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帝君,脸上神色略显复杂不愉,但只片刻便恢复如常,重新添了杯盏,给玉帝剥了颗葡萄递过去,眼眸含笑,如春山远黛,浅浅地流露出几分温柔典雅:“臣妾若是无事,便不可遣人找陛下来了么?”
玉帝没说话,垂眼看着那双白皙柔软的手轻捏了一颗饱满多汁的葡萄递过来,只微微一犹豫,便张口吃了——现在还不是两厢对峙的时候,他的政权未稳,而她的野心却依旧不死。
“娘娘能惦记着朕,朕很欣慰。”他轻轻叹了口气,又从盘中取了一块桂花糕,“不过,听青鸾那丫头说,娘娘这些日子似乎比朕还操劳?”
王母剥着龙眼的手闻言微微一顿,如水的眼眸缓缓抬起,对上玉帝略显慵懒散漫的目光,轻笑道:“能帮陛下分忧解劳,是臣妾的福分。”
“哦?”玉帝挑了挑眉,“不知娘娘处理的都是些什么事?”
“都是些不重要的小事罢了。”王母笑了笑,当初两人结成连理,她曾经奉女娲懿旨协助玉帝监理天庭,除了掌管后宫,前朝之事也有涉猎,“臣妾只负有监理之职,这做主的还是陛下。不过……”
倏地停顿,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原本端庄典雅的面容微微带了些暗色。
玉帝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不过什么?娘娘不妨直说。”
“臣妾前些日子接了道折子,上面提到了一件事。”
“哦?”玉帝闻声直起身子,抬手将桌上的杯盏又端起来,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问道:“什么事?”
“这事说大却比不过朝政大事,但说小,只凭臣妾一人怕也做不得主……”王母轻咬了下嘴唇,低低地垂下眼,端起酒壶,一边缓缓地往自己面前早已空了的酒器中斟酒,一边斟酌词句。
玉帝闻言皱了皱眉:“哦?”忽而微微弯着唇角轻笑了声,“娘娘决断不得的事,不托人呈报于朕,倒是当做闲谈来与朕品酒论诗了?”
眼眸清冷如霜,却是真真切切地没有半点笑意。
王母不知怎么忽然心中一怵,只能强撑着当做不见,勉强笑道:“臣妾怎么敢?只是此事关乎我天庭脸面尊严,若是贸然拿至朝堂,恐怕不妥。”
“是么?”玉帝心下冷笑,已隐隐约约有些明白王母所指何事,脸上神色却愈发慵懒散漫起来,微曲了指尖缓缓地绕着杯盏滑动,偶尔沾到血红色的琼浆上,便轻轻地荡开一圈圈的涟漪,“那究竟是什么事,能够关系到我天庭脸面?”
虽是问句,却平平淡淡地听不出半点询问的意思,只幽幽地带了几分森冷,尤其最后四个字,就像贴着牙缝给硬挤出来的似的。
“陛下可知,五日前……”
话尚且未等说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通报——
“大大事不好了!下下界……”
尚未等两人反应过来,琉璃色的屏风外猛地跌跌撞撞地闯进个人影来,“扑通”一声倒头就拜,一边磕头一边哆嗦着嘴唇道:“玉玉泉山山上……”
他跪伏在地上,全身都颤抖不已,从缝隙间露出来的平凡至极的脸煞白如雪,恍恍惚惚地让玉帝以为自己看见了地府里头那只姓白名无常的小鬼:“陛陛下!您您一定要替小神做主!一定要替小神做主啊……”
尾音之中居然隐隐约约带了几分哭腔。
玉帝不由拧起了眉,方才的闲适似乎一瞬间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散开了,他勾着杯盏微微一顿,略带不耐地斜睨了眼跪在脚边不知是哭还是惊的小神仙:“究竟出什么事了?”
这德行的,真是……有损天庭脸面。
他抿着唇冷哼了声,垂眼瞧了瞧那人一身墨黑的长衫,沾了雨,湿嗒嗒地包裹在身上,间或能看到许多条被利刃似的东西撕扯开的口子,偶尔还能看清有细细的血迹从伤口处渗出来。
——俊逸冷厉的眉愈发拧的紧了。别的他不知道,但这小神仙身上的伤他可是瞧得分明,又窄又薄,还透着一丝一丝的阴冷煞气,明显是凶煞神器所为。
“怎么回事?”玉帝撑起半倚在桌案上的身体,居高临下地瞧着瑟瑟发抖的人。
那小神仙似乎给什么场景吓破了胆,来来回回就知道说一句“陛下要替小神做主”,要不然就是反反复复地叨念“玉泉山”,身子哆哆嗦嗦,抖得像筛糠,声音又僵又涩,好像嗓子都被撕裂了似的。老半天也没给玉帝讲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反而引得玉帝脸色骇人,差点抑制不住让人把这啰里啰嗦的小神仙给踢出去。
倒是温婉典雅静|坐一旁王母娘娘,微微带着浅笑,一手执着刚刚斟满的佳酿,一手轻捏了桂花糕,优雅地咀嚼品尝,待到玉帝面露厉色,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瞒陛下,其实臣妾方才想说的事情,也正巧与玉泉山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短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