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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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黎冰正在交流感情,门被人自外推开,摇光黑着脸叉腰进来,“你们两个,抬水去!你家公子一会儿要用的!”
黎冰懒懒的说,“我家公子来者是客,我们跟着公子自然也是客,莫非你们还要客人来抬水?”
“怎么,你想别的什么人往里头送水去?”
“不用别的人,摇光小兄弟安排心腹人就可以了啊。”黎冰眦牙一笑,起身晃到摇光面前,将人拎着衣领子拎到酒桌上按坐下。摇光易容虽厉害,武功就平平,张牙舞爪的折腾半天,被黎冰一杯酒塞手里,黎冰正色一揖,沉声道,“先前大家各为其主,对小兄弟多有得罪,在这里,我给小兄弟赔罪了!”看两家主上这股子缠绵劲儿,以后共事的时候多着呢。况且,黎冰自觉大肚,冤家宜解不宜结什么的,想摇光这么一小孩儿,给他个面子把以前那点儿事说开了,也就完了。
自来仆肖其主,阮鸿飞何等人物,摇光是他一手调~教出来,自然也是个难缠的,笑一笑,也不去扶黎冰,黎冰做戏做到一半儿,岂能中途歇场,只得继续似一只大虾米似的弓着腰。过了半晌,摇光才慢吞吞的道,“黎大人客气了,你都说了是各为其主,如此,大人哪里来的错处呢?莫非大人以为摇光我是个小气且心胸狭窄且好糊弄且拙笨的人不成?”
黎冰腰都有些酸了,忙道,“哪里,摇光兄弟误会为兄了?”随口一来,竟成了兄弟?
摇光心道,真不愧是太子殿下使出来的人呐,这死皮赖脸到处乱认亲的劲儿跟太子殿下真有些像呐。
“既然黎大人无此意思,那也就没有赔礼一说,”摇光刁钻的说,“黎大人且起来吧,这么傻大个儿的,弓着个身子也不好看来着,倒叫黎大人心里怨我呢。”
听这话多么的刁毒啊,前嫌未解,又扣一怨望罪名儿,黎冰忽觉得摇光不去做个官啥的真是屈了材料儿,忙直起身子,恳切的说,“我哪里会怨兄弟你呢。兄弟你真是心胸宽阔似海深,来,兄弟我敬你一杯。”
“此语虽不通,不过,黎大人敬酒,我不喝就不识抬举了。”摇光道,“我敬黎大人。”仰头干了,再倒一盏,对陈盛道,“再敬陈大人。”
陈盛见黎冰喝了,也喝了。
黎冰本想顺势解了自己与这小家伙的前怨,哪知人家反过来掌握了话语权,喝了两杯酒,摇光起身道,“我家先生不喜别人进房,故而要请两位帮着抬一抬热水了。黎大人若是不愿意,你帮着开开门,我与陈大人抬就可以了。”
在人家地头儿上,黎冰觉得折腰也不丢人,忙道,“自然是我与老陈来。”
摇光眼神里带了三分高深莫测的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187、番外皇帝难为之二三 ...
黎冰觉得自己之所以后来会觉得在摇光面前矮半头,就是因为他那个不争气的主子的原因。
摇光捧着一叠干净的衣裳站在门口,后面跟着黎冰陈盛,俩人身旁放着一只半人高的浴桶,盖着盖子还能透出袅袅热气。三人皆是秉气息声,只等着里面吩咐。
只是……好像……大概里头一时半会儿的也结束不了……
明湛嘴巴里的大裤头儿早被拿掉,他已经没力气再嚎上一嗓子了,瘫在床上,只是偶尔发出一声猫咪似的低吟。
明湛自认为不是个缩手缩脚小家子气的人,他对自己的**特忠诚,在床上也放的开……人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难道大叔也这样吗?
当然,明湛很喜欢情人对自己饥渴啦?但也别太……太纵欲啊!
纵欲,还,还是很伤身滴。
他真想与在自己身上奋斗的大狐狸讨论一个关于**节制的问题……阮鸿飞又是一阵折腾,明湛已经累的不成了,腿都环不住情人的腰,可身体还是会兴奋的攀上顶点。
“我,我不行了。”阮鸿飞又在摸他后面时,明湛忍不住低声喃喃,腿弹动了下,彻底瘫床上了。
阮鸿飞将人翻了个个儿,明湛就如死狗一样的趴着,阮鸿飞双手握住明湛的腰,顺势往上一提,明湛吓的死命扯半哑的嗓子尖叫,“你个畜牲,你还来!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老天爷!让我死了吧!我怎么修下这么不懂得体恤我珍惜我爱护我关心我的老婆呐!”说着还呜呜的哭了两嗓子。
阮鸿飞哭笑不得,抬手拍了明湛屁股一记,“今天做的有些忘情了,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什么叫忘情?就是畜牲,大畜牲!
虽然很羞人,不过明湛也没反抗的余地,阮鸿飞细瞧了瞧,然后要了热水。
摇光悄然打开门,将衣裳外在隔间儿榻上,无声的比划指挥着满脸通红的黎冰与陈盛将热水桶放下,然后三人再悄然退下。只是出了房间后,摇光极得意地昂首挺胸地挺了挺自己的小个子,然后不屑的对着黎陈二人一个轻笑,甩着袖子,一跳一蹦的,走了。
自此之后,摇光觉得虽然自己个子较黎冰矮半颗头,但是在精神上,他高黎冰一颗头不止。
明湛被伺候着洗了澡,阮鸿飞还细心体贴的给他上了药,擦干了抱上床去,仔细珍惜的放在被子里搂着。明湛气还没消完,咬了阮鸿飞两口泄愤出气。
阮鸿飞无奈,跟明湛说着好话,“我本来想着你这么老远的过来,身上又伤了,先让你养两天。奈何你总是不满意,又总是招我……好小胖,你就体谅我一回吧。”
明湛两包老泪含在眼里,只想大哭一场,祥林嫂一样念叨道,“明明该轮到我在上头的,你不讲信用。明明该轮到我在上头的,你不讲信用。明明该……”所以说,阮鸿飞能把明小胖折腾成祥林嫂,就此方面而言,也是极有本事的一人哪。
“是我性急,实在忍不住,就失言了。”阮鸿飞温语劝道,“再者,今晚就到我那里了。我这些日子没回去,有许多事要处理,若是受了伤,实在耽误事。这样吧,等江南的事结束了,一定让你在上头好好做,成吧?我不比你年轻,恢复的快,本来我这个年纪,竟然能得到你的青睐,你这样优秀出色,我就难免有些……嗯……不自信吧。”
觑着情人的脸色,阮鸿飞低语道,“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就会想,你在宫里是不是有了新人……有朝一日,我老去了,你会不会离开……好像没有一日能安心……”
心里微微好受了些,明湛依旧撅着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像花心的人么?”
阮鸿飞轻轻的叹口气,凑上去轻啄明湛的唇角,趁机表明情意,“所以,我希望你尽快登基,我不想离你太远。”
不得不说阮鸿飞用对了办法,明湛脸色好了不少,搂住情人的腰,回亲一口,“皇伯父那里,真不好太过份。”
终于把人哄得好了,阮鸿飞悄悄松口气,忙顺势转移话题道,“你放心,皇上最识时务不过,将西北收了心,把江南理顺了,他会主动让贤的。”
“你什么时候给我做?”明湛哪里会让阮鸿飞这样轻松过关,他是铁了心的要个准信儿,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阮鸿飞这张狡猾透顶的狐狸嘴脸。只要稍有异动,他明小胖的激光眼就能发现!
“等你把皇上交待的事做妥当了,可以吗?”阮鸿飞态度好的不像话,温良的征求明湛的意见。
明湛郁闷的想上吊,“难道之前都要我在下头?呜,我一辈子就要这样过吗?我也是男人好不好啊!”
阮鸿飞只得退一步,叹口气,“你要实在坚持,等我们回了将军府,我是担心马维生疑。”
“那可说好了,他知道也不会往外说的。”
阮鸿飞温柔的笑笑,摸着明湛的脸,“累不累,先睡一觉吧。”
明湛有些不好意思,轻声说,“我有点儿饿了。”
阮鸿飞挑眉,“刚刚没喂饱你吗?”
“大色魔!我是想吃饭!吃饭!吃饭!”明湛揪着阮鸿飞的耳朵大吼。
阮鸿飞险些瞬间失聪,揉了揉耳朵,笑叹,“你小声一点儿。”
“我干嘛要小声,饿死了。”
“好好,吃饭吃饭。”
明湛其实精神不错,胃口也好,而且休养一天,有阮鸿飞无微不致的照顾着,他身子就好俐落了。虽然还是有点罗圈,不过那是骑马后遗症,且得恢复几天呢。
故此,下船登岛之时,明湛还是很有精神的,只是当他看到在港口那整齐排列的军队与身着各色官服的官员时,明显有些不可置信,然后见那些官员整齐的躬身行礼,口称,“见过国主。”
明湛顿时张大了嘴,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阮鸿飞挥挥手,摇光马上一副太监表情在边儿上拉长嗓子道,“平身吧。”
明湛一肚子的问题,跟着阮鸿飞坐上那低调奢华的马车后才问,“你怎么一面装魏宁一面绑架一面做国王的啊?你真是大仙儿啊?”颇觉不可思议。
阮鸿飞眼尾露出一抹傲气,语气倒是淡然的很,“自从我发现畜牲也能做太子,贱人兄弟一个做了皇上一个做了王爷,我有地盘儿有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好吧,那俩贱人兄弟是他爹。明湛郁闷了一会儿,自我调节了下心情,欢喜的问,“飞飞,你这国家叫什么名子啊?”
“我用的是杜若的名子,自然就叫杜若国了。”那大尾巴狼的神色,别提多欠扁了。
明湛摇摇头,大言不惭,“这名子不好,应该改为爱明国,或者叫爱湛国才对。”
阮鸿飞笑,“等你什么时候把大凤朝改为爱飞朝,我就跟着你一道改,如何?”
明湛顿时哑口,忍不住对阮鸿飞道,“你既然都是国主了,怎么不早跟我说啊?害我为你担了好一阵子的心呢。对了,你打算怎么跟手下人介绍我啊?你有没有姬妾之类的?小孩儿呢?有没有小孩儿?”
“不跟你说,是以前没到那份儿上。”阮鸿飞姿态更加闲适雍容,握住明湛的手捏了捏,“至于怎么介绍你,你说吧?”
“当然得说我是你相公了。”
阮鸿飞道,“这倒是好说,反正我这里我说了算。只是将来,你又如何跟你的大臣们介绍我呢?你那里,怕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明湛自认为颇有些本事口才的人,不想今日却是三番两次被情人问的说不出话来。若是阮鸿飞笨一点,明湛还敢花言巧语的骗骗他,可这人如此聪明心计,明湛若敢大嘴巴许下什么话来,以后可是得要验对的。
阮鸿飞瞟一瞟明湛那张没本事的嘴脸,接着笑了一笑,善解人意道,“所以,暂时还是不介绍你了。”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笑,明湛硬从里头瞧出了失望讥诮无奈叹息等等等等,直羞的明湛红了脸,一时男人的尊严冲破理智,梗着脖子大声道,“这个我也想光明正大的与你在一处,只是你也知道我的现状,得慢慢筹划!你就跟别人说我是你相公,听到没?”
明湛刚吼完,就听马车外一阵吸气声,然后便窃窃私语起来,还有大胆的人问摇光,“先生在外面成亲了么?”
“嗯,没呢。不过人选已经定了,就里头那个,是大凤朝的太子殿下呢。”摇光的声音一点儿都不知放轻。
“太子殿下看起来可真小,有十五岁吗?”有人好奇。
“哪里啊,转年就十八了。”
“国主可真有本事,竟然能把大凤朝的太子殿下拐来。”这位张嘴就是一幅人贩子的口吻。
“是啊,可以让国主跟太子殿下谈一谈,让他把东西卖我们便宜些,都是一家人了么,也就不要太津津计较了。”这是想谋求好处占便宜的。
“国主总算有着落了,我也可以去跟子敏提亲了。”谢天谢地的。
明湛竖着耳朵听的正开心,就见阮鸿飞敲了敲车身,叩出“咚咚”的声音,外头立码清静了。然后,似笑非笑的看明湛一眼,“说你嗓门大,你还总不注意。”
“嗓门大怎么了,难道我见不得人?”明湛先把腰杆儿挺直,问阮鸿飞,“魏宁在你这里呢?”
“嗯,本来打算出海的,后来天枢在帝都地动时断了腿,他一道带天枢回来,不知怎么就被绊住了,没走成。”阮鸿飞淡淡的说了一句。
明湛心里盘算着,得赶紧把魏子敏给解决了,要不总在他家飞飞身边这样痴守着,万一哪天他家飞飞变心,根本不需要理由!太容易出事了!
别看人家嘴里谦逊着,没称帝只称王来着。地盘儿自然也不比大凤朝的广阔,可这王宫还硬是挺气派。
就是他家飞飞手下的人,不比大凤朝的臣子们恭谨有规矩。对他好奇也是有的,不过你也别这样大张旗鼓的看啊,看就看吧,还要跟阮鸿飞点评几句,“国主,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刚刚太子殿下口称是您的相公,不知这聘礼什么时候送来啊?”
刁人!
明湛淡淡一笑,若这点儿小事他还解决不掉,也就枉为太子了,遂温声道,“我与你们国主两情相悦,不过我身为大凤朝的太子,你们国主又是这样的身份,事关两国邦交友谊,自然不能急的。待我回去细细安排出一个单程来,再派属官过来细谈此事。”
“是,那臣就等着太子殿下的好消息了。”这人生的五官清俊,皮肤却是淡淡的棕色,想是在船上风吹日晒的结果,说话却是一句扣一句,又问明湛,“殿下,我家国主的人才相貌自然不必小臣多言,又听殿下亲口承认与我家国主两情相悦,小臣听说太子殿下府中有两名侧妃,不知可是实事?”不待明湛点头,此人又道,“我家国主这样的身份,肯与太子殿下结百年之好,莫非太子殿下还要委屈我家国主与女人共侍一夫不成?”
明湛稳住了心,他终于想起这个声音是在哪儿听到的了,遂一笑道,“不如这样,我也大度些,给你家国主纳一门侧室如何?也不必别人,就子敏挺好的。”
那人脸色陡然一惊,忙道,“子敏早已身有婚约,这可是不能玩笑的。”
明湛笑了笑,拍一拍那人的肩,问道,“你是天枢吧?你既然熟知大凤朝的事,也必知我与飞飞的事不能急在一朝一夕,你这样追问着想把我们的事砸瓷实了,想来是想让子敏对飞飞死心,对吧?”
“小臣一心为国主与殿下尽忠啊。”天枢喊冤,当然,顺便也是有几分私心的。
明湛决定卖这家伙一个好儿,顺带为自己解决了麻烦,坐在榻上剥了根香蕉吃了,对阮鸿飞道,“你定是有不少事要处理,先去干活儿吧,我跟天枢谈谈心。”
“不要欺负天枢,他是个老实人。”
明湛只想一头撞死,天,天枢是个老实人?也太会颠倒是非黑白了!遂不满的瞪阮鸿飞一眼,天枢已倒了盏蜜水奉予明湛,温声解释道,“国主的意思是,小臣相对于殿下来说,就是个老实人了。”
明湛郁闷的喝一口蜜水,心道,男人果然不能入赘啊!这一到老婆家,地位直线下降。
188、番外皇帝难为之二四
不说明湛在阮鸿飞的地盘儿是连惊带喜,颇有几分乐不思蜀的意思,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解决了一大情敌,安心不少。
倒是马维这里忽然来了这么一队人,对于一直派人监视将军府的总督府来说,在这个关键时刻,实在太可疑了。
宋淮宋总督一直在琢磨这批人的来历,对周之源道,“帝都口音,莫不是上头派来的。只是就算上头派来的,也该先来本督这里说话儿,怎么倒直奔马维那里去了呢?马维从西北来,也不知南面儿的事儿哪?”
“不论什么来历,属下琢磨着能叫马维待之如上宾的,又带了那些好手,定不是简单的角色。”周之源想破脑壳也想不到原本应该在西北的太子殿下会突然来了东南,说道,“其实这些人属下倒是不担心,马家在西北,历来忠心耿耿。能这样大咧咧的直奔马维军中的,来历应是光明的。这些人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走,咱们再接着查就是。倒是钦差明日就到了,咱们可得打起精神来。”
宋淮笑,“先生尽管放心吧。”
原本帝都虽离杭州远些,按理说也走不了这将将一个月的时间。实在是王大人这队钦差运道不大好,在山西遇到了大雪,老天留客,硬是歇了三日。雪路难行,也耽搁了不少时候。
再者,王大人这一行人老的老娇的娇,也不好提速的。那个,别以为男人就不娇贵了。这一行人除兵部侍郎宋双成是武转文,粗手大脚的泼辣些。其他几部侍郎皆是文官出身,念了大半辈子圣贤书的,讲究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冷风朔气叫他们赶远路,真是要了半条老命。
故此这帮子比明湛早出发半个月的家伙们,硬比明湛晚到了三天。当然,日后这又成了明湛嘲笑报复王大人的一个把柄。
宋淮带着巡抚布政使等浙闽大小数得上号儿的官员到城外迎接钦差仪驾,知道王大人清官的名声,宋淮并未安排什么盛大的仪式,不过这显然很对王大人的路子。
宋淮亲切不失客套的与几位大人见了礼,温声道,“诸位大人乃钦差,若不嫌弃,先到总督府休息片刻,晚上我与任大人等特备了接风酒水,也正好与钦差大人一说浙闽军政。”
王大人对宋淮印象倒不错,一路过来紧赶慢行,实在累的骨头缝发酸,遂不再客套,笑道,“有劳宋大人了。”
“应该的。”
一行官马车轿浩浩荡荡的直奔总督府,王大人一路过来,留心细观各省风情,透过轿子棉帘看到石板路旁各色店铺来往行人,心道,杭州府富庶的确名不虚传。且自宋淮任浙闽总督一职来,未有过大规模的海盗劫掠事件,民间太平,自然百业兴盛。
兵部侍郎陈双成与马维都是世家出身,早便认得,此时见了马维,自然亲切,俩人都是骑马,轻声问候几句。
晚上的酒宴虽丰盛但也不出格儿,俱是家常见的肉菜,只是多几样江南的海味儿,倒是大多北方人吃不惯,唯礼部侍郎戴安是地道的福州人,此时吃着很是对味儿,还赞了几句。
让王大人满意的是,没什么有辱斯文的歌舞,且宋大人说话文雅风趣,兼顾各方,即便没有歌舞愉众,大家也挺乐呵。且宋大人体恤各位钦差一路风尘,饭后也未有安排,只管随各位大人歇息去,种种体贴,实在让人舒心。种种分寸把握,更令人叹服。
倒是宋双城与马维谈的投机,况且他也不累,跟宋总督知会一声,随马维住到了海宁将军府去。
明湛在阮鸿飞的宫殿里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摇光为他在脸上收拾了收拾,顷刻间就变了个人似的,明湛连连称奇。就是黎冰陈盛也在摇光妙手之下,一个成了独眼儿龙,一个成了疤瘌头,把明湛险些笑断了肠子。
李方这次是亲来阮鸿飞岛上拜访,他倒极是羡慕阮鸿飞手下这一帮子人,只是他本草莽出身,虽有些急智手段,到底不比阮鸿飞见多识广,驭人有度,能建起这一番基业。阮鸿飞行事向来有分寸,自占了这片岛后,便不再扩张陆上地盘儿,只管安份做生意,且处事公允,海上讨生活的各方势力也服他。如李方这样的,倒是愿意多结交这样一个朋友,与阮鸿飞谈的颇有兴头儿。
不过明湛对于李方颇是失望,不是所有海盗头子都有阮鸿飞的心胸手段,在明湛看来李方也不过是个趁势而起的草莽罢了。
明湛听他们商量了会儿上岸抢劫的时间,深觉作孽,幸而摇光给他画了妆,不然,他真得脸红。
这些事商议毕,明湛与阮鸿飞又在岛上停留一日,便坐船回了海宁。
马维依旧照常去练兵,宋双成跟着看了会儿,忽然面色不妙的拉着马维暗指着一组训练的侍卫中的其中一个眼角留疤的问,“马兄啊,那人怎么到你这里来的?”
“哦,我一个朋友的侍卫,怎么了?”
宋双成的脸更出现了一种奇异的神色,想了想,咬牙问马维道,“你什么朋友啊?那是皇上身边的人,我有幸见到过一回。”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老叔——老叔——”明湛远远瞧见马维,嚎了两嗓子,挥了挥手里的马鞭,纵马过来。
马维一指明湛,对宋双成道,“我家大侄子的。”迎了上去。
宋双成此生,不敬鬼神不敬苍天,唯敬马维。事后,宋双成每每想成马维亲切的称呼皇上为“大侄子”事件时,都认为马维是个相当有胆量的人。
“回来了?”马维并不问什么事,亲切的拍了拍明湛的肩,一副熟稔的关心子侄的口吻,笑问,“累了吧?”
“还好。”明湛自然已经注意到双股颤颤、眼瞅着就要瘫到地上去的宋双成。侍郎并不是小官儿了,明湛向来记性好,自然是记得宋双成的,笑着上前一步,拍了拍宋双成的肩问,“宋大人来了。哦,王大人也到了吧?”
“是,是,是……”
明湛笑着威胁一句,“敢泄露我的身份就要你命。”
“是,是,是……”
马维瞧着有些犯寻思,明湛笑道,“老叔,我是为太子办事的,不好给人知道身份,只得请这位宋大人帮着保密了。”
“唉哟,大侄子,不想你小小年纪,竟如此有本事。”马维吃了一惊,见宋双成脸上血色都没了,对明湛道,“大家在朝为官,以和为贵,别动不动就要人性命,这可不好。老宋人不赖,这次也是钦差,前来看演武的,住在咱们将军府里,你年轻,遇事要多跟他讨教。”
宋双成别提多恨了,我干嘛这么腿长、跑马维这儿来啊!不过,马维还真够意思,替他说了好句话。那个,太子殿下,你飞过来的吧……顿时,宋侍郎的思绪已纷乱如麻!
马维又拍着宋双成的肩道,“宋老弟,这不是外人,我铁哥们儿家的小子,若是大侄子有问你的事,你可不许藏私。”
俄的神哪,什么时候镇南王成你铁哥们儿了?马维你说话真不怕遭雷霹啊!叫镇南王听到不得生吃了你!
明湛不想太早露出身份,若不是那面具戴脸上不舒适,他也就一直戴着了。本以为稳住了宋双成便罢了,不想他这张脸辩认度还挺高。刚走到营帐门口,就见宋双成身边儿过来禀事的一个小小的员外郎瞧见明湛的脸当即便趴下了,哆哆嗦嗦的喊了一句,“殿……殿……”
宋双成眼疾手快的将人捂嘴拽进营帐去,待明湛在上首之位坐了,宋双成丢开这不争气的手下,整理下衣帽,屈身行了大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员外郎本就是趴着的,这下趴的更彻底了。
“平身吧。”明湛淡淡地,“料想你们也该到了,这么点子路,你们早我半个月,竟耽搁到这个时候,看来路上收获不少。罢了,这些事日后再提。你去总督府,叫他们来迎驾吧。”
宋双成的心总算安定了,他就怕太子年少,不听人劝非要玩儿微服出巡这一套。当然,也许太子已经玩儿够了。
“马将军,你调五千兵马至总督府护驾。”
明湛说完话,却不见马维回答,只见马维两眼呆愣,张了张嘴,咕咚一声直挺挺的倒下了。明湛与阮鸿飞这两个居心不良的家伙“噗”的一声,笑喷了!
马维睁开眼睛时,第一个见到的人是阮鸿飞,他松了一口气,握住他好兄弟的手,叹道,“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有个儿子,我叫他大侄子,后来他竟变成了太子,你说奇不奇怪?”
忽然,明湛的大头凭空出现在马维眼睛上方,阴恻恻道,“这可不是梦哦,马将军。”
马维险些又抽过去,阮鸿飞手中银光一闪,闪电般在他人中处连扎三针,痛的马维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天哪,竟然不是做梦!还有比这更悲惨的事么!马维心里那铺天盖地的委屈哪,简直就不必提了,当下自然不是诉委屈之时,他忙给明湛行礼,“微臣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太子殿下,之前多有得罪,请殿下恕罪!”
“你没见过我,当然不认识我啦,这有什么可怪罪的。起来吧。”马维腿刚站直,明湛又拉长嗓子喊了一声,“老叔——”
马维膝盖一软又给明湛跪下了,哀求道,“殿下莫拿微臣取笑了。”
“别动不动就跪,我不喜欢人跪。”明湛扶了马维一把,马维就顺势起身了,明湛笑,“开个玩笑而已。你当初并不知我的身份,又是我有意相瞒,这也是咱们君臣的一场缘分。飞飞早就对我说你仗义,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不必介怀之前种种,我喜欢坦诚的人,这年头儿,敢对我说实话的人实在太少了。希望我们之间始终如一。”
“只要殿下不嫌微臣说话粗,殿下问什么,微臣都会如实说的。”其实马维除了惊惧,也有一丝庆幸,他细想在明湛到来时的自己的所做所为,虽然粗鲁些,不过他与明湛相处的不赖。说句心里话,他对明湛的感观也很好,起码他觉得明湛并不是难以亲近的人,且颇通事理。“殿下若无吩咐,臣先将营中之事交待一番,好将人手调拨出来。”
“好。”总算暂时出了口被叫“小胖子”的郁闷与气愤,明湛见马维吓的够呛,善良的暂时放了马维一把。
宋淮正与王大人说浙闽军如何如何,就见小厮进来这回禀说去了海宁的宋双成宋侍郎急着求见。这一见,倒是惊了众人一跳。大冬天的,宋侍郎脸上大汗蒸腾,脸红气喘,着急的一时倒说不出话了。
礼部侍郎戴安顺手将手边儿茶盏递予宋双城,温声道,“宋大人不必急,喝口水,喘匀了气儿再说话。”
宋双成一口饮下,还灌了半嘴茶叶片儿,嚼弄着全都咽了,顿觉一股子苦气往上返,将茶盏往桌上脆声一顿,急声道,“太子殿下已经微服至海宁,命我等前去接驾!”
宋淮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太子殿下十日前方从帝都去的西北,这些大人们自帝都来都走了将将一个月,何况太子身娇体贵,他就是长了翅膀靠飞的也飞不了这样快吧!
只是,宋双成也是一部侍郎,焉能说这种谎话?王大人先问,“这话怎么说的?太子殿下不是去了西北么?”
宋淮跟着道,“就是啊?怎么会突然在海宁出现呢?”
宋双成冷声道,“太子身边有陈盛陈侍卫相随!何况当初圣旨中道是太子仪仗巡视西北,又不是说太子本人!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到了,我等还是速速迎驾是正经,若太子殿下等不及,自个儿过来,可就没脸面了!”这一路快马加鞭,他也整理出了些许思路,重点就放在太子为何要打这烟幕弹来杭州?一路琢磨过来,宋双成也有了一二猜测。哼!怕是浙闽不干净!太子殿下私下查证来着!想通这一点儿,宋双成对宋淮就颇为不客气了!
宋淮王大人等都来不及多想,迅速的更衣,换了大毛衣裳,也不坐车坐轿了,清一色的骏马,反正到海宁也近,快马加鞭的赶了过去。
189、番外皇帝难为之二五
宋淮在迎驾的路上还在不停的思考,太子怎么就来了浙闽呢?不是去西北了吗?
王大人则思量,太子是如何来的浙闽呢?脚程也忒快了吧?
侍郎大人们暗道,果然是太子啊,神出莫测的。
神出莫测的太子坐在帐中,待诸人行过礼,赐坐之后温言道,“宋大人的消息也忒慢了,我这么一大队人来将军府,你就不犯寻思,来的是什么人?做什么来着?我还想着宋大人给我个惊喜呢。结果宋大人完全没察觉,警觉性不够啊。”说着还一幅极其失望的口吻。
这是什么变态心理啊!焉不啾的来了,不露一点风声,其实是在等你来找,莫不是捉迷藏的意思?饶是宋淮宋大人也觉得太子殿下种种行为令人费解。只是如今也不是研究太子费解之迹的时候,见太子似有不满,忙道,“微臣本不知将军府来客,倒是马将军,也不提醒微臣一声,让殿下空等这几日,都是臣的罪过。”宋淮并不知马维也是受害者,心道这姓马的外头只瞧着实诚罢了,这样的大事,竟然都不暗示一声。以宋淮之涵养也忍不住抱怨了马维一句,推一下责任。
明湛哈哈大笑,“马将军比宋大人更笨,我在他这里吃住三天,他竟然一无所觉。”
这事儿,除了明湛一个人欢喜,其他人想附和着笑笑都觉得笑不出来。王大人一马当然起身,一撩官袍,曲膝跪在地上,一脸忠心,中气十足,掷地有声的开始进谏,“殿下何等贵重身份,这样微服出行,千里迢迢的,路上或有什么万一,要如何是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当为国家为社禝为百姓珍重己身呐。”
“行啦,父皇都答应的。再说,如今国泰民安,能出什么事?我这不平安到了吗?”王老头儿素来会挑毛病,明湛索性寻他个错处,堵上他的嘴,省得他没完没了的啰嗦,于是一哂问道,“若是一个国家的官员嘴里喊着天下太平,而储君却不敢离开护卫军出行,这是真正的天下太平吗?倒是你们,早早出门,怎么还不如我腿脚快!”
王大人脸上一窘,“是臣等无用,在山西遇着风雪,走不得路,便在驿站停了三日,待雪停了,路又不好走,耽搁到了现在。”
“这就是了,我想着必是有个缘由。老天爷留客,也是没法子的事,跟你们有用无用不搭边儿。你们若是没用,我做什么派你们当钦差。”明湛道,“以后纵使谦虚,也别说这种话了。你们自谦没什么,连带着我也跟着没面子。”
王大人道了声“是”,明湛叹口气,指一指他,“还有这有事儿没事儿‘扑通扑通’嗑头的毛病,莫非你站着说话我就听不明白了?起来起来,一把年纪的老远的过来,本就辛苦,地上寒凉冷硬,怎么还这样不知保养?”
王大人嘴里说着“礼不可废”,从地上起身,心里觉得太子殿下虽然口气不大好,可真是体贴老臣哪。
杭州城里是的有行宫的,只是事先也不知太子过来,平日里只是几个老太监看守,难免荒疏。宋淮便道,“微臣想着行宫未曾准备接驾,想来一应家什用物都不齐全。今日过去,怕不周全。不若太子殿下暂且移驾总督府,臣即刻派人收拾行宫,待行宫一切妥当,微臣等再奉殿下移驾。”
“何必这样麻烦,就打扰宋大人吧。”
明湛这样一说,宋淮满心欢喜的谢恩,这可是天大的体面,把太子殿下伺候好了,比演武啥的更有益处。
明湛又道,“我素来用度简单,你也不必从哪里想方设法的去给我弄什么稀罕物什,我不喜欢那些虚排场。马将军这边调五千过去护驾,一应防卫由马将军与宋总督、宋侍郎瞧着安排吧。近卫交给黎冰、陈盛。我在这里花销的银两,到最后报了帐给我,我行了印,介时随折子一道报予内务府,内务府自然会拨内帑下来。不必用你们浙闽的银子了,也省得劳民伤财。”
宋淮忙道,“太子贤明,实是百姓之福。”
明湛不耐烦听这些奉承,便起身准备去总督府。
马维素来是骑惯了马的,还好将军府自有规制,也是有马车的,只是长久不用,灰飞尘起的,即便立码刷洗干净,也得有个晾干的时间呢。明湛打量了马维窘迫的神色半晌,过足了瘾,方道,“无妨,骑马就是。飞飞,你与我共乘一骑。”
王大人板着脸问,“不知这位先生姓名?”阮鸿飞一直站在明湛身畔,王大人早瞧了他好几眼,既不像朝中臣子,也不是侍卫打扮。太子在外,一切都得小心,王大人忧心君父,故有此一问。
“飞飞是父皇给我的贴身侍卫,这一路多亏他方面周全。就是晚上睡觉,我离了他也睡不安稳。”明湛大嘴一张,信口开河的给阮鸿飞编了个来历,一面笑眯眯地转头看向阮鸿飞,问王大人,“我这么在外头明晃晃的骑马,若是什么地方‘咻’
的射来一箭,或是什么人暴起行刺……没个高手在我身边护着,出了事如何是好呢?
你说对不对,王大人?”
说天下太平的是你,惧人行刺的又是你,王大人厚着脸皮弄明白了阮鸿飞的来历,撂下一颗老心,奉承一句,“皇上与太子思虑周详,胜臣万千。”闭嘴了。
明湛过去拍了拍王大人的肩膀,叹道,“知道你是不放心……”话说一半,抬腿走了,倒叫王大人感动的红了眼眶,想着太子殿下如今体恤臣下苦心,焉能不以死相报,忙急脚追了上去。
明湛三言两语,便令素来忠耿的王大人改变了对他的看法。以往王大人觉得太子殿下偶尔会干些不着调的事(情书事件以及微服出行事件),现在却给太子殿下找好了理由,年轻人嘛,偶尔跳脱也是有的。不过,在王大人看来,太子的确是有圣君之相。
宋淮是个心眼儿多的人,出门时便暗示了贴心小厮去禀告夫人收拾院子,招待太子爷。
待明湛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总督府,总督府的正房已经腾了出来,一应用具都是新的,摆设都是挑了压箱底儿的上上好的。明湛扫了一眼,道了声“叨扰”。
饶是以宋淮老练,眼中也露出一二喜色,恨不能说出“求太子多叨扰几日”的话来。
明湛打发了众人下去,他这次出来路远,便没带方青何玉,好在如今有个摇光可以勉强充为近身,明湛还打趣摇光,“看你这个子,扮个小丫环也能糊弄过去的。”
摇光气道,“殿下只说我矮,莫非殿下自己就高了?不信比一比,我个子比您还猛一些呢。”
“飞飞,你说我们谁高谁矮来着?”明湛过去同阮鸿飞并坐在榻上。
“做什么,高一点儿有什么好处不成?”阮鸿飞优雅捣弄着一套紫砂茶具,心道,两个小矮个儿比高,这有什么好比的,遂漫不经心的说,“你们都还小呢,还得再长几年,过几再比吧。”
明湛笑,“我年纪虽不大,奈何内心成熟,且辈份高。算了,何必跟小孩子计较。”
摇光白了明湛一眼,对阮鸿飞道,“先生,我去看看下面的人。”就下去了。
明湛守在阮鸿飞身畔,看他在那小茶炉里夹了几块儿银霜炭,舀水煮茶,正想动一动手脚,就见陈盛进来回禀:浙闽巡抚、布政使、杭州知府……前来给太子殿下请安。
反正是杭州数得上名号儿的离的近的都来了,明湛叹口气,“让宋淮安排晚上的宴会,不要奢靡。跟来请安的大人们说,我现有些累了,让他们先喝两杯热茶,没事的话歇一歇,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忙,晚上一道吃饭吧。”
“好生啰嗦!”阮鸿飞转头对陈盛道,“传太子殿下口谕,太子远途而来,身体疲倦,免请安。晚上太子设宴,到时再见吧。”
陈盛也觉得阮鸿飞的话更有气势,行了一礼,忙去回了。
阮鸿飞待屋里没人的时候问明湛,“朝廷是不是没银子了?”
“哪儿啊,有呢。”明湛死要面子的不说实话,拍胸脯一幅充大款的派头儿,“谁没银子,我也不能没银子呐。”
阮鸿飞似笑非笑地看明湛一眼,“看你这不大工夫,已经说了两次‘不要奢靡,崇尚简朴’的话了,我以为库里没银子了呢,想着要不要帮衬你些。”
“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明湛得知情人的好意,笑道,“真没银子我会跟你张嘴的。”
阮鸿飞一脸看透人心的微笑,“这倒是,现成的金银摆着。鱼米之乡,还能饿死人不成?”
“李方那里不会出差错吧?”对付这些官员,明湛业务熟练,不过他是头一遭跟海盗打交道,也不知李方根底,虽然飞飞素来可信,明湛仍忍不住想多打听一二。
阮鸿飞浅笑,“你没听说过盗亦有道么?到了李方这个地位,说话就不能跟放屁一样了,何况他是当了我的面儿应承的。”茶水已滚,冒出袅袅的白雾,翻手递给明湛一盏,“这茶怎么样?”
“还成。”明湛也品不出个好歹,他对李方的兴趣比对茶大的多了,而且话题已开,追问阮鸿飞,“昔日我听说李方奸杀掳掠,曾经把一个村子的人点了天灯……”恶名可不是一般大。
“不是一个村子的人,是一家人而已。”这些事,阮鸿飞还是清楚的,一笑道,“李方原本是福州什么村儿的一个渔民出身,朝廷禁海,渔民的日子民不好过。后来他跟着乡里大户儿去了西北铺子当学徒。待过了几年,回家一看,爹娘妹妹都死了。你别看李方如今破了相,且在海上多年,身上带了几分杀气,难免惹人惧怕。
其实年轻时听说也眉目端正,他妹妹是村里出名的美人儿。乡下农家,这么个小女儿,纵然比不上高门大户的姑娘小姐们尊贵,父母也极是疼爱的,便给女儿定了同村的一户人家,想着女儿嫁的近,守着娘家,嫁的知根底,也不会受委屈。谁知道待这姑娘长大,眉目越发漂亮,有一次给这村里大户的儿子瞧见,非要纳了做小。
李方父母怎能同意,这家大户走了县里的关系,治了李家一个罪名,强抢了李方的妹妹去。最后,李家家破人亡。李方是个有血性的人,知道了家里的事,当夜便提刀去了那家大户,只杀了三五个下人,便负伤而逃。他脸上那道疤便是那时候落下的。后来举县通缉,他索性便下了海做起海盗。渐渐手里有了人手,一次上岸劫掠,将那家大户围了,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点了天灯。只是这事给人传的邪性,李方的凶名也就这样起来了。”
明湛叹道,“还算事出有因,他也算条血性汉子。”
“其实像李方这样的头目,上岸抢个三瓜俩枣的,还不够累呢。”阮鸿飞道,“大家不过是求财而已,谁还杀人有瘾呢。”
“飞飞,你为何会出海呢?”
“开始我只是在南面儿做些生意维生而已,”阮鸿飞并无所隐瞒,见明湛凑上前,曲臂将他揽住,叹道,“后来生意做的大了,我看他们有些人暗地里与海上人交易,利润惊人,便也找了路子。那时我有里有些人手,皇上登基后也知江南长时间把持在方皇后手里,细细的盘查了一遍,有一些人在江南呆不住了,我便买了条船,让他们到海上躲躲。说起来,都是生活所迫,慢慢发现咱们这里不值钱的松江布贩到南洋去都能卖出丝绸的价钱来。时间久了,有了地盘儿,就到了现在。”
明湛道,“你这也是白手起家,比我强多了。”
阮鸿飞笑叹,“多天意弄人吧。我年少时自负有几分本事,想的不过是学成文武艺售于帝王家,日后做一代名臣什么的。谁知会突生变故,一步步被情势逼至此等境地罢了。若是你有我的遭遇,也不会比我差。”
“我要是碰到你的事,也不必别的,先把太子阉了出口恶气。”
阮鸿飞哈哈大笑,“这个我倒是信。你刚来帝都的时候把杜家那小子砸的头破血流,我就觉得别看长的丑,还有男人几分气性。”
“我丑吗丑吗丑吗丑吗?”明湛气呼呼的咬阮鸿飞脸一口,这可不是**一样亲呢的轻咬,直接啃出两排大牙印,把阮鸿飞气的哭笑不得,一面擦脸上的口水,一面道,“说笑而已,怎么这样容易当真?看你糊弄大臣们一套一套的,这倒听不出来了?”
“那你怎么不夸我长的好呢?”明湛愤愤道,“你再说我长得不好看,我非把你咬的毁了容不可。”
“好吧,算我说错了话。”阮鸿飞逗明湛,“你这样灵光的脑袋,怎么倒不会转弯儿了?若是要好看的绝色的,哪里求不得?你可见我身边有过什么人没有?如你也是一般,你想要什么,怕不必你开口,只要示意一二就有大批的人争相献上了。
我真不晓得你为何这样看重相貌,要我说,生的普通才是福份呢。”
这话叫谁说都矫情,唯阮鸿飞说出来是一片赤诚,他这一生的跌宕坎坷倒多是源于他生来就罕世俊美的容貌了,甚至后来因此九死一生。
“你就没觉出来?”明湛郁闷的嘟囔,“你说也怪,我母亲容貌不差,父王更不必提,我长的竟然谁都不像。我还跟明淇是龙凤胎呢,你看她生的多好看。”如果明淇真的是个男子,明湛几乎要嫉妒了。
阮鸿飞大笑,“你已经有做皇帝的运气了,十全九美,还是欠着些好。”
阮鸿飞自然不会参加明湛见官员的晚宴,明湛对于这种场合却早就习惯了,应付起来再容易不过。何况做官做到可以在太子跟前儿露面的,都不是简单角色,起码的长袖善舞是会的。就是向来刻板以圣人为准绳的王大人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明湛随口问一问杭州的人户多少、米价几何,倒是难住了杭州知府。不过让明湛意外的是,宋淮竟对此知之甚详。明湛不露声色的赞了宋淮几句,杭州知府的脸色别提多么的懊恼。
任巡抚马上说起演武的事来,明湛顺势再问几句,时候差不多,便先一步离席。
虽然宋大人处处快人一步,准备充份,且将太子请到了总督府歇息。
不过宋大人有宋大人的难处。
宋淮正抓心挠肺的琢磨明日的安排,话说明湛来的真不是时候,若是春暖花开,还能去逛逛西湖,听一听柳浪莺啼,看一看雷锋夕照,如今这么大冷的来了,太子殿下游湖,看满眼的枯枝败叶,能有什么意趣?如果老天下场雪,也能赏一眼断桥残雪,偏这贼老天不帮忙。
再者,太子殿下的性子与常人不同,倒难住了宋大人。
宋淮实在是有些捏不准,与周之源商议了半宿,也没个准确的法子,只得疲惫不堪的回了卧室休息。
宋总督为了给太子殿下腾地方,不得不与老婆搬到另一处空着的院子,宋夫人也没睡呢,挠心抓肝儿的问丈夫,“不知道太子殿下对晚宴还满不满意?”
“没说不好,就是好了。”宋淮拍拍夫人的手,“辛苦你了。”
宋夫人松一口气,眼中有淡淡的喜悦,念了一声佛,笑道,“这我就安心了。
还有一事,因未与老爷商议,我也不敢做主。听说太子并未带侍女,咱们是不是挑几个伶俐的过去服侍。”
“你选好了,明天我问一问殿下的意思再说。”
宋夫人倒了盏温茶递给丈夫,压低声音道,“老爷,咱们女儿也是将芨茾的年纪了。”
“万万不可!”宋淮瞬间明白妻子的意思,果断拒绝,瞟一眼自己的夫人,皱眉不悦道,“咱们是什么人家,即便想女儿从龙伴驾也要正经选妃,走这样阴私的手段,即便女儿入了太子的眼,日后进了宫能有什么好不成?”
宋夫人倒有自己的小算盘,低声道,“我是听说太子只有两位侧妃,一个是北威侯阮家女儿,如今北威侯府早已不比从前;再有一个是西藏公主,那些蛮女能懂得什么温柔小意。咱们女儿正当妙龄,模样门第都是好的,老爷也想一想,只凭出身这一项,就能比了这两位侧妃去。何况老爷正当朝廷重用。”
“没哪个亲娘愿意看到儿子在外头纳个女子回去的。”
“老爷,卫王妃远在云南,如今镇南王身体康健,再怎么说王妃也不能奔到帝都长伴太子吧。”
“怎么不可能?”宋淮冷声道,“太子刚立储时,卫王妃就在宫里住过!那是太子的亲娘,帝都永宁侯府出身,做了多年的镇南王妃,你这点儿小心眼儿能入得了王妃的眼去?女儿若这样进了宫,当真是走了下流,一辈子的前程算是完了!”
“我只是心疼咱们闺女罢了。”
“那也是我闺女。”宋淮闭上眼睛,淡淡道,“急什么?且将接驾的事办好。太子转年就十八,难道能不立太子妃?两位侧妃,阮妃名声有碍,公主出身外族,定要另行选妃的。凭我的官位,何愁女儿没有机会?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倒要寻这些见不得人的路子。卫王妃只有太子这一个嫡子,即便如今太子要承继大统,可将来选立太子妃,难保卫王妃不会帮着过一过眼的。你当姓任的为什么现在敢在我面前蹦哒,他娶的就是永宁王府的庶女,算起来太子还得叫他一声姨丈呢。”也幸好娶的是庶女!
宋淮按息了老婆那见不得人的想头儿,至夜已深,在思量太子殿下前来浙闽的用意中,渐渐的睡熟。
明湛对于巡抚夫人要来给自己请安的事非常疑惑,问阮鸿飞,“我也要见内眷吗?”他又没带个小老婆来,见女人应该是他老婆老娘的事吧?
阮鸿飞嗤笑,“蠢才!这位巡抚夫人姓卫,是你庶出的大姨妈。如今遇到了,不过来请安,她是傻瓜么?”
“我的天,我看任巡抚胡子都白了,年纪能做我爷爷了,不知道母亲有没有见过这位大姨妈呢?”反正他是听都没听卫王妃提起过这位大姨妈,毕竟卫王妃是老永宁侯的幼女,长姐幼妹,又非同母所出,纵使有感情,也是十分有限的。
阮鸿飞道,“其实老侯爷眼光是极好的,拿任巡抚说吧,虽出身平平,且后来永宁侯府他也指望不上,自己硬能熬到浙闽巡抚的位子,并不能说平庸了。自从你立了储,任巡抚将屋里七八个不老实的丫头都卖了,恨不能把老妻供做菩萨,如今大好机会在眼前,怎能不捅破你们这层两姨亲的窗户纸?说不得任家还有什么表姐表妹的要送进宫呢?”
“你这话说的,我六个姨妈,要都有姐妹进宫,我可消受不起。”明湛道,“再说,我也没听母亲说起来过。”
“浙闽的地面儿上,不见也不好。”
明湛对摇光道,“宣任夫人进来吧。”
这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眼尾堆着细细的纹络,眉眼与卫王妃并不相像,进来时抬头看明湛一眼,马上又将头垂了下去。看来,性情也不像。卫王妃看人向来目光坚凝,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其实很少女人会让人觉得有威严,尤其是当她们面对男人的时候,可卫王妃偏偏能做到这一点,或许这也是凤景南无法喜欢她的原因。老婆比他看起来更像老板,滚起床单真不是一般的有压力。
任夫人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怯、卑微的欢喜与讨好,待任夫人行了大礼,明湛摆摆手,摇光便道,“夫人请起吧。”
再有侍从搬了座位来,明湛赏了座,任夫人便坐了。
“以前曾听母起说起过姨妈,只可惜我多在云南或是帝都,这么多年来,今日竟是初见。”明湛见侍从捧茶进来,接了一盏,对任夫人道,“姨妈也尝一尝,西湖龙井,我吃着味儿还不错。”
任夫人喝了一口茶,便放下了,用帕子抿一抿唇角,目光中已带了三分慈爱,毕竟是正二品诰命,这会儿时间已经拿捏好了位置与分寸。不过在明湛看来,任夫人并不合格,他见惯了卫王妃的不动如山、明淇的霸道强势,就是阮晨思,虽没什么心眼儿,也是大家出身,行止上从不会露出卑微来。这位姨妈刚进门时的那种卑怯的神态,仿似让明湛想到或许她年轻时就是这样卑怯的一个庶女,然后被老永宁侯嫁给了寒门出身的潜力股,尽管日后也是诰命夫人、养尊处优,可那种浸在骨子里的卑怯似乎一直存在,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表露出来。
想到这儿,明湛不由想到明礼兄妹。凤景南对庶子女的抬举,明礼等虽然并没有太过出众的资质,不过身上这种庶出的卑微倒也少见,在他们心里一直是比嫡出还强三分的庶出身份。为什么在明湛做了世子之后,明义与明菲的反应会那样激烈。原本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府公子小姐的身份,一夜之间,发现自己比原来看不起的家伙竟然尊贵到的可以掌自己生死,那种感觉,绝对不会舒服。
所以,世人要分一分嫡庶尊卑,其实大有道理。无规矩不成方圆,嫡庶也只是一条线而已,这条准线并不一定准确,总会有特殊的庶出强于嫡出,可是在大部分的嫡庶之间,它还是具有一定准确性。
如果当初凤景南按礼法区分嫡庶,或许也就没有明义明菲之事了。
这当然与他没关系。明湛也只是忽然有此感慨罢了。
任夫人其实并没有说什么,她庶女出身,且与卫王妃真的没什么交情,偶然见过几回都是有限的。只是如今明湛做了太子,倒不一定非要求什么,只要有这层关系在,就已经要人人卖她三分面子了。
大家客套一通,明湛就让人退下了。
这么一次很普通的见面请安,其实倍受观注。
大家比太子更清楚太子究竟有几门亲戚,尤其太子虽说只有一个娘舅,却有六个姨妈。之前镇南王府权势再大,不干帝都事宜,再怎么亲也没用。如今明湛已为储君,日后登基,定会封赏亲朋故旧。
那么现在,太子对姨妈如何,简直会牵引日后朝中动态。
可谁都没想到,太子见了,话也说了,任夫人告退回府了。
然后,没动静了。
在所有人想像中的赏赐,对,哪怕太子现在不便于诰命上对自己的姨妈有什么变动,可起码东西会赏一点儿吧。不用太贵重,你就是给两匣子糕也是个意思不是。
可是,没想到真的只有两匣子糕,还是在任夫人告退时明湛叫拿回去尝鲜儿的。
这种冷淡,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连阮鸿飞都说,“你真不赏啊?”
“赏什么?我不是赏了点心么?我又不欠她的。”明湛自己拿了块松糕咬一口,“自来亲戚最难说话,你想一想,六个姨妈不算什么,可姨妈生的表兄弟姐妹,再者,表兄弟姐妹的再成了家生了儿女,这得滋生出多少亲戚来。我一个个宽厚,哪里宽厚的过来啊。还不如冷着些,省得他们拿我的名声出去显摆。”
史学家曾这样评价:武皇帝继承了文睿太后的冷静与理智,在武皇帝掌权期间,外戚皇亲低调收敛,当然,武帝的胞姐,宁国大长公主除外。
其实明淇并不是多么高调的人,不过,她本身的位子会让她得到更多的关注。
如今大婚在即,明淇仍是随着凤景南出席廷议,以往明湛的位子,现在是明淇在坐了。本来大臣们挺有意见,不过,眼瞅着明湛就要做皇帝了,且明淇掌政是凤景南亲自点了头的,故此,别扭两天,大臣们也就习惯了。
随着婚期的逼近,新娘子明淇有公务要忙,新郎官儿杨濯每日要去药铺子坐堂看病。倒是杨路将军与柳蟠大夫忙做一团,明淇为了让杨濯面儿上好看,并没说要杨濯入赘,还是要嫁入杨府的。
虽然郡主没打算在杨家长住,可起码院子得重新装修一个吧。还有给郡主的聘礼,东西虽有,可一样样的得有人张罗收拾装箱安排吧。两个大男人,再有本事,对于这个迎娶婚嫁之事上也是有限的。幸好卫王妃回来主持大局,直接派了身边的嬷嬷过去杨府指点筹备。
这个媳妇的确金贵,也有不少人羡慕杨路将军,说些酸话,唉哟,你家小子真有本事啊啥啥啥的。
其实杨路将军真没觉得儿子有本事,要说儿媳妇有本事,这倒是真的。因儿媳妇身份特殊,他这个公公做的难免别扭,尤其是与儿媳见面,先得行礼,明淇还半礼,大方的道,“将军不必多礼,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这样生分,倒失天伦之乐。”
饶是以杨路的粗线条,回家也忍不住暗地里跟柳蟠报怨,“郡主那口气,我真觉不出是在娶儿媳妇,倒像是要嫁女儿一样。”
“是嫁儿子。”柳蟠纠正,“还不如娶个小门小户的,也不知道那小子眼睛怎么长的。唉,不过杨濯也适合娶个厉害的,这屋子得好好装修,日后杨濯受了委屈,你我都在外头,他也好回娘家来躲一躲,哭一哭什么的。”
杨路瞬间觉得儿子的未来简直就是凄风苦雨一路荆棘路啊。
190、番外皇帝难为之二六 ...
其实婚姻真的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或许十人九个都说杨濯是高娶了,日后难免夫纲不振,可人家杨濯欢喜的不得了,简直是乐在其中。
他本就是个体贴人,医术也不错,脾气更好。别看人有点儿笨,其实挺会讨人喜欢。
时不时打听了明淇什么时候有空闲,安排个约会、烛光晚餐之类的。
像明淇就有些不解风情,向来晚上都用牛油大蜡,屋子通明。寻思着怎么这大晚上吃饭了,倒点了几根手指粗细的红蜡来着,恍惚着连饭菜也看不大清了。
杨濯喜滋滋的跟明淇介绍,“这是爱人之间特有的用餐方式,叫作烛光晚餐。我叫丫头人准备的,都是你喜欢的菜,来,坐吧。”拉开椅子,殷勤的招呼,“坐。”
待明湛坐下,自己大胆的坐在明淇旁边,还趁着屋里黑摸一把明淇的手,触之即放,就这么碰一下明淇还没啥反应,杨濯先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忐忑,生怕明淇生气啥的。
身边侍女一个皆无,杨濯给明淇布一筷子清蒸鱼,“尝尝看。”
明淇拿起筷子,看杨濯一眼,“你胆子变大了嘛,都敢拉我的手了。是不是受了谁的指点?”以前像个小呆瓜一样,怎么突然开窍了?
杨濯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对明淇道,“是范维给我带了四弟的信来,我平日里只是沉迷于医术,心里想对你好,却总不知要怎么办?四弟年纪不大,懂的真不少,我受他指教颇多。”
明淇笑,夹起鱼吃了,“范维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少搭理他。明湛嘛,你只要信一半儿就成了。”
“我觉得四弟的话都很有道理。”
“信呢,给我瞧瞧。”
杨濯再偷偷摸一下明淇的手,脸上继续火辣辣的,幸好屋里灯火昏暗,也看不出什么。杨濯心里偷偷的欢喜着,说道,“都是一些男人之间的事,你就别看了。”
“行啦,我猜都能猜得到他信上写些什么。”明淇勾起唇角问,“这种摸黑吃饭占便宜的事,定是他教给你的吧?”
明淇反握住杨濯的手,明眸一转看向杨濯,笑道,“早晚要做夫妻的,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大方一点儿能有什么!明湛也是,教你这些鬼祟手段做甚!越发小家子气了。”
杨濯被明湛那双手一握,顿觉脑袋发昏,也顾不得细听明淇说些什么,只一味应了几声是。
不过,明淇是吃不惯这种烛光晚餐的,唤了侍女加了灯烛将屋子映亮,与杨濯一道用了晚餐。
范维与冯秩被明湛吩咐着护送卫王妃回云南,当然他们还身负重任。不过他们甫一开口就被明淇挡了回去,“这件事,等明湛登基,我会亲自与他谈。你们把这话带回去就够了!边藏贸易的事交接好,不然以后我还得叫你们回来。”
俩人垂头丧气的出来,颇有些郁闷。
明湛的脾气其实非常不错,而且他有个优点,他即便发火也是对上不对下,譬如以往明湛常与凤景南吵架,有时吵的范维冯秩都心惊胆颤,可是明湛很少对手下人发火。
为什么王大人会认为明湛有明君之相,能够控制自己的脾气,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明淇的性子与明湛却大不相同,而且完全不买范维冯秩的帐。
俩人郁闷的回了范维家喝小酒儿,冯秩道,“没想到最后竟是郡主……”
“她毕竟是殿下的亲姐姐,总比别人略强些的。”范维倒是看的开,这种皇家事,他本身也不乐意插手,为冯秩倒了一盏酒。
冯秩道了声谢,“我看殿下以后有的头疼了。”
“这话怎么说?”即便明淇难搞些,他也不认为明淇会比明湛更出众。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现在就知道,圣人的话再不会错的。”冯秩的话让范维一阵大笑,举杯道,“你收着些吧,咱们虽在殿下眼前当差,可老爹们是在郡主手下,得罪了她,一家子落不着好。”
“不知道殿下怎么样了?”冯秩与范维是自云南跟过去的,故此在心里,对明湛除了忠心,还有几分特别的牵挂。
范维亦默默。
倍受属下牵挂的明湛此刻正面临一桩史上有名的事件——乙亥事件。
其实说起来乙亥事件并不是多么的特别,甚至在史书上并不少见,只是处理这件事的人用了从未有过的手法处理了该事件。甚至这件事成了明湛执政生涯中饱受争议的一件事。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宋淮期待在演武前获得一场针对海盗的胜利。此事,前文有讲,且宋大人筹划多时。
在明湛看来这只是件小事,他对宋淮已知之甚清,收拾宋淮清洗浙闽只是早晚的事。但是如果有这场假胜,日后要动宋淮会艰难许多。
故此,明湛并不希望浙闽得到这场假胜。
明湛本来想不令李方上岸,只是李方还有一批货被宋淮扣住,再者,李方也是一方海盗头目,虽然信服阮鸿飞,可并不是阮鸿飞的手下。于是,明湛与阮鸿飞协商后,由阮鸿飞出面建议李方不要在约定的时间上岸,免得被人包了饺子馅儿。李方本性多疑,这件事倒是直接点头同意。
所以,原本与宋淮约定的年后行动,李方在年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