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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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月楼天字一号的包厢里,满桌的佳肴并一整壶的流霞酒,还有凌三公子亲自作陪,这是上上等的贵客才有的待遇。
可桌旁的人倒起酒来却丝毫不曾顾惜这价值千金的美酒,一杯接着一杯,手一抖还洒了不少在杯外,看得凌暮商的心脏滋滋的疼。
“你慢点。”他抬手虚扶了一下,然后又眼睁睁的看着那琼浆玉液洒在了桌上。
“我帮你倒,我帮你倒。”趁着那醉酒的人拿着酒壶的手重重的搁到桌上时,凌暮商赶忙上手将酒壶夺了过来,抱在怀里好一阵心疼。
桌上趴着的人四处摸索着,摸到酒杯时拿起便往嘴里浇,索性杯中已无酒液,不然又得是满头满脸的狼狈。
“没了……”抖着空杯子喃喃的说道。
“没了就不喝了,好不好?”凌暮商召来小二将酒壶送了下去,目光柔和的看着眼前的人。
“凌九月,你个小气鬼……”
“谁小气了?你这丫头——哎——”他念叨着,可那人却突然往一旁翻了下来,吓得他连忙伸手去扶。
“喝醉的女孩子这么重的嘛?”凌暮商双手已扶不住落下的人,干脆半跪下去将人直接揽在怀里。
“哼……小气……”被半抱在怀里的人还在喃喃念着,“我有了新酒也不给你……”
新酒?
凌暮商看了看她,又看向柜子便放着的几个酒坛子。
她这一趟出去,用鲜卑的风物酿成了新酒他是知道的,原来还带了几坛回来啊。
他轻柔的笑着,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你既带回来了便一定会给我的,我等着就是,别扭的丫头。”
怀里的人动了动身子,含含糊糊的念着什么。
“不就是,没戴……嘛……小气……不给……酒……嗝~”
凌暮商凑近听了听,可她的头一歪,竟是直接睡了过去。
可怜的凌三公子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起起不起来,躺躺不下,怀里的人还时不时的翻个身以求找到更舒服的姿势。
“公子。”六月来的时候,就见凌暮商趴在一个圆凳上睡了,腿上还靠着那位许久不见的白姑娘。
“公子。”他凑近凌暮商轻轻的喊道,手上也带了点力将人推醒。
“恩?”刚睡醒的人迷迷瞪瞪的转头看过来,表情甚至还有些懵懂可爱。
“公子,老爷唤你回去。”
凌暮商倏地坐直了身子,动作大的直接把腿上睡的正香的白卿安颠了下去。
“哎哟妈呀,可别摔了这小姑奶奶。”他的瞌睡瞬间清醒的不要不要的,一边爬起来去一旁的榻上拿了个垫子来垫在她的头下,一边问道:“什么事?”
“老爷好像知道你在帮白姑娘查当年的事了。”六月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
又捧了条薄毯过来给白卿安盖上的凌暮商的手顿了顿,眉眼低垂,看不出思绪。
他慢慢地将毯子拉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便带着六月离开了。
自他懂事起,便跟着父亲学习经商之道,大哥出事后,凌家的产业便逐渐交给了他,这么些年下来,除了一些跟着父亲打拼的老管事外,大部分的主事人都是他的,因此他也可以竭尽全力的去帮白卿安探查当年事情的细枝末节。
如今,父亲知道了……
凌暮商的神情沉了沉,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只要瞒得住便没什么大事,可一旦在事情成功前被人发现揭露出去,这事就真的是牵连甚广了。
到凌府门外时,萧瑟的箫声回荡着,平平为春日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大哥。”凌暮商看着前面椅子上背坐着的人,他的手里还捏着长箫,听到弟弟的声音也未回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任由苍凉的箫声呜咽。
凌暮商的脚踏上台阶时,箫声渐消,身后传来了凌琛的声音:“三弟。”
“大哥有何吩咐?”凌暮商转身施礼问道。
“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三弟可得醒神,莫要毁了前程。”
“大哥此言差矣,若无这美人,我也没今日的成就,外面风大,大哥还是回房歇着吧。”
凌暮商说完便转身走了,只是心里却越沉了下去。
连身残的大哥都在路上来拦了,那父亲那岂不是动了大气?
书房门口,秀眉微蹙的凌鸢正等着他。
“三弟,此事干系重大,你可想好了再与父亲回话。”
“大姐这些日子眼睛可好些了?”凌暮商淡淡的问道,白卿安身在苗疆时可都还记得她的病情特意寄回了方子,如今他的姐姐竟是如此报答恩情。
凌暮商轻轻扯了扯嘴角,看着无言以对的凌鸢又说道:“大姐常出来走走动动是好事,当初神医也说让姐姐少绣些,多注意休息。”
“三弟,我俩的事是两码事。”凌鸢看着他急道,但并未得到想要的回应,还想再说些什么书房的门便当着她的面关了。
“算了,三弟自有主意。”
车轮滚滚的声音响在耳边,凌鸢回头看去就见凌琛正被小厮推着来。
“他能有什么好主意,都做了这么多了。”凌鸢小声的抱怨道,走过去接过扶手示意小厮退下,推着凌琛在院中等着。
一门之隔,凌暮商垂眸抱手,等着父亲的说教。
凌肃坐在桌后,看着眼前身高七尺的男儿,这是他凌家的继承人,是凌家的希望啊,若是因一桩旧事而被牵连,那整个凌家都要陪葬了。
“你……你自己说。”凌肃指了指小儿子,最终无奈的摆了摆手。
“说?说什么?”凌暮商抬头讶异道。
“啪——”凌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他怒问道:“你这些年到底帮着她干了多少事?”
“不过是寻到她二哥二姐罢了。”
“不过是?!”凌肃看着眼前不以为意的儿子,气的双手撑在桌沿,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知道十年前的事情牵连了多少人家?这些年安安稳稳的过生活不好吗,非要去查这前尘旧事?九月,你是个聪明孩子,现如今凌家的家业都系在你一人身上,你可千万不能糊涂啊!”
“爹,凌家的酒楼遍布蜀地、苗疆甚至南诏,如此大的家业,离不开她的一份功劳啊。”凌暮商向前走了两步,努力的辩驳着。
“我知道,但事与事不同,她虽为得月楼提供美酒可我凌家也清了账目,没欠她什么,可你帮她查的这些事,一旦被京里的人知晓,那,那就难逃一死啊。”
“爹,她不止提供美酒,这些不过都是小事,十年了,查的毫无痕迹,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她查这些的最终目的是什么?等这些事全查清了,捅到了帝京贵人面前,你以为,你以为凌家担得起这后果吗?”
凌肃拍着胸口,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抬眼见面前的人毫无反应,又啪啪的拍着桌子道:“你,你和她断了干系吧,往后不要再来往了。”
凌暮商看着他没动,许久后才出声问道:“爹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你,”凌肃抬头看着他,只觉得胸中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气又升了起来,“你别管!快去断了干系,从此后得月楼也不需要她的酒了。”
凌暮商笑了笑,淡淡的说道:“行,不需要她的酒了,那请爹将那些酒方还来吧,既要断干系,必得两清才好。”
“你说什么?那些酒方也是卖给凌家的,什么叫还?”
“爹,卖给凌家的是酒,酒方是她看在儿子的面上送给凌家的。”
“你——”凌肃气的双手发抖,连声说着“好,好,”起身从柜子上取了个盒子下来,打开了直直扔到凌暮商面前,“还她!”
凌暮商蹲下仔细的将酒方顺好收进盒子里,起身施礼后便往外走去。
院里凌鸢凌琛相对坐着,听到动静同时抬头看了过来。
凌暮商附身对兄姐施了一礼,无话可说。
他没急着去得月楼找白卿安,先回了自己的院里,将装了酒方的盒子埋在了土里,才悠然的牵了马离开了家。
天字一号的包厢里,白卿安刚泡完舒服的热水澡,清了身上的酒气换了一件干净的青衫,看着角落里的几坛酒愣神。
想了想,唤来一个小厮问道:“你家公子呢?”
“公子被老爷叫回家了,姑娘急着找他?”
“不用。”看着小厮要转身去找人的动作,白卿安急忙喊住,想了想拎了两坛酒递过去,“这个,烦劳小哥帮我送到青城山白芨院,”然后又拿了几钱碎银子,“辛苦小哥了。”
小厮看了看手里提着的酒坛和掌心的银子,满脸笑容的应答道:“诶,姑娘放心,定然妥当送到。”
白卿安看着他一溜烟跑不见的身影,笑了笑,谢憬淮再怎么样都是于她有恩的恩人,一点小事便赌气将千里迢迢带回的礼物扣下,说到底反而是自己小气了。
反正明日她就要启程去帝京,那便将此间事了了才好,毕竟往后要做的事凶险万分,要是将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那才是平白无故的冤枉。
白卿安杵着下巴看着楼下,心思沉沉的想着以后的路该如何走,一晃眼却看到了凌暮商正走进来。
“九月!”她在楼上挥手,对上了他抬头看来的笑意盈盈。
“你今日可是醉的厉害,是不是在北疆都喝不到这样的琼浆玉液,导致酒量变得如此差。”
“哪有酒醉人的,只有人想借酒醉罢了。”白卿安摆摆手,一边倒茶一边说道:“你先别说话,我有要事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