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忽有王八之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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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
黑色。
黑色。
铺天盖地的黑色来势汹汹地压入视网膜,使人仿佛有眼上压着重物的感觉,心跳都变得缓慢而绵长起来。
黑色是粘稠的,是滑腻的流动的无垠的平面状的无声地无限无限无限地铺展开来,让人失声让人目瞪口呆让人孤寂让人崩溃让人疯狂让人无所适从的黑色,四合包围下来,四下里荒凉死寂如同一块古老的机械钟的内部,只有冷冰冰的触感,和聊以充当指针行走声的心跳,让人能察觉到时光行走的脚步。
黑色中没有上下左右等一切方向感,使静静地悬浮在空中的他感觉像是被包围在天地的果核中一枚小小的种子,行游在无边无际的土地之下,随着漫长的时间的洪流飘荡。
然而心中却绝无一丝一毫的惶惑不安,仿佛万事万物理应如此,他本来就属于此地。
这种再也不能更熟悉的景色,令他想起,太过久远的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那些本该模模糊糊却总是在梦中清晰而富有棱角地千百次重演的回忆。
***
林克马谢要塞。
这里是联邦最重要的要塞之一,也是领空面积最大,然而可驻扎部队的稳定领星最少的要塞。
若站在要塞中心星的基地瞭望船上远眺,除了纯粹的永寂的黑暗,别无所见。离林克马谢要塞最近的有人烟定居的星球,至少也要两次长距离跃迁。但是林克马谢要塞是帝国到联邦的跃迁位点最近的一颗星球,而且稀土资源丰富,得到补给后跃迁到矿场星群绰绰有余。
这种情况下,帝国与联邦双方的战线会拖得很长,久而久之,双方的军队私下里都有了不成文的约定,若非上峰强硬命令或者大战,轻易并不会真正全力厮杀。
无论是哪一方的军人,他们初来时满含着戍守边境保家卫国的热血理想的那颗心,早已被空寂的宇宙给磨得麻木了。
若有时追歼敌军,一旦离驻星太远,燃料耗尽不足以回去,又落了单,就只有漂浮在广袤无垠的黑暗的宇宙中,怀着或许有人无聊时四处看一看的不切实际的希望,企盼着有谁能注意到自己。
倘若运气不好,那么就只好死了。
——有多少可以一当十的战士,并非死在两军激烈交战的沙场上,而是死在这永恒的冰冷的寂寥手中的呢?
他至今也无法强迫自己忘记,自己曾在那样的环境下,度过四十三天。前八天,陪着他的还有一个新兵和两个老兵。结果仅仅到第三天时,那个新兵就自杀了。他毕业自军校通讯兵专业,能说会道,热情开朗,见着谁都笑嘻嘻地凑过去套近乎,心里还有着华丽而不切实际的远大理想——他想当一艘航空母舰的舰长,想报效国家,想闻名天下,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那些老兵们敷衍冰冷的笑容和粗俗无聊的生活叫他心坠谷底。如今他受不住这种近乎绝望的处境所带来的强大的压力,先自杀了,是因为他尚没想明白,河里的卵石并没有锋利的棱角,才能在水流中稳稳地站住脚。这是一种牺牲了毛毛剌剌的勾回的自我保护。而麻木冰冷,正是抵抗这世间最强大的空虚的最好方式。
第七天死的那个老兵沉默寡言,一向不怎么与人交谈。他的妻儿都在首都,因为丈夫是大将军的亲卫队队员而颇受优待,家里很过得去。这个老兵虽然不大健谈,却是个忠厚老实的人,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另一个老兵疯了,他试图制止对方破坏氧气舱的行为,结果反而被杀。
最后他赶到时,那个人已经死了人。他把那个疯了的老兵绑得紧绷绷的,无奈这人仍然挣脱——看来疯了并不会影响一个人的能力,这个老兵是他亲卫队中的一员骨干。次日,他亲手杀了那个老兵。
几天前正并肩作战的战友们,时至今日倒纷纷以虚无飘渺的绝望而死,像是喜剧离滑稽死掉的小丑,空讨得观众一次哂笑。
死亡的滑稽和轻易使生活的沉重和无奈倍加使人痛苦。痛不欲生仍要生,求死不得是不愿死。
反反复复的挣扎,反反复复地诘问自己。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生命使人欢乐,也使人疼痛;使人恋恋不舍,也使人万念俱灰。求生是所有有生命的存在最强烈的本能,更何况人类?人的一切缺点,阴险狡诈怯懦虚荣自大出尔反尔两面三刀乃至人性里的优点——赤诚勇敢忠信朴实温和胸无城府以及无上的毅力,都会被利用起来,为接着微渺而痛苦地活着奋斗不息,试图赚取轻飘飘的一点欢乐或者荣耀。
没错,每一个人都在这样挣扎着活下去。
不管是怎样杂碎无聊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组成的人生,还是每日被家国大事填充的显赫命运,其中一定埋藏着因为自认为幼稚而不敢告知人的叫做梦想的话。
——活下去。
活得丰实勇敢赤诚成功。活得荣耀显赫高贵优雅。活得自由轻松快乐随心。
无论如何,活下去。
当我们提到“我已失去梦想”时,只不过是认为它太不合时宜,而羞于启齿,不肯面对那些曾经的少年壮志罢了。
所以不要否认,你心中确确实实存在着这样的声音,即使你不去看它,不让别人见到它,它仍然不知疲倦一般一遍遍重复着,声音回荡在荒凉的心的戈壁上,一遍又一遍。
“要活下去,活得更好。别放弃希望呀,还有我呢。要加油啊。”
要加油。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
为了度过接下来可能十分漫长的近乎毫无希望的等待时间,他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能量块仔细计算分配,每三天摄取最低量一次,并校准一切可计时仪器,钻进恒温便捷逃生舱中,一动不动,减少任何可能能耗。
尽量不去看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因为幽闭恐惧症或者开放恐惧症对于一个战将来说是致命的——尽管只要睁开眼就无法忽视那种铺天盖地亚来的黑色。尽量不去关注时间的流逝,以避免因为意识到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而失去希望,自我的心理暗示比一切武器都要可怕;然而听到摄食提醒立刻行动,因为生死一线往往在看起来温柔舒适的感觉中,要避免因为缺少能量而陷入休克的状况。
若食物告罄,救援仍然没来,那么最开始存放在冰库的那些尸体就会成为他的粮食。
如果尸体……也没有了的话,再开始劝服自己接受死亡,并且安排好本家的事,避免因为自己的死亡而造成家族危机。
在那种漫长的等待中,只有心底那个不断温柔的安慰着鼓励着他的声音反复回响在耳畔。
“要活下去,活得更好。别放弃希望呀,还有我呢。要加油啊。”
没错,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活着活着活着活着。
——那种强烈的求生意识,是他活下来的唯一支柱。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
宽敞奢华的吊帘大床,铺着墨绿绒的单子,银白色丝罩的被子的边边角角被压得很严实,中央躺着的少年,眉飞入鬓,鼻梁高挺,眼角微挑,浅淡如月华的铂金色长发被精心地拢在耳畔,神色平静,仿佛正在沉眠。他的眉眼线条都带着凌厉的精致美感,醒着时这种感觉尤其明显——似乎就是那种被称为气场的东西,使人一望而知他是个生活顺风顺水的少爷,行动移目间都带着股小任性小天真的傲气。然而一旦沉沉睡去,这种安静的姿态和过分白皙的面容极大地柔和了那凌厉的美感,反而看起来温温柔柔,干净如画。
床边的青年看着他的面容,心里温温地软了下来,为了跟那床上的少年平齐,毫不在意地在厚厚的波斯毯子上跪了下来,伸手去描那人飞挑的眉。
一旁沉默地站着的另一个铂金色长发的青年终于忍不住道:“亚克琉斯,你确定要用那个契约吗?”
他的容貌与那少年有几分相像,看上去就是他的哥哥。
亚克琉斯收回手来,轻笑着道:“为什么用这个那个的代替?不过是一份主仆契约而已。他现在生命能量正在不断流失,如果我不给他补给的话,他很快就会有性命之虞了。那是我宁可自己死去也不愿见到的。”
那人蹙起眉提高声音:“难道你不签这个契约,我就不愿意为自己的亲弟弟签吗?你忘了这些苛刻的条件吗?——永远服从命令,无偿奉献生命,一切属于对方——你究竟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
亚克琉斯垂眸道:“我已经向你说了许多遍了,卢修斯,你那力量根本不足以承担他的需要。而我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并不是付出。我仅仅是爱他——我不过是一个来自弗罗伦萨的旅行巫师而已……”他顿了顿,苦涩地笑了起来,“或许我只是漂泊太久了,不小心爱上这人有些深。我的**已经越来越膨胀,我无法控制。让我向他臣服……说不定反倒可以让我永久地伴随着他。”
卢修斯沉默一会儿,终究道:“……随你吧。”
亚克琉斯微笑起来,展开一张描有极浅极浅的金色繁复得令人眼晕的花纹的厚重羊皮卷,拉开领口,在胸口处心的位置上划出一个十字,殷红的血渗出来,笼在一起,最终聚成一滴,掉落在羊皮卷上。
他又小心地划开床上那少年的指尖,掐出来一滴血。
血液交汇着仿佛沸腾一般融在一起,迅速蔓延了整张羊皮卷,沿着金色的纹路,发出金红的光芒,刺眼夺目。
伴随着这光芒,是亚克琉斯低声的吟唱。
“……
让我看见黑暗长夜的烛火
守更通宵,如满天繁星寂静
让我成为一支新制的芦笛
为他奏响,千万萤火闪烁之诗
让我步过漆黑河流
度过幽深昏暗的迷津
……
……
——把我的灵魂都献祭给他
把我的生命都交付给他
把我的虔诚热忱信任
我的因为信仰而无穷尽的一生
□着
匍匐在他脚边献上
——我甘愿成为他的仆从
无论光耀沉沦
若有一天,我离去
只有为我披上尘土与死亡之衣
——契约,成立。”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被理想那点儿感动到?
其实我想说我卡文了,本来章纲写了好多,结果昨晚又手贱地看了我的女神鼎上软的《誓死做个正常人》,其中各种变态性格深戳我萌点,戳得满地打滚……结果我就自卑了,想了想觉得我之前写的章纲完全是渣,于是全部推翻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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