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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多年前,还是多年后,方楠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和方慧会在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上共同拥有了短暂的和谐时光。
方慧像回到了二十年前的叛逆时代,拉风地骑着摩托车,载着身后的方楠飞奔在大街小巷之间,路人偶尔投注的好奇目光,全部省略为浮云。
耳边呼呼的风声嗖嗖而过,吹乱的头发遮掩了她的半张脸,方楠伸出手臂搂住方慧的腰,脸紧贴在她的背上,长这么大,她第一次距离方慧如此接近。原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同样,也没有预想中的惊喜和震撼。
有的,不过是平常。就像是一个儿时不曾做过的梦,有生之年,其实也可以实现,仅此而已。
三教九流的十字路口,东边菜市场西边旧货市场,各种小贩叫嚷声妇女骂街声不绝于耳。这里是这座城市最脏最乱的地方,犯罪率极高,同样也是最有人情味的地方。似乎只有来到这里,坐在破了一个洞的大伞下,叫上几个味道不怎么好的炒菜,再来两瓶二锅头,辛辣的滋味蔓延在舌尖上,方楠才会感受到自己真正还活着。
“说吧,回来这么久藏着不露面,为什么?”方楠夹了块猪耳朵片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中和一下二锅头的威力。
“这就是你做女儿的态度?前一刻还在满世界的找我,后一刻就翻脸不认人!”方慧眼尾一挑,明明是极度轻蔑,却凭生出一股风情。
“别用那么恶心人的眼神看我,我不是你男人。”这样的方慧,方楠太熟悉,那是她以前应酬各种恩客猥琐男时才有的,大概是早已深入骨髓,动不动就会自然流露,人性有多恐怖,就有多可悲。
方慧也没生气,好似从前的那个方慧真的不存在了。到底是不一样了,到底哪儿变了,方楠直到很久以后,当看着往昔鲜活的生命在眼前一点点流逝后,才察觉到。
一对母子,就跟多年重逢后的仇敌化解了仇恨一样,面对面坐着喝酒吃饭。
“听说你嫁人了,不知道那个倒霉催女婿还活着吗?”
“你该问问你女儿,还能活多久?那个倒霉催女婿耐打着呢,至少不会有做寡妇的命。至于他,大概会有成为鳏夫的危险。”
方慧夹菜的手一僵,然后收了回去,筷子放在了碗上边,她静默着看了方楠一会儿,才开口,“当初容正生存了心思,我以为虎毒不食子,血脉相连,他至少对你是有所感情的。”
“你看男人的眼光这么差,竟然还有相信男人的勇气?”方楠冷笑,这个话题一扯开,势必都会戳在对方的胸口上,“真的是,可敬可敬。”
“你看男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以为在自己身上加一层刺猬壳,就能万事大吉了?”刚刚的和谐一幕终将成为镜中花水中月,方慧又回到了曾经刻薄的模样,她本来就不是个和善的母亲,甚至连为人母的心都没有过。她的心,早死了,不是么,“我怎么会生存你这么个没用的女儿!长这么大,连个男人都抢不到!”
“抢来的男人是好货,你确定?方慧,别告诉我你回来的这些日子,没事儿就天天在顾易笙公司楼下溜达,就只为了观察那个家伙如何如何?没看出来,你对他这么满意?还是因为他是你初恋情人的儿子,所以怎么看怎么顺眼?”
毫无意外,顾易笙成了这对母女下半场的战争焦点,方楠就跟被人戳了脊梁骨一样,狠劲儿地把顾易笙批的一无是处,她知道这样做太不理智,也不是个高明的战斗手法。可是没办法,方慧是她生命里的一个劫,她由她带到这个世界,怎么分都分不开。一遇到她,她便会不由自主与全世界为敌。
最后,方慧仰起头将瓶里剩下的二锅头悉数喝光,呵呵大笑,听在方楠耳中尤为长刺。果然,她说:“还以为我真生出个长了铁心的女儿呢,原来也不过是胆小而已。喜欢男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顶多他不喜欢你,你再甩了他!”
“所以当初你那个初恋背叛了你,你毫不犹豫换了对象,投奔到另一位金主怀里?”
方慧脸色一冷,目露凶色,“谁告诉你的?”
“自己做过的事,还怕别人不知道?方慧,如果你觉得利用我骗人家儿子的感情,再甩了他,算是报了旧仇。不好意思,我真心不会如你愿的。”方楠赫然站了下来,双臂撑在桌子上,越过身俯视着方慧,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会让我恶心。”
方楠一口气回到家,刚倒在沙发上准备休息下,手机忽然震动,王姐的电话催了好几次了,她竟然把她给忘了。
“你在哪里?为什么现在还没到?”连个称呼都没,王姐一副质问的口吻,杀伐果决,显然对方楠她已经快忍到极限了。
“对不起,我今天不去了,请问有什么事?”方楠完全没理会王姐,懒洋洋打发。
隔着电话,只能听到声音,见不到人,否则方楠相信,王姐在狠狠挂断电话那一刻,会毫不犹豫将手机砸在她脑袋上,蹦出一个血窟窿。
顾易笙的事业她一向不接触,和这位大名鼎鼎的王姐也没任何交集。今天突然召见,她虽然好奇,现在是真的没力气去应付。和方慧一番纠缠,伤神伤力。
一觉睡到天黑,朦朦胧胧间被她丢在沙发底下的手机在响,她闭着眼睛伸着胳膊捞了半天才够着,“喂?”
“方楠,有时间吗?来一趟市检察院。”容衍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低沉冷静,仿佛化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全然包围,困住。
方楠打车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政府办公楼里人不多,空荡荡的大厅里,她的脚步声反复回旋。
“怎么回事?”看见容衍,方楠跑了上去急问。
他指了指里面,面色有些疲惫,说:“去签个字,把人领走。”
跟着容衍的秘书走了严格程序,签了几个名字后,大致扫过白纸黑字上的内容,她才隐约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顾易笙的公司被人举报非法竞争,暗箱操控商业行为,卑劣挤兑对手,严重市场经济法规。
不大不小的罪名,听着的确很严重。
领走顾易笙的时候,路过容衍所在的休息室,门敞开着,他坐在黑色硬皮座椅上,闭目小憩,浓密的睫毛下,一片阴影,说不出的沉重和寂寥。
方楠顿下脚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进去再打扰,顾易笙站在她旁边,不说不动,一直看着她,似笑非笑,仿佛等着她做决定一样。
“都被带到检察院伺候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顾易笙你也有被我领走的一天!”回去的路上,方楠毫不客气地奚落着这个人。天载难逢的好机会,她都以为自己这是撞大运了。
“就知道让你过来是错误的,有的人真是居心不良。”被一拨又一拨人问讯,顾易笙不是不累,
只是难得方楠有兴致,两人都一个多月没见面了,他似乎还是有些惦记的。
“非法竞争,暗箱操作,顾易笙你是脑抽了,还是工作遇到瓶颈要破产了,没看得出你还会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啊!”方楠啧啧摇着头,满是不可置信的惋惜样,说:“如果你真想要出手,应该没这么蠢,一下子就被人抓住才对。”
“还是娘子你了解我!”
“……”
不是人玩疯狗,就是疯狗来咬人,虽然无法用不死不休这个看起来缠绵悱恻的好词来形容,但和江潮,他们几个人势必要有死活之分。
江潮还没能真正成为东胜的好女婿,动刀的第一个地皮案子很顺利刚拿到手,耗了东胜大半的流动资金,还来不及等他春风得意一下子,突然被告知这块地是政府未来五年内需要被征用的,建造本市最大的人民公园。东胜上下震动,不知道好好的一个案子还没开始,怎么就碰上这个事情。然后就有风闻传来出来,昔日的渣滓江潮不是真的能力非凡,第一个案子就如此成功,完全是被有心人坑了,故意把那块地恶意炒高了价,然后再卖给了他。
风闻里的头号嫌疑犯,就是玩资本当玩水一样上手的顾易笙,加上早已被很多人知晓的两个人旧日恩怨,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方楠咬手指,刷着各大知名媒体最近微博新闻,这年头没什么正义对错,有的只是噱头和大众关注,媒体操守什么的,早就被狗啃了。顾易笙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正躺在床上看一部日本经典黑色动漫,**,看的两眼发光,咬牙切齿。在看到夜神月在笔记上写着一个个名字,然后现实里的人一个个死去时,她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顾易笙擦着头发,忽觉背后一凉,夜晚有点冷,嗯,大概是空调打的太低了。
“谁让你上来的?”顾易笙刚坐上床准备躺着,沉静在黑暗世界里的方楠回到现实,“不经主人同意,踏入私人空间,顾先生觉得妥当?”
顾易笙动作一窒,不过也只是一秒而已,方楠问毕,他已经很好的倒下来,且就紧紧挨着她,“再多一句废话,我就把你丢出去。”今晚是真累了,必须好好休息。说完,大脚一挥,将床尾处的笔记本重重合上,啪的一下关了灯,卧室内没了光亮,只有屋外隐约照进来的路灯,吹打在窗帘上,影影绰绰。
方楠被他这一系列举动震了好半晌没说出话来,这人在浴室折腾了半天,出来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简单直接干净利落,一副“你再多嘴我砍死你”的架势。而偏偏,就是这样的他,竟然叫她忘了反击。
因为下午睡了很久,此时方楠毫无睡意,她就那么直挺挺地靠在床头,任由顾易笙的脑袋一点一点移了过来,直到把她的肚子当成了枕头。
“你这样,让我怎么睡?”忘了过去多久,方楠感觉她的四肢已经开始麻木,她自言自语问道,也不知道某人究竟睡熟了没。
“你可以不睡,看着我睡就行。”肚子上传来回应,声似梦呓。
方楠嘴角一抽,险些以为她出现幻觉了,“把头给我拿下去!”
肚子上的脑袋搁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这是间歇性并发症呢,每消失一段时间回来就要发作一回,且次次症状还不一样,换着症状保持新鲜。”联想到两年的婚后生活,这是方楠第一时间做的总结,概括性极高。
“你把卡上的钱刷完了?拿去干什么了?”顾易笙在她肚子上蹭了蹭,换了更舒服的位置,说道。
卡是顾易笙的,钱也是顾易笙的,方楠只是想起来的时候,发挥一下使用权而已,以前他从没问过卡上的钱被拿去做什么了,方楠也不知道顾易笙是真的没关注过,还是从来不问。这次一下子刷到爆,她也没想过瞒着他。
“买了两套房,还不够。早知道该让江潮给个内部价,说不定正好一次性付清。”方楠老实招供,说的极为轻描淡写,“要不哪天你去结一下帐,我也没必要想着怎么偿还剩下的了。”
“我记得顾太太以前可是很女王主义的,怎么现在依赖性这么明显,都快成吸血鬼了。”顾易笙闷声嗤笑,很是清晰,“不过能够被顾太太偶尔吸一次血,这种感觉还不错。”
“能被向来自视甚高以轻蔑别人为乐趣的顾先生夸赞一次,这种感觉也不错。”
肚子上的脑袋在颤动,隔着薄薄的睡意,方楠能感觉那里的每一寸皮肤,因为温热的气息,而变得瘙痒,难耐。
他是故意的!
“顾易笙,请带着你的头,离开我的肚子!”
“你要是再动,我不介意做点什么运动,来帮你止止痒。”
无耻什么的,是有些人骨子里的好“品质”,改不掉了这辈子。
方楠软下了身体,更多的是精神上的倾塌,也许就在这黑夜里,给了她好的遮掩,又是在这一刻,顾易笙就这么轻而易举碰到了不该碰的敏感神经,很多被刻意抹去的东西,又被撕了出来。
“如果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不如坦诚面对,回到原来的地方,你说对不对?”
这一次,回答她的是顾易笙浅浅呼噜声,他真的睡着了。
她的血液流动声,是他最好的催眠药。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本来更新的,发生了一些意外事情,在这里不知道怎么跟大家说,我不是大神粉红,甚至都不算是一个成功的说故事的人,没有什么死忠的读者为我守候。*是一个平台,商业化利益驱使,总有一些人出来破坏秩序。我也不是不经世事的十**岁的学生,有人存在的地方,就不会有公平可言。
希望某些存心来捣乱找麻烦的人可以散了,没玩没了的掐架争斗,出门左拐,请找共同兴趣的人。
我不解释不争论,是因为没那个必要。清者自清这四个字听起来或许矫情,但这是我唯一送给你们的。
也许能看到这段话的人,是真正进来看文的人,至于某些找事的人,请退出我的世界。
某个作者在啰嗦,不喜可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