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159章:择婿(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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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宫宴,惠帝问:“容玥,你想嫁谁,指他便是。”
众目睽睽,容玥扫了一眼下首,顾长欢没来。
现在下面等着她指的,有平宁二皇子夜沉择,还有世家中的苏家次子,罗家长子,徐家长子。
这些人,除了夜沉择,皆是家中有了外室,留着正室之位的。
其实左右算来,与她适龄的,世家中也只有顾长欢家室清白些,少年至今,没有过花丛事。
她想选顾长欢,其实是为了自保。
但是顾长欢没有来。
他可能是感到为难了,又不好驳她。
可她犹豫许久,思来想去,却是顾长欢最适合。
她想不出除了顾长欢,有谁有那个本事能护她一时。
她护过很多人,救过很多人,但到了这种时候,她却只有自己,只能自救。
她其实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她还有未了的心愿,还想多活些时候。
她的命从来就不是她自己的,可尽管再小心,还是被人暗算到此种地步。
只要再给她些时日……
容玥迟迟没有表态,惠帝催促道:“是没有合心的?”
殿中每一双眼睛都盯着她,似乎她只要行差踏错,他们便可将她置于死地。
惠帝的话语,像是一道催命符,由不得她再拖下去。
容玥的手有些颤抖,她缓缓地举起来,指过夜沉择,又指过苏家子,徐家子……却没有真正定下的。
众人也提着心看,毕竟公主身份特殊,也不知是祸是福。
容玥感觉后背起了一层汗,细细密密,像是爬满了无数的蚂蚁,咬的她生疼。
她的风寒未好,心跳越来越快,忍不住瞥了一眼惠帝,他在看着她。
容玥的目光复收回来,神色复杂。这些人,下面这些人……他们都盼着她死。
当手再一次指向那几个人,夜沉择仰着头,似乎无所畏惧。
而其他几个世家子,微低着头,恍有所思。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容玥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还是个战将。
若不考虑家族,他们是决计不想娶的。
这花再娇艳,那也是带刺的,公主之躯,若是惹得她哪里不快,岂不是整个家族都搭进去了。
况且……谁知道这位公主是不是真的养了什么男宠。
打不得骂不得的,这请来的是神还是魔还未可知。
但计深远处,娶公主,也能大大巩固家族地位。
容玥面色十分苍白,她其实还未痊愈,见着风还有些咳。
她咬了咬唇,也罢,顾长欢不来便不来。
就在她下定决心,要指个人的时候,黎江忽然道:“陛下!公主既未思虑清楚,不如择日再议。”
惠帝微眯眼眸:“今日,可是佳辰吉时,难得一遇了。”
“爱卿对朕的安排有异议?”
惠帝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一股不可置疑的威严感。
黎江低头拱手:“自然没有。”
惠帝冷冷地瞧他,道:“那便继续。”
黎江似乎仍不甘心:“可是……”
惠帝用眼神制止了他。
夜沉择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在千秋的大殿上,十分狂放。
众臣自是有意见的,千秋的武将可谓战无不胜,文臣虽平日里不大看得起武将,但武将给的底气是足的。
甚至,文臣还比武将狂傲些。
“二皇子如何能在此放肆?”
“大胆,小子敢在此无礼!”
这可是公主的择婿大典,先不说公主的身份,单论公主曾任西北军元帅,就不可让平宁使臣如此无礼。
就算他是个皇子。
夜沉择笑道:“请陛下宽恕,我只是想起了一个笑话。”
众臣窃窃私语,惠帝面不改色,而容玥则觉得,夜沉择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夜沉择缓缓道:“从前啊,我听说,你们千秋坊间的话本里记载了一个故事,说是一位年轻的君主为了保证臣子效忠,便把臣子的孩子带入宫中,以此……”
他没有往下说,但大家都明白了。
君主把臣下的孩子带入宫中,以此作为要挟,使得臣子必须忠于君主。
丘陵首先训斥:“荒缪!二皇子看的什么杂书,竟也敢带到殿上污秽人耳么?”
皇室秘辛,从来都是众人不敢沾染的东西。
但众人不敢沾染是自保之法,皆为默认,可由他国提出,便生出许多别的意味。
平宁二皇子,出使千秋,他之一言一行,皆可代表平宁。
而他现在这种大不敬的话,是在暗暗指责千秋什么吗?
丘陵一出言,众人汗下。
当年反摄政王一战,惠帝陛下的确……把他们的家眷带入宫中,以此挟令,他们不得不服从。
就是有人想投摄政王一党,那也是要多加顾虑的。
虽然手段不光彩,但是毕竟千秋已经改朝换代,陛下行事不仁,那也是当年的事情了。
他们……都险些忘了这些往事。
这些往事,记它做什么呢。陛下是个明君,他们做的忠臣,当年的事情深埋心底,才是最好的法子。
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提起过。
夜沉择扫视一圈,忽然嘲道:“原来各位都忘了,那么,请问黎老将军,可有忘记?”
大家都朝黎崧看去,却见他面如土色,整个人已经老的不成样子,半点精神气没有。
前几日见,还是个身子硬朗的老头儿,这么方才也没发觉他已经颓靡至此。
惠帝面色沉沉,黎江则冷着脸道:“二皇子这是何意,我家老头儿早就不带兵打仗,你要是怯了,尽可冲我来,找我家老头儿做什么!”
当年黎崧不仅在西北打仗厉害,对东南沿地,那也是十分拿手,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而夜沉择的父亲,就曾被黎崧打下马背三次,据说现在还是郁郁寡欢,对当年之事念念不忘。
不过黎崧老了,青年时期又落下许多伤痛,现在也就只能留在京中当个闲散老头儿了。
夜沉择这话太有针对性,当年黎崧的女儿也被带入宫中,只是后来落水死了,黎崧整整两年没有出征。
众人都觉得,夜沉择这样挑起黎崧的伤心事,无非是想给平宁皇帝出口恶气,赢一赢这口舌之争。
有人叹了一口气,既为黎崧可惜,也觉得夜沉择这样,实在太过小人所为。
这些时日,众人只以为夜沉择大抵是不会说什么好话,人有些憨。
却料不到,这人竟是连基本的礼节都不顾。
真是把平宁的脸丢到千秋来了。
黎江向惠帝请道:“陛下,臣的父亲有些不适,还请陛下恕罪,让臣先带父亲回家。”
惠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黎江才回身之时,夜沉择道:“可是我听说,黎老将军的女儿并没有死……”
他看了看众人,玩味十足,朝黎崧行了个礼:“父皇说将军劳苦功高,惠帝陛下不给你的,父皇给你。”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
既惊于夜沉择带来的所谓“消息”,也震惊于夜沉择此话隐隐含有要收揽黎家的意思。
他话说的漂亮,却将黎家推入漩涡中心,黎家稍有错处,便万劫不复。
其心……可诛!
容玥可是开了眼,早先就知道夜沉择是个黑心的,却不知黑的如此彻底。
夜沉择是在以小人所为,挑起陛下对黎家的疑心罢了。
可他大概不知道陛下的行事作风,只要臣子还有利用价值,就算陛下怀疑黎家,决意不留了,那也得是夺回十二郡之后。
黎江连礼节也不顾了:“你个龟孙,是东南的炮火没有吃够么,怎么敢来我面前撒野!”
众所周知,夜沉择的父亲打不过黎崧,而夜沉择打不过黎江。
这原还是一个笑话,因此黎江这样说出来,便有人在下边低声哄笑起来。
夜沉择面不改色,今日便是要搅的越乱越好:“我怎么记得,与我对战的,是顾家公子化名的顾桀来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