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章 琴毁门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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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感觉,与面对着李延筠和何书客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时武幸知道谢嫦就在自己身旁,自己是有队友的,而且他们的目标是谢嫦不是她,相对来说,她的压力要比谢嫦小得多,而且她也知道,就算是她试手被擒,李延筠和何书客也不会杀她,当然,那是在她身上没有浮生蛊的情况下。
所以那时,她并没有多少胆怯畏缩之情,反而还胆大包天的主动出击。
此刻却不一样,傅少衡未必有何书客功力那么深厚,可他手中那把古朴的长剑散发出的森森冷意,让武幸意识到了这个人有多危险,若是两人打起来,武幸的轻功身法再好,未必能躲得过他的剑。
就和汝阴城外客栈那时,她躲不过何书客那锋利的扇骨一般。
何书客会关键时刻临时收手,傅少衡可不会,她或许真的有可能死在他的剑下。
自从偶然听到傅少衡的消息后,武幸也稍微了解了一下他这个人,他在江湖上的讯息并不多,除了与应重明比武那次,基本都与傅爻有关,他在外的表现,就像是忠心护主的忠犬一般,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傅爻,对于傅爻唯命是从,指哪打哪。
若是傅爻命他杀了武幸两人,傅少衡才不会管这里是不是皇城脚下,只会拔出他的青锋剑,普通平淡却又迅如疾风的挥出那一剑。
没错,就是玉剑山庄少庄主应重明败给他的那一剑。
如今青锋剑还没有出鞘,彭雪奡还醉醺醺的摸不清楚此刻的情况,见傅少衡走过来,连忙张开双手挡在案前,“你给我站住!我不允许你碰我们的琴!”
傅少衡微不可查的一皱眉,一手抬起就想抓住彭雪奡把他甩到一边,免得碍事,武幸看到他的动作,眸中神色一冷,顾不得想其他的,站起身一脚踏在案上借力跃起踹向傅少衡想要抓人的手腕,距离实在太近,傅少衡躲避不及,且对于两个个头还没他腰高的两个小萝卜头心中有着轻视之心,便翻转手腕硬接了这一脚,被力道震的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武幸落地的瞬间两只手臂圈住彭雪奡向后一带,将两人与傅少衡的距离拉开,见状傅少衡眸中掠过一丝惊讶,好快的身法!
小小年纪,有如此造诣,实在难得,也不知是哪家子弟?
收起了轻视之心,傅爻虽然骄纵任性,但也不是不明事理,傅少衡也不想在这个时刻得罪哪家势力,便也没有此时发动攻势,反而平淡的与两人商量道,“琴给我,你们走,此事揭过。”
反正傅爻的命令只是毁了这把琴,他也没必要欺负这两个小孩子,和傅爻待在一起时间久了,傅少衡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被虐出感情了,竟觉得其实傅爻挺好相处的,只要做到他说的字面上的意思,傅爻就会放过他,不会再故意为难。
刚刚被武幸救了的彭雪奡还分不清险峻的局势,只觉得武幸在教内打那些十三四岁的训练场弟子随随便便不在话下,现在应该也是一样,他才不怕这个个头又高脸又臭的小白脸呢!
“这是我们的琴,凭什么给你!”彭雪奡嚣张起来,竟然也不大舌头了,口齿清晰,言辞犀利,“若是想要我们的琴,你就跪下来给小爷我磕几个响头,说不定小爷我就大发慈悲的把琴送给你了呢!”
闻言傅少衡面色更冷,原本他还想着能够和平解决,现下也只能使用武力了,只是这样,这两个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公子,恐怕要受点苦头。
武幸灵动迅捷的轻功身法让他不敢大意,慎重的抽出了青锋剑,傅少衡言简意赅,“得罪了。”
话音未落,剑尖化作寒芒携风而来,武幸早有准备,连忙带着彭雪奡向后一跃,躲开了那一剑,将彭雪奡放在雅间内稍微安全的角落里,武幸拿出了挂在腰间的金玉臂钏,紧紧的握在了手中,此时武幸也无心责怪为什么彭雪奡要主动出言挑衅,毕竟她没办法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计较,而且这个人还是她的主子。
现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傅少衡并没有动杀心,只要不是杀招,她有浮生蛊在,未必不能一战,傅少衡即便比她年长几岁,内力续航也不可能比她高出太多。
傅少衡无心与她缠斗,见武幸推开,便一剑向案上的琴劈去,想要直接将琴毁掉完成任务,毕竟琴的存在,才是他们的主要矛盾。
见状彭雪奡惊的大喊,“我的琴!”
彭雪奡不清醒,武幸也是喝了酒,一动武,原本已经开始有些清醒的脑袋酒意又开始汹涌起来,听到彭雪奡那一声大喊,武幸条件反射的就举起手中的金玉臂钏,按开上面的机关,锋利的薄刃弹了出来,武幸一跃而上,从侧面进攻,逼的傅少衡不得不将剑收起回防。
咣当一声轻响,金石相接的声音晃的人耳鸣,傅少衡用剑挡住了子母碧连环上面的薄刃,可惜的是,子母碧连环是双兵,攻势环环相扣,挡住了一环,还有下一环,武幸另一只手的子母碧连环攻向他的下盘,距离过近,短兵的优势就体现了出来,长剑再怎么灵活折返,也不可能刚刚才挡住上面的武器,又去档下面的武器,傅少衡只能疾步后退,只是他年纪轻轻武功就练到了这么高,剑这么快,必然有他的短板,这个短板自然就是轻功身法了。
即便他反应过来及时后退,退到了他进来时的房门口,可身上衣物的下摆还是被锋利的薄刃划破,轻飘飘的一块衣角落在了两人的中间。
傅少衡练的是进攻型的快剑,防守和逃跑不是他的强项,可武幸擅长的便是轻功身法,仗着体型娇小身法灵活,打一下就退,游移到另一个方向进攻,像是滑不溜秋的泥鳅,可惜的是傅少衡并不轻敌,了解了武幸的长处后,便懂得了如何克制武幸,武幸的身法快,他的剑法快,只要他的剑能够快过武幸的反应速度,武幸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与傅少衡对过了好几招,两人互相都没占到什么便宜,现在两人的位置掉了个个儿,武幸在门前,傅少衡在房中。
已经拖了半刻钟了,傅少衡难免有些急切,他又是一剑过来,武幸贴着墙后退,然后一跃踩在傅少衡的膝弯处,借力向上躲开这一剑,傅少衡被巨大的力道踩在了膝弯,有些重心不稳,锋利的长剑就穿透了雅间的房门,木雕雅致的房门顿时便像滑嫩的豆腐一样被劈开,足以可见,傅少衡的青锋剑到底有多锋利。
武幸在空中没有支撑点,很快回落,脚尖踩在了傅少衡的剑身上,傅少衡反应很快,立马将剑折了个身,锋利的剑刃边缘对着武幸,向上一挑,可惜的是剑身还有大半在门中插着,这一挑,整个门板都破碎了,稀里哗啦的碎成碎木片,散落在地,引起了外面大部分人的注意,而武幸则趁着门板碎裂的间隙,向后翻了个跟斗便从破碎的门中间跳了出去。
这时一个穿着杏红色锦袍的小少年打着哈欠走过来,不耐烦的道,“这么久了还没好吗?傅少衡,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养你有什么用?”
这小少年看着约莫有十岁,唇红齿白,明眸善睐,长长的睫毛翘着,看起来漂亮极了,可惜的是,他嘴里吐出的刻薄话语让人瞬间对他的好感大减,觉得他白白生了这么一幅好皮囊,却与他的内在不符。
傅少衡听了这话,整个人气势忽然变了,眼中的森然杀机锁定了武幸,让武幸顿时寒毛耸立,心道不妙,傅少衡若是动了杀心,用尽全力与她对招,她很难再躲的如此轻易。
此刻傅少衡在雅间内,武幸在雅间外,若是武幸此刻逃跑,定然是能逃走的,反正傅少衡轻功不行,追不上,但是她不能那样做,彭雪奡还在房间里,她不能弃彭雪奡于不顾。
傅少衡举起了剑,就在武幸在心里计算此时她运起风云渡移形换步到傅爻身边挟持他可行性有多高时,傅少衡突然动了,只是他却不是对武幸,而是转身又进了房间里。
彭雪奡还在房间里!
武幸心跳都停了半拍,可是此刻她再想去回护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被打出了雅间外,她的身法再快,也快不过本就更近一步的傅少衡。
武幸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若是彭雪奡真出了点什么意外,她还有什么颜面再回去见先生?
怪只怪她刚才应该更加仔细注意一些,不能让两人之间的战场到雅间之外才对。
只听得一声巨大的声响,和彭雪奡中气十足的哭声,武幸的一颗心才渐渐回落。
素色劲装的少年收剑回鞘,一身气势早已尽数收敛,神色淡漠的走出来,对着杏红色锦袍的漂亮小少年道,“琴已毁。”
傅爻点了点头,兴致缺缺,“没意思,走吧。”
精神高度集中的对战之下,武幸竟然忘了,傅少衡本来的目的就是那把琴。
那只是傅爻心血来潮为难傅少衡的一个小手段,却让武幸和彭雪奡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武幸松了口气,酒楼内提心吊胆看热闹的食客们也都散了,武幸走进房间安慰了彭雪奡几句。
彭雪奡睁着雾蒙蒙水汪汪的猫眼,泪眼朦胧的道,“琴毁了,门碎了,阿武,我们的钱,够赔么?”
武幸顿时有些无语,敢情彭雪奡是因为怕没钱赔,所以才这么护着那把琴?她还以为是为了他少教主不可侵犯的威严。
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跟傅少衡打了一架?
武幸被他气的翻了个白眼,差点就因为几两银子的事把命都给丢了,“不够赔,所以我准备把你压在这里给老板刷盘子,等我回去叫先生来赎你。”
彭雪奡年纪小,第一次沾酒,就算是果酒也够劲儿,他喝的又比武幸多,此时还没有酒醒,脑子一片混沌,听了武幸故意赌气的话顿时就信了,张着嘴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还边打了个嗝儿,“呜呜呜我不要刷盘子……呜呜嗝儿呜呜……”
彭雪奡喝醉以后怎么这么幼稚呢?他五岁时候都没见他这么哭过。
武幸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继续道,“要不我留下刷盘子,你去找先生来赎我?”
彭雪奡闻言顿时止住了眼泪,抽噎着,“那,那也行吧。”
“……”
武幸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起来,回去了。”
彭雪奡听话的站起来,拉着武幸的手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问,“不用刷盘子了?”
“不用。”
武幸把金玉臂钏挂回腰间,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彭雪奡红扑扑小脸上的泪痕。
两人踏出雅间那已经不存在的木门,门口伙计正赔着笑等着,武幸自己也是起于微末,深知他也只是个小人物,做不得什么主,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武幸便从怀里摸出了所有的银子给他,那琴用的并不算是什么好木材好琴弦,十两银子放在寻常百姓家里足够一家三口两年嚼用了,总不至于一把琴都赔不起吧?
谁料那伙计并没有接,而是弓着身子恭敬的道,“三楼有一位客人已经替您把钱赔付了,那位客人说,他想见一见您,不知您现在是否有时间移驾三楼?”
武幸皱了皱眉,她是第一次来阳安,又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想见她?
而且还是,越过先生来见她。
武幸直觉这其中有问题,冷声道,“我若是没时间呢?”
“那位客人说了,不想见也没关系,您请便。”伙计说这话,浑身冷汗都快要冒出来了,那位客人一看就是大人物,肯定得罪不起,但这位小公子执意要拒绝的话,他又没法子。
武幸想了一想,她本就没有什么好奇心,而且此刻还有一个彭雪奡在身边需要保护,刚刚已经陷入过一次险境了,不能再有意外发生,如果能拒绝,还是拒绝最好。
“那我不见,走了。”
话罢,武幸便拉着彭雪奡下楼去,直到走出大门,都没有人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