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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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路线,我还是一无所知,只知道依旧是大同小异的山间野路,坎坷非常。好在他是寻路的好手,总能另辟些平坦的蹊径。
我看着路上一段一段的路标,才知道小凤仙的目的地是荆州。
上次去景州应该是接点了,人头是谁我也没想着问。见了皇告,再通过百姓们窸窸窣窣的讨论,我才隐约觉得,最近应该是死了不少地位极高的人,不然朝廷也不至于这样劳师动众。
这个凤七蟾,杀那么多人做什么?
我好了奇,便随口问:“我听汤婆婆说,你也姓凤,你也是凤鸣孤城的?”
他不睬我,我便继续道:“你们城主,为什么杀那么多官员?”
以往他就算再不想理我,也起码会用“闭嘴”来让我噤声,今天他倒反常。
我望了一眼天空,乌云密布,空气也憋闷得紧,估计过不了几刻钟便要下大雨。小凤仙的心情与天气就是对门亲戚,要乐一起乐,要黑一起黑,今天还是少膈应他好。
他在前面走了没多久,便回头看着我,本来嘴就薄,他再绷起来简直就不能看。
“有暴雨,你找个山洞躲着。”
我对他言听计从成了习惯,呆呆哦了一声便要走,走了几步才想着问一句:“你呢?”
“找干柴禾。”他正要转身,忽地想起什么便又回过眼来阴沉沉地嘱咐我:“别乱跑。”
我找了个最近的山洞,里头略微潮湿,深处时不时地传来滴水的声响,位置也不显眼。最重要的是,这样不干不湿的乳石洞既不适合蝙蝠蛇类,也不适合山猫黑熊等野兽栖息,比较安全。
看见周围有些能用的枯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便顺手捡了许多,没过半盏茶的时间,就猛地下起了瓢泼大雨,天也迅速暗下来,看起来好生恐怖。
洞穴里过于阴冷,我总忧心身后会猛地蹦出些劳什子的古怪玩意儿,屁股坐不住便移到了洞口。雨水挂成的帘子十分厚重,几乎能遮住我眼前两米开外的视野。我心想糟了,这样的雨势,我和小凤仙非走失不可……万一他找不到我,以为我私自逃跑了怎么办!
我正想着,天上就直直劈了一道雷下来,闪电几乎就打在我头顶,那耀眼的光把周围照亮得如同白昼,吓得我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你大爷,然后拼命往里头躲。
被囚在缙云湾的山洞里时,我不害怕蛇虫鼠蚁,独独畏惧这雨夜交加时分。我抱着头缩在角落,止不住地颤,谁知下一刻我便被人双手托起,抱着带进了洞穴里头。我猛地抬眼,在黑暗中,只瞧见跟前人颊边连连滴落的水珠,在这样毫无光线的地方,也晶莹透亮。
他身上的奇异香气被雨水冲刷得散去了不少,但这样独特而令人心安的气息,依旧能让我肯定,是小凤仙。
虽然早知他对我有心怀歹意,但我仍觉得关键时刻小凤仙十分靠得住。
我正在心底赞扬他,他便随手把我扔到了一边,任我打了好几个滚,他的声音僵硬而冰冷:“站在洞口做什么?生怕雷劈不中你?”
我身上磕破了皮,也不爽起来,“不是担心您老人家找不着我吗?”
白天我便看不真他的表情,更何况是在这样暗沉的洞里,只能听见他微微不稳的喘息,他沉默了我就觉着他自认理亏,心情顿时大好,于是得意道:“怎么样?柴禾都湿透了吧?”
他还是不语,我便自顾自说道:“还好我留了心眼。”我沿着墙壁把刚刚屯起来的枯枝挖过来,然后邀功一般在他面前得瑟。
有如此聪明伶俐的包袱么?有么有么?我切。
小凤仙不知从哪儿掏出了火折子,动作利索地燃起了火堆,顿时洞穴便又亮又暖和。我看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嘴唇苍白没有血丝,难道刚刚淋了雨发烧了?
我向来认为这女儿家的身子真是包裹不住我深明大义的豪爽性子的,于是抠了抠鼻头,清着嗓子道:“你若是想烘干衣裳,就说一声,我转过身不看就是了。”
他稍稍瞥了我一眼,嘴角牵了牵,还是一副不屑嫌弃的神色,似乎终于有了些与我抬杠的兴趣,“想看直说。”
他总能一句话让我破功,我使劲翻他白眼,“您捂着吧,千万别脱,脱了生孩子没屁/眼。”
他笑了笑,忽然咳嗽起来,然后仰着头靠在洞壁上,眉头紧蹙。他这一咳,便没完没了,听得我心惊肉跳,他严重得让我觉得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那般。
我拿起树枝戳他,“……你没事吧?”
他顺了好久的气,才缓和过来,然后紧紧闭着眼,不再与我搭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他可能翘了辫子,要上前确认鼻息的时候,他才悠悠开口:“若不想死,便离我远些。”
他稍稍睁了睁眼,然后朝我看过来,见我睁着眼睛十分不解,叹着气解释:“我身中奇毒,时逢雨夜便会毒发,你若是碰我一下,也难幸免。”
我心底惊讶,表面却不作声色。他一个杀手,时刻谨慎小心,这种事若泄漏出去相当于暴露自己的弱点,他是完全不担心我会对他造成威胁,还是自视甚高无所畏惧,抑或被毒昏头了?我的眼睛轱辘了一圈,“……既然如此,你的功力岂不也会受到影响?那多危险。”
他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是,大致只剩三成,不过,杀你绰绰有余。”
我暗暗呸了他一声,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你是将死之人,知道这些也无妨。”
我皱着眉,“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们之间到底有何仇恨?”我被囚禁,根本无从与他人结怨,若是真有仇,恐怕也是来自于上一辈。对于爹娘的事,湾长绝口不提,我只能从向来嘴碎的小牛郎那儿听来些零星琐碎的往事。“与我爹娘有关?”
他压低了眉眼,“你爹娘的债,唯有你来偿。”
那天晚上,自此一句后,他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我也无心再问其他了。
雨势来得汹涌,去得便匆忙,第二天天亮,我们便踩着湿漉漉的泥地重新出发。
荆州城较景州城大些,百姓们的生活无限接近小康社会,路上不知见了多少油光满面锦衣玉服的,相较之下,我这身绒棉软袄加麻布衣裳便显得寒酸许多。
当然,小凤仙虽然也寒酸,但是好歹人家英姿飒爽气质出众,如此取长补短后也不是太扎眼,最后反倒只有我显得格格不入。
此等忧伤真是难以抚平,毕竟长相是先天因素,不提也罢,后天气质养不出来,真造孽。
他这回大方了,决定在客栈落脚。我听着真是泪流满面,他之前让我别生病省得花药银,我便认为他荷包羞涩,这都做好入住破庙的心理建设了,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让我好生心潮澎湃。
看来在景州他接了个好点,采着个金贵的人头。
都说越是富裕的城镇百姓越势利,古人诚不欺我。
小凤仙一脸凶煞,凡是欺软怕硬的见了他都好声好气,跟着他的时候,我还勉强沾光。后来他出门采消息,剩我一人时,我的悲剧就开始了。
我等了好半天,饿得前胸贴后背。见他没回,便拿了他留下的一些银两上了街市。
小二素来有火眼金睛,他见我从楼上下来,便急忙上前,“姑娘可是要出门?”
我点点头。
他把桌布往肩上一甩,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仰着头鼻孔朝天地看着我,“刚刚那位爷要了房,说是要住上好几日,却只付了一日的房钱,如今定银未下我们也不好上账,明日一过,万一有别的金客来住店,也只有把你们请走了。”
“你刚刚怎的不跟他要?”
小二理直气壮,“那位爷走得急,还没来得及说,况且……你们孤男寡女,只开了一间房,想必也是夫妻,谁给不一样呢?”他把话说得极大声,大有刻意求围观的架势,“总共三两银子,若是没有,我们便不伺候了。”
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尽挑软柿子捏,不就是担心我们付不出房费么?拐弯抹角的说话也掩不掉一身铜臭味,我吐。
我从钱兜子里随意掏了掏,却也只有将将五钱,他见我为难,便笑着指了指我身上的黑匣子,“你身上的东西,看起来倒是件宝贝,暂时压着也不是不可以,再不然……”他朝我凑得近了些,“姑娘长得还算清秀,我们老板很吃这一款。”
我这暴脾气真是忍不了了,“滚你……”话还没骂完,我们中间猛地被一把包了绸布的筝硬生生隔开。
那小二一转头,原本稍稍愠怒的脸色登时眉开眼笑难自抑。
我看了看来人,竟是个女子,而且……是个眉眼间尽显清冷妖娆的美艳女子。
她内着了一身浅紫色的长摆襦裙,狐裘织锦的领子看起来格外明媚夺人,外却套了件颇有大漠关外常用的粗麻罩袍。抱着筝琴的手上包裹了一层白色的纱布,也不知是受了伤还是为何。
女子将一锭金元宝放置小二手中,意思小二立马明白过来,然后鞠着躬倾尽狗腿的模样道:“是小人没眼力,竟不知这位姑娘与秦小姐是知交,多有冒犯多有冒犯。”说完便退下去招呼客人去了。
客栈上下的气氛因着这女子的到来忽然变得十分迥异,全部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瞅,有好几个几乎恨不能把眼珠子贴在她身上。
我偶尔能听见有人议论:“她就是秦初约?果然美丽不可方物,百闻不如一见。”
她将罩袍的帽子扯好,转身便离开了客栈。
我如果没看错,她转身时,确实对我浅浅笑了笑,甚是无奈的样子。
待我追出去的时候,她已消失在了人群中。
秦初约?誉满青衡国的京城第一艺妓?!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一开始设定是18岁,后来因剧情原因改为了16,若是有美人抓了虫,请务必告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