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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风雨(四)剥坚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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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这雨是越下越大, 丝毫不见要停的意思。

苏遥望一眼黑沉沉的天『色』, 又望一眼花厅中的三只。

一个比一个脸黑。

最黑的还是傅鸽子, 感觉戳一下就会滴水了。

不是, 这不还一句话没说么?

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你们是背着我打过好几架了吗, 一见面就这样?

苏遥方才正与许泽说话,大约是刘掌柜的小厮去济仁堂问祛疤的『药』膏, 碰巧被许泽听见了, 他便捎来一盒,又想帮苏遥上点『药』。

话也就刚说到此处,另外两只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水汽就进来了。

苏遥顿一下。

不是很像带着一身水汽。

是带着一肚子火气。

除了他们背着自己打过架以外, 苏遥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 能一见面就这个表情。

或者……互相欠钱没还?

苏遥一脸『迷』『惑』中, 这边两只已经气势磅礴地坐下了。

很好。

要不是你们仨都这个表情, 咱们正好搓一桌麻将,反正下雨天也没生意……

苏遥看一圈, 只能先笑笑:“今儿是巧了, 竟这么多人。劳烦吴叔与齐伯说一声,先上些茶点来。”

吴叔应一声。

许泽稍有疑『惑』,正微微蹙眉,却听得白悯似笑非笑地开口:“我与许先生诊治多日,竟刚刚知道, 许先生还与苏老板认识。”

许泽静静望过去,微笑:“多谢白大夫诊治。我与苏老板一向认识,我便是苏老板家的话本先生。”

这句“苏老板家的”, 白悯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话本先生还论谁家的呢。

白悯顿一下,笑笑:“那却是巧。我也正是苏老板的大夫。”

他微微咬重“苏老板的”几个字,却发觉许泽弯弯眉眼。

许泽笑道:“白大夫这么说,也不大妥当。您平日忙,也不单是苏老板一人的大夫,但我,却是苏老板这独一家的话本先生。”

白悯暗怒。

又来了。

又是这种,把陈述事实说出火.『药』味的语气。

这是个什么本事?

苏遥原本以为,只有谢夫子和傅鸽子会这么说话。

没想到你们都会。

为你们喝彩。

这个说话方式苏遥不会,于是苏遥挂着客气的职业假笑,开始嗑瓜子。

你们聊,我『插』不上话……我先吃点。

吴叔方才端来一桌子茶点,白悯倒杯茶,微微压了压火气。

许泽方才便觉得奇怪:“苏老板家……为何傅先生会在?”

白悯放下杯盏,勾起嘴角:“看来许先生尚不知晓。傅先生说,自家的房子不知为何突然塌了,来苏老板处暂住。”

许泽骤然蹙起眉头。

他深深地瞧傅陵一眼,又望向苏遥,甚为警觉:“住多久了?”

这……又是这个宛如捉.『奸』的语气。

他是住我家里,又不是住我床上,你们一个两个的,至于吗?

白悯于对面脸『色』阴沉地饮口茶:“也得有一个月了吧。”

许泽眼眸猛然一沉。

与白悯一起,两道锐利的目光同时盯向傅陵。

傅鸽子慢条斯理地剥着松子,眼皮不抬。

苏遥正专心地低头吃绿豆糕。

许泽正抬手给他倒杯茶,白悯已推过来:“美人小心烫。”

桌上一共八个杯子,白悯方才倒上俩。

许泽暗火。

白悯回以得意的微笑。

正将瓷盏推近些,眼前忽伸来一手,直接伸到苏遥跟前,放下一把松子。

傅陵微微一笑:“慢点吃,待会儿再喝茶。”

又扬起嘴角:“前日我便瞧着,孙氏食铺的炒货很对你胃口。且多吃点,一盏茶就喝饱了,反耽误你吃东西。”

这话。

这语气。

白悯霎时蹙眉。

雨声哗啦哗啦,傅陵又好整以暇地剥起糖炒栗子来。

白悯与许泽对视一眼。

飞快地一人抓上一把栗子。

我们俩能坐着干看苏老板吃情敌给剥的东西吗?

那不能。

我也要给苏老板剥。

苏遥:……

苏遥看一眼瞬间少了一半的栗子盘。

在一片哔哔剥剥的声音中默默吃起方才的松子来。

孙氏食铺的吃食当真还不错。

上回阿言说,还会做童子鸡。

但苏遥并不是因为好吃才吃的。

主要是吃着东西,就不用说话了。

他因此默默吃东西,却不明白另外三只为何也突然不说话。

还剥起栗子来了。

剥得……还挺起劲。

这只能都怪某只吃货鸽子剥东西过于顺手,营造了非常激烈的竞争氛围。

白悯和许泽也想要美人吃自个儿剥的栗子,但就是赶不上某鸽。

大风大雨打得窗外叮当作响,傅鸽子挂着一抹轻松笑意,淡然自若地剥着糖炒栗子。

修长的手指一压一掰,就拆出一颗饱满圆润的栗子仁。

反观白大夫这边,才剥完五个。

许先生这厢剥得不止五个,但也明显慢多了。

吴叔远远一瞧,『露』出胸有成竹的笑意:我家大公子在哪都拔尖,给心上人剥个栗子都是第一名!

傅鸽子剥得如此顺手,余下两只愈发赌气较劲。

三个人又各自抓一把,愈发闷着头剥起栗子来。风雨斜斜,不一会儿桌案上就一大堆栗子壳。

苏遥抬眼:……

复默一下:给我把栗子都剥了是好事,但你们再这么剥下去,我家就没栗子了……

大抵是听见了苏遥的心声,许泽第一个丢开手。

干啥呢干啥呢这是干啥呢。

怎么还非跟剥栗子较上劲了?

许泽顿一下。

栗子剥不过姓傅的,我不会换一个吗?

他一个开窍,顿时换上一把瓜子。

又白又大的西瓜子,这个我熟。

许泽飞速地剥起西瓜子来,白悯也不干了。

咋还能临时换东西呢!

我也要换。

白悯眼疾手快地抓一把花生。

两边又噼里啪啦地剥起来,傅陵眼眸一沉。

他微微压住怒意,抓一把西瓜子,又抓一把花生。

本相怕你们吗?

于是桌上又开始诡异而沉默且飞快地……剥坚果。

只有苏遥一个又吃茶糕,又喝『奶』茶,舒坦且『迷』茫中。

他们开始一起剥东西前,聊到哪了?

苏遥方才便没仔细听,此刻也未想起来,又咬一口红豆茶糕。

这点心做得不错。

……这几只要是给我把这一桌子坚果都剥完,我正好再做些点心。

不过话虽如此说,这三只也大有真把这一桌子剥完的架势……苏遥还是得拦一下。

都是客人,在我家不说正事,二话不说开始干活,也说不过去。

正事?

等等,什么正事来着?

苏遥瞧一遭这一圈让人眼花缭『乱』的手速,顿一下,才念起:“白大夫有日子不见,今儿怎么突然来了呢?”

白悯被美人翻牌子,自然得先放下。

又起了些担心:“今儿才听闻你伤着手了,怎么不早来找我?我虽然这些时日忙,但美人遣人知会我一声,我立刻就能来一趟。济仁堂又不远。”

傅陵听见“美人”这个称呼就心内起火。

他停下手,只淡淡道:“不必白大夫来回跑。我离得近,已包扎过了。”

又抬眸:“那么大一口子,若等人去告诉白大夫,又等到白大夫来,苏老板还治不治?”

白悯让他堵住话头,又甚为担心苏遥,霎时又急又怒,压住火气:“那日后也该让我瞧一眼。苏老板身子本就不好,什么『药』能用什么不能,都得仔细着。再说大口子最易留疤,你如何用的『药』,如何缠的布,不得让正经大夫瞧一眼吗?”

他越说越焦心,只望向苏遥:“美人,让我瞧一眼你的手,这都多少天了,别……”

他方有一丝动作,对面许泽便将西瓜子一放,轻轻皱眉:“白大夫不必忙。左右您当时也没来,如今且补什么马后炮?况且济仁堂中遍是风寒患者,您说是如此说,请您便当真请得动?”

白悯一个窝火,只见许泽望向苏遥,目『露』关切:“今日那小厮说,苏老板快好了,想来破口已结痂。这是最顶用的祛疤『药』膏,我问过了,你记得……”

他把『药』膏推了推,话尚未说完,便被傅陵冷冷打断:“多谢许先生。我为苏老板用的『药』,不会留疤。”

许泽面『色』一沉,白悯只急道:“你又给苏老板用什么『药』?”

傅陵平静抬眼:“祖传秘方。”

白悯气个半死。

又长压一口气,拿出大夫的耐心:“……傅先生,我不是对您有意见。”

刚说出口,便觉此话甚假。

那哪是没什么意见,对情敌的意见可海了去了。

傅陵淡淡挑眉。

白悯的话既已出口,只得耐着『性』子往下接:“实在是您这个做法,过于胡来。苏老板……”

“苏老板有哮症,你清楚我也清楚,我的『药』断不会有任何差池。”傅陵再度冷冷打断。

他眼眸沉沉,瞧向白悯:“若我当真伤着他,我也有本事治得完好如初。左右苏老板如何,同你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聊的。

是打算挑明了聊么?

白悯一时气极,却听得一旁许泽低低的声音:“傅先生说得时。那如你所说,苏老板如何,又同你有何相干?”

傅陵眯眼:“即便与我无关,也不会与你有关。许先生又是『操』什么闲心?”

苏遥:……

苏遥:我其实还是比较怀念谢夫子在场的时候。

起码那个时候还是文化人的互撕现场。

如今这个吵架的内容……

听起来就很像小学生对骂“反弹”和“反弹无效”。

所以这到底在争论啥……你们谁给我翻译一下?

苏遥这枣泥糕吃得实在『迷』茫。

还让这一桌子火花闪电闪得脑壳疼。

他稍稍一顿,饮口茶,在座的三只还在互相嘴炮。

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反弹”不完。

苏遥又拣一块核桃酥,刚咬一口,却听得后院又门响。

打门后却进来一喜气洋洋的小厮,捧着一大礼盒,上头还绘着白头翁并蒂莲连理枝,一步三跳地跑来。

苏遥一疑,便听得他欢天喜地的语气:“见过苏老板。咱们家刘掌柜听闻您喜事将近,特地给您重新送了应景的摆件!我家刘掌柜说,先前不知道,刚刚知道了,赶紧就给您补上了!可新鲜的样子了呢,正时兴的!”

“您快来看看喜不喜欢,还有您夫君也……”

这欢乐的小厮一抬眼,却瞧见苏老板身边坐着三个人。

一个瞧着脸很黑;

一个瞧着脸也很黑;

另一个没那么黑,但一看就不好惹。

小厮懵了:掌柜方才没带我来,这哪个是苏老板未婚夫啊?

苏遥也懵了。

刘掌柜……您这是什么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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