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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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蜀中往帝京去的路上,白卿安才确实体会到宁帝治理下的大宁是怎样的繁盛与安乐。
她从小生活在青城山受清元道长等人照拂并未知人间疾苦,而后下山这一年,去了不属于大宁管辖的苗疆、南诏,第一次直面恶人与凶险,再后来至北疆,得万俟钧关照有沈瑛放水,就算见得了战场凶残却也并未对她原本的想法有任何冲击。
但一路往帝京走的路上,不管是路过村庄、城镇,都是一派祥和安宁的生活气氛,有好些地方甚至都做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官与民其乐融融,全然不似以往书里看过或是说书人嘴里听来那般奸臣当道民不聊生。
白卿安骑在马上,晃晃悠悠的走着,解下幂篱当扇子扇了扇,这四月里大正午的太阳也够毒的,但赶路的人顾不上想这些不可控制的事情,心里只想着不久前裴家的案子。
裴氏算大宁最大的蠹虫吗?
可其他地方都能治理的这么好,怎么偏偏出了蜀中裴氏?还让他们盘踞多年?甚至最后还牵连了在帝京的裴相?
谢憬淮和凌暮商都不曾与她说过细节,向来一个是因为不便透露,另一个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她自己呢,不是政客也不是秀才,想不透这些权利相争的东西,同样也想不通这样一个给天下盛世清明的皇帝为何让许家做了明王的陪葬。
白卿安从马鞍旁拎起葫芦灌了口路上接的山泉水,清凉甘甜的滋味让她本来烦躁不安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青山绿水大好江山,停停走走间,眨眼便在四月末到了帝京。
大宁的帝京是整个中原最为繁华的地方,还未彻底入夜,街上的灯火便亮成了长龙,弯弯绕绕的照亮整座城,仿若与天边的斜阳的比光辉一般。
白卿安没有直接去白堕酒坊,也没有告诉秦艽和姜骜离自己已到京城,而是在城里较清净的地界找了家客栈住下。
不过……
这条街居然是夜市!
在二楼杵着头看着楼下人影幢幢的白卿安在进京后第一次意识到了帝京的不同。
帝京的街道交错纵横,但又泾渭分明。
当官的都住在一边,经商的又都挤在一处。
而市集分得更清楚,早集、午市和夜市都分散在不同的街道,但每一处街道却并未隔得太远。
许多外乡人刚来时都不清楚这情况,但听人说过后,便会找一整天的机会特意从早集逛到夜市,看遍大宁帝京的繁华,尝遍沿街贩卖的美食。
看着楼下形形色色的人走过路过正百无聊赖的白卿安视线扫过一处小摊,却看见了那显眼且熟悉的紫色衣袍,旁边还坐着一个刻意化了丑妆遮掩自己原本相貌的美人。
姜骜离,秦艽。
白卿安叹口气,把头从窗外缩了回来,又关上了窗子并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后,才坐到桌边倒了一杯冷茶。
其实从她离开蜀中起便没有再将行踪告知过他们,这一路她都在想怎样可以最大程度的降低对身边人的牵连,却依旧不得要领。
师父四海游历行医救人,但他们之间的舅甥关系却无法磨灭;
二哥身在南诏暂时不会被无端牵扯进来;
二姐手握重兵一旦事情泄露恐怕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
而秦艽,是明王案的遗孤,在她离开青城山时便已表明立场;
但大师兄姜骜离,这个被皇帝亲封的青囊圣童,他的存在却是她现如今最头疼的问题。
白堕酒坊背靠着他御医世家青囊圣童姜骜离,帝京人皆知,若无这一层关系,这小小的酒坊连官府的许可文书都拿不到,毕竟在大宁,只有官家设立的酒坊所酿的酒才可售卖,酒楼酒肆也只能从此处购买,至于凌家得月楼是如何办到的,她就不知了。
若白堕酒坊因她的原因而被查处,恐怕整个姜家都会受到影响。
“啊……”
白卿安想得脑袋都疼了,干脆躺到床上拢了被子闭眼准备睡觉,她的脑袋已经乱了一路了,现在一倒下加上刚才喝下的那杯冷茶,倒像是加了水拌起了浆糊似的,心烦意乱的让人喘不过气,但却意外的好入睡。
“安安只说已经上路了,但不知她的脚程也不知道现在到哪了。”塌眉肤黑遮了面的女子轻声说道,一手捏着小勺缓缓地搅动着碗里的馄饨,给它散着热气。
“放心吧,这孩子已经不是刚下山时的傻丫头了,再说这一路是往帝京来,出不了事。”紫金衣袍的男人一边接过老板娘端来的馄饨一边安慰着眉间忧虑的女子。
“恩~老板娘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他吃下一口玲珑的小馄饨,一边呼着热气一边夸赞着,举止语气毫不透露着与老板娘相熟的感觉。
“姜公子,许久不见,这夸起人来倒是愈发熟练了。”边上有人打趣道。
“哈哈,我这做法一直没变,多谢姜公子抬爱。”老板娘笑着回应着,手上麻利的下着馄饨,锅里蒸腾而起的雾气将她的身形包裹住,只徐徐的夜风拂过,才得见那张明媚可人的面容。
姜骜离笑了笑没再接话,举止得体的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只馄饨并喝完最后一口汤时,留下了两碗馄饨的银钱,带着一旁不太好看的女子走了。
“这姜公子出门向来美人相伴,就是吃口东西都要找老板好看的,什么时候竟将一个丑女带在身边了?”他们前脚走,来了一个在姜骜离刚才的位置上坐下来的年轻人便挑起了话茬。
“你不知道啊?那是旧曹门街白堕酒坊的白姑娘。”有人接过话茬说道。
“白堕酒坊?是那个一日只卖三坛酒且认壶不认人的白堕酒坊?”
“是啊,我有幸尝过半杯白堕酒坊的蔷薇露,那滋味……啧啧啧。”接话的那人眼睛向上看着,满眼的憧憬和怀念,说到最后甚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好像还能回忆起那美酒的味道似的。
“真有那么好吗?”挑起话头的人问道,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好奇。
“啧,年轻人,尝过白堕酒坊的酒,才知天下的酒都无滋无味啊。”
“朱大郎,你可歇歇吧,嫂子为了成全你的口福可每日天不亮就去排队了,那都还不一定能买到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遭的人纷纷笑了起来,被唤作朱大郎的男人红着脸吆喝了两声“去,去。”便急忙低头吃完了碗里的馄饨留下银钱快步离开了。
先前挑起话头的年轻人不再说话,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知这白堕酒坊的酒该如何购买?晚辈也想尝尝。”另一边有一个年轻人开口问道,他的话瞬间吸引了小摊子上的所有人,只是白堕酒坊的熟客朱大郎已经离去,已无人能给他详细的解答。
“听说,白堕酒坊有特别定制的酒壶,要买酒的人得先买壶,那酒坊的白姑娘是认壶不认人的。”
“那这酒壶又该如何购得?”年轻人急急追问道,回应他的是众人摇头和叹息的声音。
白堕酒坊啊,不知是否有负盛名?
有人的脸在光影交错下晦暗不明,抬头看着这四个狂傲不羁的大字。
“公子,这里就是姜公子和秦艽姑娘所开的白堕酒坊。”身旁挎着刀的男人恭敬地说道。
“是白卿安的白堕酒坊。”抬着头的少年笑了笑,认真的纠正他的说法。
“是。”
身后的马车上有女子看了看他的背影,然后恨恨的看着那个牌匾。
“走吧,该回去了。”少年转身跨上马,带着他的人回到了离开许久的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