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临阵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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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健握住贾梦的双手，把捧花塞到她怀里，另一只手轻轻地打开鲜红色的戒指盒，里面躺着一枚晶莹闪耀的钻戒，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令人眩晕的白光。
“答应他！”“嫁给他！”“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耳边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周围的云雾效果渐渐消散。
他们当中有的男人握紧拳头，仿佛在替唐小健紧张。有的女人则激动地哭起来，似乎在想象或回忆着自己的求婚现场。还有更多的人，只是一味地起哄，毕竟看热闹是人人与生俱来的天性。
“我……”贾梦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现场围观的人们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儿，扑通直跳。
贾梦低头端详着跪在眼前的唐小健，一本正经的他显得那样英俊帅气，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正望着她，就像虔诚朝圣的信徒。贾梦相信，任何一个女子看到这样的男子向自己求婚，都会无法抵抗。
唐小健紧张地攥住戒指盒，咬着嘴唇，朝着贾梦点了点头。按照他编排的剧本，贾梦一定会点头接受，他已经做好准备要为她戴上戒指，而后他们相拥而吻，接受现场众人如潮的掌声祝福和喝彩。
然而贾梦偏偏就像一座冰冷的雕像这么伫立着，虽然她脸颊发热，心跳加速，但脑子里却异常清醒，丝毫没有被打动。
“为了唐家和贾家的共同事业……”唐小健的求婚词像一只苍蝇嗡叫一样不绝于耳，又如同骨鲠在喉，令贾梦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把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还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
虽然贾梦隐约可以猜想到在他们神圣不可修改的婚约下，始终包含着不那么光彩的目的。但她愿意相信这是宿命，就在她刚刚穿上婚纱的那一刻，她还在痴心妄想地告诉自己：“唐小健，是真心爱她的。”
对，唐小健是爱贾梦的，从他表白的一字一句里就可以确信，从他眼神里也可以看到真挚情感的流露。
只不过，他爱的是她的宜家宜室，正如他所说的：“她温婉，大方，美丽，聪慧，善良，坚强……”贾梦甚至都不知道她有那么多值得被爱的优点。她只是觉得，这些美好词汇，反而让她诚惶诚恐。
贾梦忽然头痛不已，她的脑海里回想起来，有一个人也曾经向她求过婚。
那个人从来不赞美她的优点，他甚至期盼她可以暴躁一点，小气一点，变丑一点，变笨一点，变坏一点，脆弱一点……
那个人说过的话在此刻忽如夜空中一道天书昭告天下的文字一般浮现在眼前：“我不要你心怀天下苍生，也不求你陪我长相厮守，唯愿你只为自己而活。因为此生此世，我只在乎你。”
这是在《幻境》游戏里那个男人向她求婚时在跨服频道里广播的话。
这句话犹如印刻在贾梦身上的刺青，看不见的时候毫无感觉，可是只要回想起来，就能感受到当时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对不起，我……不愿意。”贾梦终于开口回应唐小健的求婚。
她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扫射在她身上，或失望，或疑惑，或惊愕。但那都不重要了。
贾梦弯下腰，把捧花轻轻地放在唐小健的膝盖上，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大声说：“对不起，我想我还没做好准备。”
说罢，贾梦踩着高跟鞋，撩起婚纱，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走去。
偌大的摄影棚似乎遭遇了重大劫难，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一脸茫然，看着贾梦离开的背影。
没有人愿意相信，这样唯美浪漫的求婚现场会遭遇车祸惨案。
场景中央的唐小健依然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动作，他直不起身来，贾梦的拒绝像一记掌掴，令他猝不及防。
他在心里疯狂的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设计求婚现场？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他们的婚约，本来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容不得悔改的。他明明只需要听从母上大人的安排，就可以顺利完婚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青烟走过来，伸手扶起唐小健，保持镇静地微笑说：“唐少爷，事已至此，不必难过。都怪我们工作失职，没有营造出足够浪漫的气氛，所以贾小姐才……”
“够了！别说了！”唐小健近乎咆哮起来。
就在摄影棚被猝不及防的车祸现场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在不远处的酒店里，唐小婉正听着欧洲古典纯音乐，躺在床上敷面膜，也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
她寻思着等亲生儿子和未来儿媳今天拍完婚纱照，接下来就可以准备婚礼事宜了，又情不自禁地弹坐起来开怀鼓掌。
这时候，手机响了，唐小婉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打开免提接起。
耳边传来青烟急促的声音：“唐总，刚刚少爷在摄影棚向贾小姐求婚，本来一切都浪漫美好，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贾小姐反而被吓跑出去了。少爷现在还一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什么？求婚？谁的主意？我明明只安排他们来拍婚纱照的！梦梦跑了？小健还跪着？这是要造反吗？快，把他们两个都给我带回酒店来！实在走不动，就叫保安把他们给我扛回来！”
唐小婉气炸了肺，对着手机麦克风一顿咆哮，她揭下面膜，扔掉手机，从床上滚下来，在地毯上使劲儿地跺脚。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一向对她唯命是从的儿子竟然会背着她设计多余的求婚现场，而一向看起来千依百顺的准儿媳竟然还会不留情面地拒绝甚至逃跑。
而此刻贾梦正沿路走回那条布满上古神兽壁画的长廊，她再次来到羽翼幻龙的面前，再次轻轻触摸它的触角，可是它没有再飞起来，只剩下一面冰凉的墙壁。
贾梦的泪水瞬间决堤，止不住地流下来，如雨点般滴在婚纱胸前晶莹透亮的碎钻上，然后掉落在蓬松的裙摆里消失不见。
“我疯了吗？还是又犯病了？
“我为什么要拒绝唐小健精心准备的求婚？他早已是命中注定的丈夫。”
“我为什么总是会想起那个人？他明明只是一个虚拟世界里的朋友。”
“我为什么总是断断续续地想起《幻境》里的发生过的事？游戏明明已经停止运营一年了……”
贾梦自责不已，她捂住耳朵哭喊着。
忽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贾梦觉得两眼发黑，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头重重地倚靠在壁画上。
她不想挣扎起身，只想就这样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