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2章: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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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迟有些犹豫,若是将军知道此事,千言一定活不到明天。
而且他还没有弄清千言为什么要杀他。
他记得在西北,千言生气的时候会说他死犟,瞎讲究;高兴的时候,会一口一口叫他好哥哥。
他是孤儿,自小被挑进宫里做侍卫,从来没人叫过他哥哥。
他一直觉得,他们两个是最好的兄弟。
如果是因为千言对他有所不满,只是私怨,而无关将军,他若是说了,将军只会多损失一个人。
他想自己查清楚,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由。若千言对将军没有二心,他不会跟将军说。
如今多事之秋,又出了真假公主的事,将军一定很忙,哪能再分出心神来理他这些琐事。
何飞寻到了秋迟这边,拱手问:“公主,有何吩咐?”
害怕打扰秋迟休息,容玥打起精神,把他领到正厅。
何飞是师傅送来的人,听说很是能干,武功也很不错。既然是师傅的人,那便不用怀疑,她低声道:“帮我盯着李眠,只要不在我身边时,都盯着。”
何飞道:“是!”
何飞领命要走,她喊住他:“记住,万事,先保证李眠的安全。”
李眠一进房门,便感觉有异。
房里没点烛火,一片漆黑。
他屏息凝神,手上的飞云针立即朝一个方向飞去。
那边立时响起一阵惊呼:“要人命啊——”
虽然声音压的极小,但他听得出来,是言枳那小子。
李眠慢悠悠地点起烛火,提着烛台把言枳那边也点上,讥讽道:“要人命?”
他的针根本就没朝人,而是稳稳地定在言枳身旁的柱子上了。
言枳就爱大惊小怪。
言枳心有余悸,揉揉自己心口,控诉道:“你没人性,我幸幸苦苦帮你做了那么多事!”
李眠不咸不淡地应:“我让你对公主下手了?”
虽然李眠似乎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但言枳还是觉得他这般面色,比那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他道:“那可是一次机会。平日里,公主身边不是你就是那姓顾的,我哪儿找得着机会。”
李眠的声音沉下几分:“可我还没有同意,你却擅自下手。”
言枳躲远了些,道:“不早下手,我怕你往后就舍不得了。”
他又道:“你整天公主长公主短的,为了她消除对你的怀疑,连大理寺都能说进就进。
她好不容易出城,还只带一人,再不下手,以后再想杀就难了。”
李眠冷冷道:“要是想回兴城就说,再擅自行动,我就让先生来领你回去。”
兴城最有名的,就是江湖第一神秘组织风雨楼。
而言枳,是风云楼少主,而李眠所说的先生,是言枳的兄长,风云楼的主人言风临。
但言枳畏缩地躲得更远:“我不回去!”
李眠神色淡淡:“你行事不听指令,这里不能留你。”
言枳看了他半晌,看着,是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假模假样地走到窗边,嘟囔着说:“我不走。”
一下子就翻出去了。
李眠眸光深深,望着言枳离开的地方,他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信。
待信写完,他弹起古琴。是一首很简单的曲子,里面藏了三个连续的宫调,三个连续的商调。
两个调子都出来以后,李眠窗边有人敲了几下,三长一短。
两个音调,三长一短,都是李眠与人互通的暗号
信拿到窗外,被迅速抽走,只是一瞬间,外边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是风云楼放在将军府的暗哨。
这封信会被送到风云楼楼主手中。
李眠关好了窗,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李眠低声问:“谁?”
他慢慢地走到门边,手中蓄力,一掌若出,外面的人必死无疑。
容玥轻声道:“你不用开门,我就是路过。”
容玥这话说的有些可笑了,她的房间离这里才是最远的,分明是相反的方向,怎么会顺路。
但李眠没有揭穿,他也轻声回应:“好。”
他站在门前,容玥的身影映在门上,她离他这么近。
他的手垂在身侧,握成拳状。几度松开,又紧紧握住。
对啊,现在的公主,对他没有任何防备。只要他出手,眼前的人,必死无疑。
李眠的手慢慢攀到门上,把木门都抓得掉了碎屑,上面全是他的指甲印,慢慢地,也沾上了血。
他忽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容玥察觉到似乎有些声响,府外巷子里的人声渐渐低了,现在是该就寝的时候了。
她看见李眠从里面攀上来的手,屋里的灯火将他的手拢成一团小小的阴影。于是也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从外面的灯笼照映看来,就像是她握住了他的手。
她低声说:“李眠,你放心。”
隔着一扇门,李眠再也不是往日那般不羁,常带着几分随性的笑。
他沉着脸,冷的可怕。
那是个冬天,寒风凛冽。
他跑了很久很久,手上的镣铐还未解开,脸冻的通红,头发乱成一团,身上穿的是破破烂烂的衣服,风一吹,冷意就渗入骨子里。
他只能一直跑一直跑,连气都很难喘。
可是,必须要坚持下去。只要跨过前方那座山,他就自由了。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几天几夜,即使严寒难挨,公主也追了他们几天几夜。
想尽办法,孤注一掷也要逃走的结果是,唯一的好兄弟在他面前倒下。不远处,是骑在马上拿着弓的公主。
倒下的那个,是一箭穿心,他甚至只能说出三句话。
最后一句是“保重”。
这就是……千秋将士交口赞颂的,有公主在,临安俘虏,一个都跑不掉。
因为跑掉的,都死了。
李眠盯着那团影子,眼眸深沉而冰冷。
没有听到回应,容玥又问了一声:“李眠?”
片刻,传来他低哑的嗓音:“怎么了?”
容玥在门外,不知道他在里面怎么样。
但夜已深,她来到这里已经很是出格。
她道:“没什么。”
不过他声音有些哑了,说不定是因为没有养好。等会儿就去厨房叫人给熬些雪梨汤,给他润润喉。
容玥还不想走,便道:“方才你弹的什么曲子?”
李眠的声音沉沉的,淡淡的,他道:“一首家乡曲,怕公主笑话了。”
不笑话不笑话,怎么会笑话呢。
她一直以为,能把琴弹的这么好的男子,一定会脾气怪,还娇生惯养,只听得好话,半点错处都批不得。
她虽然不懂弹琴,但琴本就是弹来让人听的。若她这种不会琴的都觉得不好听,但弹琴者又能弹的有多好。
但是李眠就会这么谦虚。
她忽然有些美滋滋的,这么好的人,就在她身边。
“那你能不能给我弹一曲?”
方才听的并不真切,她想再听听。
李眠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抱歉,公主。”
容玥忽然心里很是失落,她原还想,听听李眠弹出来的是个什么样子。
罢了罢了,他也许是实在累了。
容玥轻声应了,再待了片刻,便往厨房去了。
很久之后,李眠打开房门,面色沉沉。
一轮新月在上,影成三人在下,相顾无言。
容玥吩咐好厨房的人,回到房间里,拿出李眠给她的白纸时,竟有些迫不及待。
他说他随她,做什么都好,然后递给她这张白纸。这张白纸,任她书写。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写下第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