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 第1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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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三看了对方一眼,心里猜测那吴阁老是不是和这薛知县有仇。转念一想,他之所以从京中被扫出去,似乎就是那吴阁老的手笔,两人之间有仇似乎也属正常。
薛庭儴实在有些受不住这海面上的海风了,伸了伸被冻僵的身子,道:“罢了,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碗饭,还是老实点把这一亩三分田的活儿给干好了再说吧。”
说完,他就进了舱房,谢三看了他背影一眼,也跟了进去。
每年到了冬天,都是定海县最悠闲的时候。
忙碌了一整年,也就靠这段时间能够歇上一歇,养精蓄锐,以待明年开春。
别的也就罢,养精蓄锐倒是真的。
闲下来后,薛庭儴每日就是处理下县衙的公务,看一看那些民壮训练的情况,当然少不了在家里养养肉,顺道教教儿子。
弘儿也快五岁了,零零散散被爹娘教着,所以早就启蒙了。
薛庭儴一直说给他找个先生,可惜定海县这里实在偏僻,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好先生。也因此只能薛庭儴自己先教着,所幸弘儿还算伶俐,也让他费不了什么心思。
至于招儿,有高升他们的帮忙,如今比以前要清闲多了。
空闲下来的她,总算有功夫给父子两个做些好吃的,尤其冬天本就是养膘的时候,也不过半个月的功夫,薛庭儴和弘儿的脸就吃圆了一圈。
现如今薛庭儴最爱的干的事,就是窝在床上不起来,最好吃喝拉撒看公文邸报都能在榻上解决了。实在不怨他懒,而是这南方的天气太冷,湿冷湿冷的,比北方的干冷要冷多了。
关键还没有炕。
去年不觉得,可能是心里一直安静不下来,总想着还有许多事要办,今年空闲下来,他就觉得这种天气特别难熬。
熬了几天,实在简直不下去了,他折腾起来找人给他修炕。
可定海这地方可没人会修炕,每年冷也冷不了多少日子,有时候连雪都不见下,要炕做什么,熬一熬就过去了。
关键薛知县薛大老爷熬不住!
他好不容易做了大老爷,好不容易舒坦了,为什么还要熬!
于是招儿就哭笑不得地见这个小气巴拉的男人,就为了一个炕的事在她面前碎碎念了几日,直到薛青槐从外面回来,才算是消停。
薛青槐会修炕,西北的又是乡下的男人有几个不会修炕的。唯独,薛庭儴算是个例外吧。
修炕这活儿简单,弄了点砖,薛青槐一天都给修好了。
又晾了两天,还没等晾实了,薛庭儴就折腾让人给他把炕给烧了。果然烧了炕,屋里顿时暖和了,就是刚修的炕得给烤干了才能用,便又空了两日。
待到了可以用的那日,薛庭儴亲自动手给炕上铺了一层席子,又在席子上铺了一层绒毡,再是铺上一层不厚不薄的褥子,上去试着滚了下,果然神仙来了都不换。
弘儿见爹在炕上滚,便也脱了鞋上去滚,父子俩闹得一屋子热闹,黑子也跑去贴着炕边卧下来。
北方的狗来到南方格外不能适应,挨着炭盆睡,哪有贴着炕睡暖和。
黑子年纪也不小了,细算下来也活了十个年头,如今精神头儿也不如以往,以前还能陪着弘儿疯闹,如今只是趴在那里看着静静地看弘儿疯闹。
薛庭儴和招儿嘴里不说,其实心里都怕,还没听说狗能活多少年的,可他们都希望黑子能活得长长久久,一直陪着他们。
西间里,招儿正带着小红小绿盘今年一年的总账。弘儿和爹玩了会儿,就暖呼呼地睡着了,薛庭儴给他盖上被子,翻身下炕,黑子伸着鼻子在他腿边碰了碰,他弯腰揉了揉黑子的狗头,便趿拉着布鞋出去了。
出了后,就倚在门边看她盘账。
那么多账本堆在长案上,她就埋头坐在那里,身边是小红小绿,还有两个小丫头在旁边一面打下手一面学着。
招儿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便抬头望去:“弘儿呢?”
小红小绿和两个小丫头忙叫了声老爷。
“睡了。”薛庭儴笑了笑:“炕上暖和,他自己就睡了,也没缠着非要爹抱娘抱什么的。”
这人太小气,有点机会就不忘调侃下儿子。小孩子家小小的,自己捂不暖被窝,可不是要和爹娘睡了,就他一直记在心里念念不忘。
招儿站了起来,揉了揉肩膀,吩咐小红小绿先算着,便走上前去了他身边。
两人一同往外走,招儿笑着道:“照这么看,你闹着修这炕,也算是立了大功?”
薛庭儴摇了摇头:“不不不,我这是造福大众,造福自己。”
招儿还没反应过来,薛庭儴就凑上来了,将她挤在墙角处。
“这炕大,臭小子自己睡,到时候我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招儿的脸有点红,瞪大了眼睛:“你想干什么?”
他挤眉弄眼地冲她笑,笑得又坏又好看:“弘儿也这么大了,你不给他生个妹妹?”
“谁要生妹妹,我才不生。”
“我要跟你生。”
招儿推开他,红着脸往前走:“没个正经,反正我不跟你生。”
薛庭儴将她拉回来:“你不跟我生也不行,说办就办,这个冬天咱们就趁机把妹妹生了。你说我这县太爷做得可真是亏,别的县太爷都是吃香喝辣,养十几房小妾,唯独我天天累成了狗,好不容易有点儿闲情逸致,还有个小兔崽子在一旁打岔。你说我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以后这后半辈子可怎么过。”
见他越说越不像话,招儿就去捂他嘴,想捂没捂住,反倒被他揩了不少油。
这两口子要走不走,在门外就闹上了,西间的小红小绿对了个眼神,低下头继续看账。倒是那两个小丫头,脸红扑扑的,大抵是还没习惯。
这时,门上的帘子被掀开,胡三匆匆走进来:“老爷,谢三……”
话还没说完,就赶紧背过身。
挨着次间的落纱罩那里,薛庭儴转过身,将手背在身后咳了咳。
招儿瞪了他一眼,就钻进落纱罩去里面了。
他这才往这边走了几步,问道:“谢三来有什么事?”
胡三一脸沉凝:“莫怕是什么重要的事,我看谢三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第177章
事实上整个浙江这会儿知道这消息的,没几个脸色能好。
那闽浙总督裴克俭回京述职,果然被留在了京里,闽浙一带看似平静,实则下面早就开始乱了。
裴克俭在闽浙一待就是近十年,这两地多少人指望着他吃饭。如今人走了,还不知道换个什么人过来,明摆着闽浙两地面临着一次大洗牌,谁能安稳得住。都是趁着最后的疯狂机会,能捞一把就先捞在手里,实则眼睛一直盯着京中那边的政令。
关于闽浙总督换谁,朝堂上掰扯了几个月都没掰扯清楚。
下面举荐上来的人,不是嘉成帝不满意,就是内阁那边觉得不合适。期间具体内情,外面人都不清楚,只知道大佬们掰手腕掰得让人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到了年挨根儿,人选终于下来了。
是吏部右侍郎邵开。
这邵开是无锡人,而吴阁老兼着吏部尚书,具体是谁的人,自然不用明说。
吴阁老一系笑了,其他派系的人是什么脸,反正外人也看不见。下面那些大臣只知道嘉成帝的脸连阴了几天,还是腊八那日见了几分笑容。
到底选的是闽浙总督,这人选对京城的老百姓还真没什么影响,就是浙江一带动荡颇大,不然谢三也不会如此失态。
那天谢三和薛庭儴说了什么,没人知道,这个年还是一如既往的过着。因为有高升他们,比去年更加热闹了。
等开了年,薛庭儴就开始忙碌起来,甚至比以往更忙,因为他打算干一件大事。
这是他对招儿的说法,然后每天都是神神秘秘地出去,还带着人频频出海。事后招儿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他竟是带着人去掘双屿港了。
当初谢三他们碍于掩人耳目,就只掘开了两条航道,一条进,一条出。这次薛庭儴也不知哪根神经抽了,竟是打算把那些被填了地方都掘开。
这可是一样大工程,填的时候容易,掘开却很难。尤其随着时间过去,当初被填的位置,已经被许多海草和淤泥堵塞。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谢三他们掘航道的时候,进行过探测,如今只用按照位置一点点清理就好。
很快天又暖了起来,又是阳春一个三月,定海县再度热闹起来。
招儿还没出过海呢,这趟薛庭儴跟船出去,她特意跟了上。
幸亏如今薛庭儴在定海县是最大,不然她估计上不了这船。行海的人都迷信,讲究特别多,其中有一点就是女子不能上船出海。
按他们说法是女人有月事,月事是污秽的,晦气。而在海上航行特别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所以才会避讳。
开始薛庭儴还不跟招儿说,后来还是她见别人听说她也要去,眼神都有些不对劲,追问了起来,他才实话实说。
招儿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却也心中明白即使能以势压人,可人们心底的想法改变不了。遂在出门前特意换了身男人衣裳,那种怪怪的眼神才少了些。
本来招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薛庭儴心里有些计较,跟她掰扯了半天她不用这么干,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是招儿自己说,她其实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存在,明明可以让大家都安适,实在没必要为了一己之私,去刻意让所有人心里都不舒服。
海洋变化莫测,出海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最大的盼望就是能平平安安出去,安安全全的回来。
这样便好了。
话都说成这样了,薛庭儴自然再说不了什么。
船到了某一个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这趟一共出来了两艘船,随船带了两百多人。
船停下后,另一艘船上的民壮便开始忙起来。他们拿出了许多手腕粗细的皮绳,又在船舷上架起特制辘轳,那辘轳有人高,需得数个精壮的汉子合力才能搬起。待辘轳架好后,他们就开始将皮绳往辘轳上缠。
另一边有几个汉子换上水靠,每人都背着一个特制的水肺,打算下海。
招儿之所以会知道那是水肺,还是薛庭儴告诉她的。
他们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每个人身上都系着一根绳子。在入海前,他们检查了一下携带之物,例如锄头、小刀,还有一些防大鱼的药等等。
这防大鱼的药,是管福建那些常年采珠为生的采珠人买来的,那些采珠人常年深入海中,自然有其独门手段。
这些人很快就跳入海中。这边招儿望着那平静无波的海面,不免有些心悸。
大海实在是太大了,人反而是那么的渺小,所以难免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感。
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海面上的绳子被人拽动了,船上的人快速地拽动着绳子,很快就从海面上冒出一个人。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所有人都冒头,并上了船。
船上,数十个汉子合力摇着那人高的辘轳,刚开始很缓慢,直到听见一句起来了,就快了起来。
船动了,拖着那个不知名东西,一路往前航行,一直到了某个特定的方位才停下,方才那些入海的民壮又下水了,合力解开绑着那物的绳子,就见海面上泛起一阵波纹,那物又沉了下去。
所谓的掘开航道,就是如此这般进行的。
那片水面下堆积了许多山石和沉船,体积小的、重量轻的,能挖起来的就挖起来,不能挖的只能移到某个深水处。反正这片海域有深有浅,只要不会让船只触礁,随便堆积在哪儿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