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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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张雪莹父母原本还压低着声音, 在张雪莹父亲被说服后, 大概是彻底打算放弃这个女儿，当没生过了, 说话声音都大了起来：
“反正现在开放二胎政策了, 我们的收入也不错，到时候没时间带孩子雇个保姆就行。”
“你说得对, 一千万的话, 我得还上20年, 那时候都退休了，却什么都得不到, 太亏。”
“主要这个女儿现在年纪轻轻闯那么大的祸，万一我们给她兜着，到时候觉得父母为了她什么都可以付出, 这样下去还得了？”
“是该让她得到点儿教训, 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为她负责一辈子。”
叶佩没想到张雪莹也挺可怜的，居然摊上这样一对父母, 心道这女生长歪了也不全是她自己的错。
叶佩这样的想的时候, 张雪莹却因为自家父母肆无忌惮地讨论怎么放弃她，还兴致勃勃打算计划二胎，彻底崩溃了。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一幅有了败笔的油彩画，被创造这画的画家嫌弃，立马就要被丢到垃圾桶, 失去所有的价值与光明。
她开始有些后悔，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什么会因为一点点事情就想要让那个叫叶佩的女孩子出丑。
如果当时没有什么嫉妒，她是不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做错了事情她勇于承担，是不是就不会摔碎人家的玉萧，也就不会引得父母因为承担不起巨款准备抛弃她？
张雪莹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失败，乍一回想此前18年的岁月好像都没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
也许她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原本带着恐慌不安的眸子渐渐被一片灰黑取代，张雪莹停止了流泪，缓缓站了起来。
办公室里其他人看到她走向自己的父母，都有些于心不忍，只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悯之处。
然而叶佩在农村见到过被父母为了彩礼『逼』着嫁给二流子投河自尽的姑娘，那时候她年级小没能力救人，却记得那姑娘其实会水。
所以就朝那姑娘喊了句“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不逃走呢”好在那姑娘居然听进去了她的话，被水淹没片刻后又浮出了水面……后来真的逃走了。
叶佩看着张雪莹，只觉得她灰败的眸子像极了那个姑娘。
怕人做傻事，叶佩的脚不由自主就跟了上去，毕竟她不喜欢张雪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流逝在她面前。
张雪莹确实不是去父母面前质问他们的，她的眼眸甚至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因为她打算放弃自己的生命，又不想自己死前还要多为这样的父母流一滴眼泪。
学校的栏杆有些高，但张雪莹身形168还是跨栏好手，越过这样的栏杆对她而言并不难。
大概是心灰意冷，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在乎她，也再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张雪莹手臂一撑，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绝望的失去翅膀的鸟儿，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快的弧度，在重力作用下身子就要往下坠落。
失重感传来的那一刻，张雪莹心里又涌上一股害怕。
怕什么？
她瞪大了眼睛望了一眼天上耀眼的太阳，还有白云飘过的蓝天，脑海里被悲伤屏蔽的各种画面开始回闪。
进三中竞赛班的时候，数学老师夸她思维能力强，觉得她是一棵好苗子，虽然他常常骂她，但骂完后总是会给她一套卷子，让她把心思放学习上，看她的时候眼里常常含着期望，只是她被金钱『迷』了眼，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高一暑假与好友一起旅游的时候，她们手牵着手吃遍了x市的小吃街，放声大笑说以后大学毕业还要相约吃遍全国美食，好友还没学成回国，可她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初三毕业的时候，她含笑告诉老师将来她要考上清大，老师并没有取笑她，反而夸奖她有志气，但是高考还没过，她就要提前结束生命……也是在生命的末尾，她才想起自己原本不是个只想靠男人当米虫的女生。
……
张雪莹有些后悔地想要伸手勾住栏杆，忽然有些不想死，但因为刚才跳得太决绝，她此时的手已然够不到栏杆。
她不该轻生的。
张雪莹闭上了眼，似乎在这一刻，才真正恐惧死亡的到来。
然而正当她在一片黑暗中等待一声巨响从此与世诀别时，她的手臂却忽然被一股大力拉扯住了。
猛然睁开眼，张雪莹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抓住她小臂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她嫉妒得要命却依旧大放光彩的叶佩。
大概是心灵太过震憾，张雪莹忽视了整个人的处境，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要救我？”
叶佩并不知道张雪莹在掉落的一瞬间已经没有了死志，怕她挣脱自己的手，她一边用力把人往上拉，一边咬着牙怒其不争：
“不就是摊上了一对不靠谱的父母吗？曾经我后妈为了彩礼想要把我嫁给一个30多岁的二婚油腻男，我家里的父亲举双手赞成……曾经我亲生母亲为了自己享福把我赶出家门对我爱理不理……你是见过我曾经的样子的，你看我被他们抛弃后难道不活得比以前更好了？”
“我告诉你，人不是为别人而活的，生命只有一次，跳下去就什么都没了……难不成除了父母世界上都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了？”
张雪莹没想到叶佩的经历居然比她还要惨，但人家却还依然坚强地活着，而且在各方面都活出了自己的精彩。
如果说曾经她因为叶佩的耀眼心生嫉妒的话，那此刻，她内心便只剩下敬佩了。
“对不起。”
张雪莹仰头看着叶佩，只觉得这个女孩子浑身都在发光，那光芒似乎也通过两人连接着的手臂，照耀到了她内心的黑暗世界，与那些如同萤火般的回忆，一起驱散了她内心许多的黑暗。
“张雪莹，你为什么想不开啊，就算做错了事情，你还年轻啊，不要放弃好不好，我的围巾才织了一半，以后织好了再送给你！”
方时雨刚才被吓傻了，等回过神也赶忙来帮叶佩拉人。
毕竟张雪莹在空中挂着，看起来好可怕，她真怕叶佩拉着体力不支张雪莹就在她面前香消玉殒。
因为太过害怕，方时雨一边拉一边哭，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哭腔。
张雪莹没想到自己伤害了的朋友还能原谅她，一时间心里难受又自责，只觉得自己辜负了朋友的感情。
“对不起。”
她眼里又模糊起来，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李明哲原本也察觉出一些张雪莹的情绪，但对于这个想要伤害叶佩的女生，他并不想多管闲事。
但原本是原本，现在叶佩拉住了张雪莹的手，方时雨也去帮忙，他看着两个女生拉得吃力，生怕自己媳『妇』为了救人手脱臼，眼疾手快也赶上去拉住了张雪莹的手臂。
他手掌大，手臂长，即便隔着秋衣也一下握住了张雪莹的上臂，并且在握紧后一下用力就把张雪莹的上半身提拉上了栏杆。
此时已经没有死志的张雪莹扒拉上了栏杆后，不用其他人用力，她自己就死死抱住栏杆并把自己的脚往里爬，没几下重新落回了走廊里。
“哎呀你这个同学寻什么死呀，天大的事情也可以好好商量嘛……学校的古琴维修费我帮你垫了就是，李同学的玉萧我赔不起，但我们也可以找他商量一下，稍稍走点儿人情的呀……”
郭主任刚才也吓傻了，他没想到刚才看起来这么倔强的张雪莹居然会寻死，此时见人没事了，赶紧上前查看并安抚起来，就怕人还存在死志救了一次又想不开。
张雪莹重获新生般，因为驱散了心里的黑暗，看什么事情都通透起来。
平时郭主任这样说的话一定觉得他是怕有人在学校出事影响到学校的名声才好言好语，但现在张雪莹却有从郭主任的眼神里看到了对学生生命安全的担心。
瞧瞧他一个抠门着称的人都愿意私人帮她垫付古琴维修费了！
从前她还挺讨厌郭主任的，现在却发现郭主任也有些可爱可亲。
“一千万我替你赔吧，以后好好学习别整这些幺蛾子了，不过这件事我需要给学生们一个交代，所以并不能帮你隐瞒。”
一千万，对于董程浩来说虽然也是一笔大额度款项，但也不过就是一辆跑车的事情。
毕竟是之前稍微熟悉的人，自己还吃过人家做的食物，虽然这个女生做错了事情，之前的表现也惹人讨厌，但被自己父母抛弃还跳楼，差点儿就死在他面前，董程浩觉得，就当做了一笔慈善吧，免得感觉像是因为他们的调查『逼』死了人，说出去也不好听。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之前那么抗拒承担责任的张雪莹此时却站了起来，朝郭主任还有董程浩鞠了个躬：
“谢谢你们，但我现在明白了，人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就这样接受你们的好意继续学习的话，我怕忘记这次的教训，所以我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
正在张雪莹鞠躬之际，a市江门区的出警人员也到达了三中。
被询问什么事情的时候，张雪莹主动坦白了这一系列的事实，并微笑着伸出手，示意警察同志给她戴上手铐把她带走就行。
“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啊，刚才这位同学都说帮你赔偿了，你应下就是，为什么还要这么傻，上赶着去坐牢啊！”
“对啊，坐牢出来你得承受多少闲言碎语，有人帮忙不领情你是跳楼跳傻了吧？”
张雪莹伸出手，年轻的警察看她这么配合，想着给她一点儿面子就没用手铐烤住她，让她前面走，两个警员一前一后看着就行。
脚步还没迈开，张雪莹的父母却在这时候冲了上来，一人一边拉住了张雪莹，想要阻止她跟着警察走。
张雪莹曾经对这对父母有多少依赖，此时就有多少失望，好在刚才跳楼之后她醒悟过来，人生除了亲情，还有许多的友情、师生情、以及其他值得留恋的事情。
所以看开了的张雪莹重新面对父母，心里悲伤还有，但却已经能正常与他们对话：
“刚才我跳楼差点儿摔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上前来救我？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女儿死了反而好，学校可能会给你们赔偿，你们也不用再有一个坐牢的女儿？”
“不是正计划放弃我打算生二胎吗？你们生去吧，从此之后我就不再是你们的女儿了。”
张雪莹说完，甩了甩自己的手臂，发现甩不开，于是又对父母说道：
“放开我，我已经成年了，会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希望你们也为自己做下的决定负责。”
“莹莹……”
张雪莹父亲面对女儿的指责，内心生出些愧疚。
然而张雪莹母亲却直接放开了她的手，对张雪莹父亲道：
“老张，既然她想要去坐牢就让她去吧，我看我这是生了个白眼狼出来，就想要外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让我们不得安生！她现在与我们已经离心，你再劝也没用，只当我们没生过这个女儿吧……”
张雪莹父亲是个没主见的，见妻子这么说，居然也就真的放开了抓住张雪莹的手，只转过身的时候叹了口气，似乎哀叹这些年对女儿付出的不值得。
张雪莹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决绝地朝楼梯口而去。
“莹莹，我会继续给你织围巾的，我们还是好朋友……还有，我为你感到骄傲！”
方时雨看着张雪莹勇敢地面对一切，坦然面对即将的牢狱之灾，只觉得张雪莹与之前真的很不一样了，她有责任有担当，敢作敢为，是她方时雨值得等待的朋友。
张雪莹跟着警察走了，张雪莹的父母也灰落落地走了。
李明哲并不关心他人，在其他人感叹惋惜的时候，他轻轻执起叶佩的手，触了触她的手腕，轻声询问：
“有没有拉伤？”
被李明哲当众拉手，前面还有教导主任在，叶佩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
她逃也似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轻咳一声：
“我这身体从小干活，力气比较大，所以并没有伤到。”
说完，叶佩望着随警察远去的张雪莹，略微惋惜道：
“这女孩子能在生死关头大彻大悟挺不容易的，在监狱待7年的话有些可惜了，反正她坐牢也赔偿不了你的损失，我看不如让她打个欠条，让她大学毕业后给你打个7年工算作赔偿？”
那玉萧原本就是李明哲见这张雪莹死不认错故意设计让她打碎想要借此惩罚她的，如今这女生因为此事差点儿死了，事后也朝叶佩道歉，认错态度良好，李明哲又听到自家媳『妇』求情，心里的戾气少了些：
“你呀，还是太善良。”
在李明哲看来，人家父母抛弃她并不是他们的过错，相反，因为这件事让张雪莹看清了自家父母的心，让她能重新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那都是张雪莹挣到了。
再说，张雪莹的命还是他媳『妇』救起来的！
……
张雪莹在警察局又重新坦白了一遍自己做的错事，然后就等待着被拘留、审判、入狱。
然而她等了半天，就有警察同志带着李明哲的律师来了。
那律师告诉她李明哲愿意庭外和解，不过需要她签下一份合约。
张雪莹翻开合约，就见上面写着这不是一次免费的庭外和解，因为她对李明哲造成的损失，李明哲方面可以取消对她的控告，但需要她读完大学后进李氏企业工作7年赔偿自己犯下的错误。
当然考虑到现实因素，到时候李氏企业会给张雪莹提供食宿。
合约上还说，张雪莹可以向李氏申请一定的助学金完成学业，以便更好地在将来为公司服务，但这助学金需要以后结算工资后偿还。
拿着这样一份合同，张雪莹眼里又忍不住冒出泪水。
看似这是一份不平等的合约，实际上它免去了张雪莹即将要面临的牢狱之灾，而且考虑到张雪莹与父母的决裂，它还保证了张雪莹走出警局后即将面临的难题。
虽然要为李氏免费打七年工，但这本就是她犯下的错误，而且能进入李氏工作的无不是社会上的精英，她在那七年可以学到跟多工作经验，到时候7年一过，她也不过年30，有工作能力的话，她在社会上也会活得很好。
李明哲这人虽然救了她，但她看出这个人对她的生死根本就不关心，怎么会制定出这样一份合同来成全她的悔过之心，又让她可以正常地学习完成自己的大学梦？
张雪莹看完合同后，拿过律师递过来的笔，认真地询问：
“这是不是叶佩的意思？”
想到那个阳光般耀眼的女孩，即便自己曾经伤害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像天使一般把她从地狱解救回来，张雪莹对她就充满了感激与无以伦比的愧疚。
“是的，李明哲少爷让我告诫你，以后若是再动歪心思伤害叶佩小姐，那他不会放过你。”
张雪莹点了点头，郑重地在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当她抬起头来时，她望了一眼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微微眯了眯眼，眼角带着笑意。
叶佩啊……以后就是她生命里最耀眼的阳光，她怎么会熄灭那束灿烂的光，让自己重新坠入黑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