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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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已被大雪盖了茫茫一片白色,白卿安裹着一件狐裘斗篷拎着一坛酒坐在城楼上。
“唉,这可怎么办呢?”她愁眉苦脸的看着远方,自言自语的说道。
“大雪封路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也别唉声叹气的了,好好在幽州玩几天。”身旁坐了一个人,轻声细语的叮嘱着。
白卿安在心里悄悄叹了一口气,自从沈璎知道自己还是许倾璎以后,她的耳边就迎来了迟到的唠叨,就连舅舅都没这么唠叨啊。
“对了,南边出事了。”
“什么事?”她此刻身在北境,南边的事与她何干?
“南诏的溶月公主带兵反了,听说她的驸马是苗疆蛊王。”
白卿安唰的站了起来,满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问道:“南诏,段溶月反了?”
“是啊,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沈瑛一脸莫名的看向她,这事不算小,但说给她听也是因着等天气回暖时她就要启程回蜀中,南边的消息多多少少还是应该知道一些,可谁知道竟然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二姐。”白卿安第一次以这个称呼唤了她。
“恩?”许倾璎开始意识到此事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一场叛乱,甚至……“和许家有关系?”她不太肯定的猜测道,却怎么也想不通南诏叛乱与许家能有何干。
“苗疆蛊王是二哥——许倾络。”白卿安的声音可以压低,可一字一句却都清晰的传进许倾璎的耳中。
她心神一晃,脚下一滑差点就从城门上摔了下去,还好白卿安一直注意着她的反应,眼疾手快的抓了一把将人带了下来。
“我们回府衙说。”白卿安扶着她二姐,头疼的将人带回了府衙。
火盆中的火苗跳跃着,映出两个侧脸极其相似的女子的轮廓。
许倾璎依旧处于呆滞的状态,许倾络这个名字的重新出现,让更多关于许家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俩是许家的一对龙凤胎啊,许倾络自幼混在父亲制毒的房中,对那些稀奇古怪的毒物和其毒性可谓比对家人还要熟悉。而她,不学女红,不学毒术,却偏偏喜欢舞刀弄剑,就连娘也总说她一点不像个女孩。
后来许倾络失踪,全家人找遍了江南,娘哭得差点伤了肚里的许倾安,然后突然有一天爹说不用再找了,就当这个儿子已经死了。
可现在,被舅舅带走的小妹就在面前,亲口告诉她许倾络没死,甚至他还成了苗疆的蛊王,还是南诏的驸马,沈瑛觉得自己一定真的死过一回,不然为什么这些事情说出来她虽然不信可心底却默默的认同了呢?
“二姐?沈将军?”白卿安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心想:不是吧,这承受能力这么差的吗?
“沈瑛!”她顾忌着隔墙有耳,也不敢太过张扬的喊她许倾璎或是二姐,于是只好大声的喊出她现在的名字。
“啊……”许倾缨看过去,眼神尚且呆滞。
“二哥与二嫂的婚事那是迟早的,但是二嫂怎么就反了呢?南诏允许女人称王?”白卿安杵着下巴说出自己的疑惑,毕竟在几个月前,他俩只是透露出了终成夫妻的感觉,却没有半点与谋反相关的动静啊。
许倾缨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她的指尖摩挲着茶杯,又理了理思路,才将战报的内容慢慢道来:“南诏段氏,至南诏王那一代仅有一子两女,而至段溶月这一代则是一子一女,段溶月的哥哥是个脑子不好的,从小文治武功没有一样比得过段溶月,最擅长的事大概也就是流连秦楼楚馆,写诗弄词罢了。
然而南诏王病重,又不想将王权传给其他子侄,一心想着要让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继位。前些年南诏与大宁大梁开战,元气大伤,好不容易这两年恢复了点,你说要是真把南诏交到不学无术的王子手上,那……
“南诏就好打了呀!”
白卿安满脸无奈的看着突然兴奋的许倾缨,这说着别国现在情况的人却突然脑子拐弯去想如何攻打人家,真是将才。
只是……
“咳,沈大将军,你身在北境就别想南边的事了,快接着说。”
“哦。”沈瑛撇撇嘴收回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情绪,继续说道:“这两年南诏之所以能枯木逢春,明面上是南诏王的功劳,可实际上都是段溶月在掌控一切,她都把南诏治理得越来越好了,又怎会甘心把成功拱手让人?”
“所以与其看着大权落到一个毫无本领的人手上,还不如自己实实在在的握着,即使要担着谋逆的罪名?”
白卿安双手撑着下巴,思绪又飘到了南诏那个小院里,彩衣翻飞的女子腰挂长鞭静静的依偎在手中盘着一条青黄小蛇的男人身旁。
南诏的雪落得比北疆晚的多,但今早起来时便见河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公主,王上召您进去。”内侍恭敬地站在宫门口,头压的低低的,宫外的人只知溶月公主将大王和王子囚困于宫内,却丝毫不知她和那位蛊王实际的手段。
殿内安安静静,只有碗筷相碰的声响,饭菜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息,却让他将身子更弯了些。
肉呼呼的大白虫啊还有一条女人手臂粗细的蛇,大王和王子都被关在一处,而守着他们的便是这两样恶心的东西。
每天早晚殿内还会传出一声声惨叫,而等殿门开后,他们进去侍候时,却只看到大王和王子惊恐的神情以及满面的泪水,却看不到他们有任何明面上的损伤。
这是驸马的功劳吧。
“走吧。”淡淡的女声将内侍的思绪拉回,迅速反应过来躬身在前引路,大王和王子都被折磨成了那副样子,他们这些如同蝼蚁般的人岂能有半点行查踏错?
“溶月,溶月,月儿,我的好女儿,你,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妹妹,妹妹……”
男人低低的哭声和哀求声交织在一起,他们除了不能走出这个宫殿外,并未受到其他任何的束缚,但偏偏就这么跪着,跪在榻上,跪在地摊上,泪眼婆娑的看着迈进殿内的女子。
段溶月负手而立,身后是南诏的彩云漫天,美得让人心生沉醉。
“月儿,你要的我都给你,都给你,求求你,不要再让他来了,不要了,不要了。”
“呜呜呜……”
年迈的南诏王伸着手膝行而来,指尖将将要碰到她衣角时却被一鞭子扫开了。
跪在地摊上的南诏王子抬手捂住嘴,呜咽声从指缝中渗出,这个女人,已经不在乎他们明面上是否有伤了吗?
“月儿……”南诏王躺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女儿,“父王没有对不起你啊月儿……”
“啪——”
长鞭落在脸旁,带起地上多日未曾清扫过的尘土,大口喘息的南诏王瞬间呛得咳嗽起来。
女子为王,自古便少有先例,而段溶月是自己从小捧在手心宠到大的女儿,习文练武手握重兵……
南诏王撑着身子,使劲咳着,他年事已高,早与大臣们商议过继承人的人选,但女子为王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于是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儿子继承王位,女儿摄政,可没想到,议事完的当晚,段溶月便领兵反了,不知道在哪家青楼里睡得正香的儿子也被扔进了宫里,到今天,他依旧没想通此事关节,毕竟让身为女子的她可以手握重兵并且在自己去后可以摄政,已是他作为父亲最大的让步和成全了。
“父王。”段溶月蹲下来,看着他轻声喊道,“您不是不知道的,您只是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有错。”
“我有错?我有错?”
“从您杀了母亲,把兵权给了我,玩死了后宫二十多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开始,您就大错特错了。”
“我没有,我没有!”南诏王看着她,就像看见那条胳膊粗细的毒蛇一般,惊恐的向后退去。
“妹妹!”
“啪——”长鞭扫过,皮开肉绽,南诏唯一的王子已了无生气的躺在一旁,脖颈处的血迹在这冬日里还冒着热气,可人却已渐渐凉了。
“你,你杀了你的哥哥!”南诏王指着她,愤怒的说道,这女人已经疯了,连之前的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竟然直接杀人了!他努力的向后退去,直到腰撞上大理石的台阶,冰凉入骨,激起一阵颤栗。
眼前的女子彩衣黑发,手握长鞭,就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怪物,就像……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