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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宫倾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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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陛下爱留一手的毛病几十年如一日。”我扯了扯嘴角,依然展现着最美的微笑,回头看那个人,“从来都喜欢埋伏于后呵。”

    我,并没有叫他父亲。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极致。

    我知道:他不知以什么心态面对我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口,恢复到了刚刚的话题:“你说她……”

    “不错。”我看着他,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冷酷一笑,“她死了。”

    说完,我都惊讶于自己的冷漠。

    面前的这个人,是……我的父亲呵。为什么,我要这么刺他?

    或许,在乍然知道真相的这一刻,对于这个身为我父亲的男人,我是有抱怨的吧:如果不是他,或许我会有一个和睦温馨的家庭——年少便状元及第的父亲,美丽温和的母亲……若如此,我也会是个单纯而美好的孩子吧?一如温言。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见温言就莫名喜欢了:因为她身上有着我遗失的东西吧?而且,她身上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温暖,一如我的母亲,估计是温丞相多年来对母亲思念后的沉淀吧。

    正当我不知不觉将思绪又转到温言那里去的时候,几声断断续续的笑声将我拉回了当下的情境。

    笑声是我的“父亲”发出来的,凄凉而寥落,断断续续,叩击着人的心弦,听来心酸至极。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笑声由断断续续渐渐由低沉转向高亢,继而甚至有些疯狂……而他的泪也就此落下。

    九五之尊的泪,就这样,猝不及防落下,如一个平常的失去心爱女人的男人。

    我跟温丞相都没有说话。

    我们知道,这一刻,就让他哭吧。这泪,他已迟了十年。

    是的,又迟了。或许缘分总是如此,有些人明明是你深爱的,却总让你遇见得很迟很迟,以至于错失了一段原本是天下无双的绝美纯恋。其实,如果当年母亲最早遇见的是皇帝,是否也会心折于他:傲视天下的容颜,独尊九天的气势。

    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心里总有股睥睨天下的傲气,为什么我对于政治谋虑可以从一开始就游刃有余,原来,只因为我骨子里流的,原本就是这样的血!

    皇家自古无单纯。

    翌日,皇帝单独召见了我,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

    屏退了所有人,他在我们昔日嬉笑的乾清宫里看着我,目沉如墨:“朕只问你一句话,你跟我……可有……可有……”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答。如果答“有”,我是骗他。如果答“没有”,我恐怕就会连累无辜的人。

    “可……有?”他见我低头不答,自然知道我懂他问的意思,急了,声音生硬而颤抖。

    我别过头,依然沉默。

    他缓缓走下龙椅,一步一步颤巍巍向我走来,这个过程很长很长……长到我几乎担心他会中途无力摔倒。

    唔,我……在关心他么?

    我竟然也会牵挂一个人的安危么。除了对言儿和南风,我居然还会如此真正心动地牵挂一个人的安危?

    他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

    我就这样低着头,看着金色丝线绣着龙纹的靴子,摇摇晃晃踱到我面前,然后,不动。

    这一刻,脑中一片空白。我只希望:一切就此打住。所有的故事都不要再继续,就这样,风止云停。

    然而,肩头一震,一双手扶上了我的肩膀,带着一个男人的体重。我咬牙,挺立不动。

    “告诉朕,这些夜里,与朕……可是你?”

    话已问得明显,我无从逃避。

    “到底是不是?”向来对我温柔的男人爆发除了濒临崩溃的低吼。

    我咬唇,点了点头:“是。”

    话音还未落定,一个耳光立刻扇到脸上,将我扇了一个趔趄。好,疼。

    “畜牲!”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自他口中吼出。

    我捂着脸,咬着唇,心里涌起一丝苍凉的冷笑:呵呵,我大概是第一个被男人骂成“畜牲”的女人吧?

    嘴角一丝腥甜涌入,这才反应过来他下手极重,于是,满腔的委屈喷泄而出,正要跟着咆哮,却抬眼看到了他已经铁青如鬼魅的脸,一瞬间惊得说不出话。

    “畜牲……畜牲啊……”他喃喃,颤颤巍巍地转身,不再看我。

    我这才明白:他骂的,或许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看着他颤巍巍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念头。

    “不要!”我跟着冲进了里间,果然见他拔出一直悬于墙壁佩剑。

    我扑上去,死命拉住他的手腕。

    “你放手!”他咆哮,一心求死。

    我一个弱女子,哪里有他的力气,纵然拼命阻拦,也是无可奈何。我急了,只得大喊:“不要死!我根本就没有跟你上床!”

    一句话如一道霹雳,将他震呆了。

    他转头看我,似乎不可置信。

    我无奈,闭上眼睛:“我跟你确实没有上过床。陪你夜夜风流的,另有其人。”

    眼泪滑下,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败,我输了所有,包括我的朋友。我跪下:“只求陛下,饶了她。我求你……要杀,就杀我。”

    “不,陛下要杀就杀我吧。倾城,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平静的声音响起,一个清冷冷的身影自屏风后的衣柜里走出。

    于是,一切的真相水落石出……

    每晚在床上陪伴皇帝的,不是我,而是舞纤罗。

    这个故事并不复杂,只是一般人不敢去想,更不敢去做而已:

    其实,这是从一进宫就在部署的事情——进乾清宫后,我向皇帝提的第一个请求,也是唯一的一个,就是给我一个单独的房间。这个房间只属于我,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当时,我给出的理由是我一个民女刚进宫诸多惶恐,需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放松自己的一切。当时皇帝对我百依百顺,一点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我只是在为后来玩弄他布下棋子。

    之后,暗中接舞纤罗进宫,将她安置在独属于我的房间,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

    而更之后,皇帝与我共赴巫山,我都会笑着吹灭蜡烛,然后佯装褪下衣衫,却一个旋身将早已藏身在屏风后的舞纤罗替换了出来……于是,以她在床上的身手,足以让他一个晚上都无暇抽出半点心思去思考身下的女子是否还是白天的女子。

    毕竟,舞纤罗是一杯醇香的胭脂酒,足以沉醉任何一个男人。对此,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深信不疑。

    所以,这个局虽然大胆得如在刀剑上跳舞,却从来不曾被识破半点,直到这一次主动和盘托出。

    于是,那个作为我父亲的皇帝,在震惊了半天之后,终是不肯动我,而将一切羞辱与愤慨都发泄在了舞纤罗身上。

    一道圣旨,天牢里又多了个舞纤罗。

    同时,那个作为我父亲的皇帝,开始彻查我的一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皇帝真要查一件事,又岂是我一个平民女子可以隐瞒?于是,我所有的一切,全被挖出:花期戏班花晚晴秋写意……

    于是又一道圣旨,所有人都入狱。

    甚至,包括了苏茗。我想,这皇帝已经恼羞成怒到快丧失理智了吧?

    此刻,他唯一仅存的理智大概就是不让自己把我也杀掉吧。

    然而,却不肯再见我。

    我在他门外磕破了头,他都不肯出来。我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他亦无动于衷。最后,我晕乎乎望着天上晃眼的烈日苦笑:是啊,他本就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父亲”,我又如何能寄希望于他会怜悯我的苦肉计?

    血浓于水?呵,笑话!对他而言,我不过是一时生理冲动的产物吧?而现在独独肯留我性命,也不过因为我脸上有他爱的女人的影子,如此而已。呵,呵呵,可笑,我居然会自作多情到将这理解成父女之情么?

    这个世上,唯一对我有血脉亲情的,只有我的母亲罢了。

    母亲呵,我温和善良的母亲,本该安稳一生的,却因为倾城之貌,惹来那么多事端。天上的她,可也有怨?

    想着想着,仿佛看到含笑的母亲走到眼前。

    她的笑,还是那么平和,熨帖到人心里。

    是的,她没有怨。拥有那种笑容的人,是不会对任何人有怨恨的。

    呵呵。

    我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华丽非凡的床上。

    凭着感觉,我猜到:这应该是在皇宫。

    果然,一旁伺候的丫鬟见我醒了,赶紧喊:“醒了醒了,快去告诉公主,醒了。”

    不到片刻,一身明黄的公主便快步走了过来。

    “如何?”她凑过来看我。

    我苦笑,想不到在最落魄脆弱的时候,肯救我一命的人居然是她。于是,挤出一个微笑:“还好。谢谢。”

    “不用谢本宫。”她赶紧站起身,挺了挺胸脯,摆出之前惯有的生疏,“本宫只是怕你死了父皇伤心而已。”

    话虽生疏,却也是实话吧?

    我苦笑。是啊,这世上,还有谁会在意我的死活?

    我,不过是一个兀自在世间折腾的可怜虫而已……

    “不过既然本宫救了你,你就不可以死。你要帮本宫一个忙。”一个声音打破了我的自怨自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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