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一万零四百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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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午后, 下人过来,通知谢珉去伺候赵澈。
赵府不比别处,谢珉被限制活动范围, 未经赵澈允许,不得私自走动,如今得了令,才能出去。
谢珉跟在下人后头, 一路穿过后院。不少赵澈的姬妾好奇张望,但并无一人为难他。
赵澈虽花一万两买个小倌回来,但也只是七天,人对暂时的住客总是忍耐宽容的,因为确定他会走。
前头下人停了下来:“少爷就在里面。”
谢珉点头。
下人暗觑他,昨夜这小倌未留灯等少爷, 少爷也未临幸他, 可少爷今日非但不怒, 反倒心情好得很, 也是奇了怪了。
谢珉就要推门进去,门先从里面开了, 几个常服男子出来。
他们年龄参差不齐,衣着却都光鲜, 显然非富即贵, 谢珉刚要行礼, 几人愣愣看了谢珉一眼, 却笑着朝谢珉作揖,走了。
谢珉看向那引路下人:“这几位是?”
下人一一报出那些人官位,都是六七品的京官,却朝他行礼。
下人暗有得『色』:“您莫要惊讶, 咱毕竟是赵府。”
谢珉想,还真是笑贫不笑娼,他也算暂时『性』山鸡变凤凰了。
进了屋,赵澈正在低头写什么,谢珉自然关上门,并未第一时间走过去。
赵澈抬头深看他一眼,有些满意他知礼数,道:“不是要紧事,过来便是。”
谢珉这才过去,一边替他研墨,一边看他写:“公子的字飘逸纵适,都说字如其人,果真如此。”
赵澈抬头看他,笑道:“嘴倒是甜,都说不怪你,犯不着如此。”
“公子在写什么?”
赵澈并未第一时间回答:“你可看得出?”
他往后让了让,宣纸上的字一览无遗。是一个个名字,统共二十多个。
谢珉想了想,道:“是提拔升调的官员名单?”
赵澈原本只想卖个关子,没想到他聪慧至此:“你竟知道?”
“眼下快九月末了,该轮着官员考核了,谢珉也是胡『乱』猜的。”
赵澈向来喜欢机敏灵变的,心下对他越发满意。
“公子为何告诉我?”
赵澈道:“不是什么要紧的,圣上已看过,过几日便要公布下去了,我怕丢了,多誊抄几份备着。”
谢珉方才一扫,在名单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他思忖片刻,忽然问:“这每年公布名单的时日可相同?”
“不同,误差个半月一月都是可能的,今年算是早的了,只是你为何有此问?”
墨迹差不多晾干了,赵澈将它们卷起放好。
谢珉一点点笑了起来。
赵澈莫名想到了府上养的猫儿,瞧着乖且慵懒,真走近去弄它,它能挠一条令人无奈的红痕。
“笑什么?”
谢珉不答,而是问:“公子当真字如其人,淡泊寡欲?”
赵澈没好气道:“你这叫我如何回答?”
文人哪会自夸,自谦才是自夸,自夸就是粗俗。
谢珉笑说:“公子若是有那么一会儿不想淡泊寡欲了,谢珉倒是有个挣钱的法子。”
赵澈一听挣银子,撂东西的手便滞了滞。
他也不太信一个小倌真能替他挣什么银子,百八十两的他不稀罕,没必要。但到底是美人,他也不好拂了他面子,这么想着,赵澈道:“何出此言?”
谢珉道:“公子诚心待我,谢珉昨夜可是令公子亏了一千多两,总得想法子替您挣回来。”
赵澈意外看他,只道道知恩图报,心中有他,眸光越发柔情,欣然道:“你且说来听听。”
谢珉说:“公子可找几个信得过又不起眼的,让他们按照名单一一找过去。”
赵澈皱眉:“这是为何?”
“让他们同那些人说,公子您已经费心替他们打点了,静候佳音便可。”
谢珉点到即止,赵澈霎时心领神会。
他惯做的便是这敛财之事。
如今名单已经下来了,谁升调板上钉钉,但名单上那些人可不知道,他只肖派人去那些人家里暗示一番,他们以为是他的功劳,必然奉上财宝谢他,这还是浅的,他们因此欠下自己人情,日后在官场上总是能替他赵家做点事的。
用这法子,别说一千多两,就是一两万两都能轻易赚到。他之前还有些冲动昨夜花了一万两,没想到转头就能挣回来。
赵澈大笑:“那我就有一会儿不淡泊寡欲了,毕竟是为了赵家,也好让你良心过得去。”
谢珉和赵澈对视,互相心照不宣。
赵澈喜欢这种若有若无的心意相通,他原先以为谢珉同外头那些人一样,喜欢的只是他伪装出来的表象,没想到他机灵着呢,明明什么都知道,难怪说话处处给他留台阶。
眼前人温顺得很,唇边的一丝笑却像是腰带,似乎从那里揪住他,就能将他整个揭开。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赵澈就忍不住笑了,连带着下腹有些蠢蠢欲动,他待会儿还有事,便转移了下注意力,道:“你有什么想要的?”
谢珉问:“公子要赏我?”
赵澈道:“怕我赏不起不成?”
谢珉摇头,第一时间没说话,只是笑。
赵澈一见他冲自己笑,就知道肯定有坏主意,瞪他一眼:“说。”
谢珉道:“名单上有甄太监养子。”
赵澈眉头不易察觉地一皱,语气稍冷:“这话是何意?你要我替你划了去?我可没这权力。”
谢珉摇头,有些委屈地说:“岂会为难公子,只是甄太监老拿我银子,之前公子赏我的一万两,也被他拿去了八千。”
赵澈知道甄宏肯定分谢珉银子了,却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多,一时心下恼怒,冷道:“他胆子倒是不小,我赵家的银子他也敢要八成。”
谢珉静默不语。
赵澈忖度了一会儿,说:“名单圣上看过了,不可能再改。”
谢珉应了一声,没再要求。
赵澈有自己的考虑。这名单是由吏部共拟,拟完呈送给圣上看的。若是以往,甄宏养子的名字都不可能出现在名单上,只是如今楚王回来了,他明面儿上不好再同那些宦官闹矛盾,也就将压着的人放了放。
甄宏养子毕竟压了三年了,再压有些难看。
却没想到出了这一桩事。被谢珉这么一提,赵澈想到昨晚,心生嫌恶,神『色』越发冷淡。
“是不好再改,官还是得给他,”赵澈笑了几声,“但我这次用你的法子,会叫人问他要八千两孝敬,要来的都赏给你。”
谢珉佯错愕抬头。
“一万两还是你的,我问他要,他心里有数,养子又要倚仗我家,还能不给?放心便是,少的部分我贴给你。”
谢珉的眼睛像深深的湖泊,倒映着一个赵澈。他沉默一小会儿,说:“楚王是花七千买我,公子您却还赏我八千……”
赵澈心下微漾,笑道:“无须比较。和你说话倒是忘了,喊你过来原本是想问,今夜我要赴宴,是去庆贺,也不方便带妻妾子女,所以想带你一道过去,你愿不愿意?”
谢珉道:“公子带我去便是,为何问我愿不愿——”
赵澈点明:“楚王府。”
谢珉表情一滞,嚅嗫几秒,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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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晚上,赵澈就叫人送银票过来了。
八千两,一点不少。
谢珉收敛笑容,问送银票过来的下人:“可是甄太监那边——”
下人朝他眨眨眼,谢珉瞬间了解了,塞了点碎银给他。下人笑容满面地走了。
谢珉算了笔账。他和甄太监五五开,到手是五千两,再和齐景三七开,到手是三千五百两,又和楚王三七开,真正最后到手的是两千四百五十两。但是加上赵澈现在给的八千,就是一万零四百五十两。
这是净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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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子荣光满面地回住处了,甄太监才收了假笑,脸阴沉下来。
那一向为他出谋划策的下人端茶进来,奉上道:“公公喝——”
甄太监怒火中烧,扬手打掉:“还喝什么茶!”
“赵家欺人太甚!我只收了谢珉五千,他居然问我要八千!他自己还要讨三千的好警告我!他真以为他是什么东西!”
“公公息怒!”下人忙跑到门边关上门。
甄太监气得胃疼心疼:“那五千两我还没捂热呢,就没了,我说他怎么喊价喊得那么爽快呢,原来是想着从我这儿捞回去!问我讨了八千,他花两千就把谢珉买回去了,我自己还倒贴三千!”
甄太监越想越气。
下人宽慰道:“郁汶少爷如今分了个不低的官儿,总能替您捞回来的。”
“他还算良心发现,不过八千两,郁汶捞多久才能捞回来啊!”
下人道:“那之后谢珉回来了,您也能再卖他……”
甄太监想到谢珉,气消了些,幸好这棵摇钱树在,不然八千两银子,他到哪里挣去?今年真是多灾多难。
下人笑道:“而且我之前说的那事办妥当了,胡车儿那儿上万两没有,几千肯定是有的,正好替您补了这亏空。”
甄太监瞬间气畅了,睨他一眼:“动作快些。”
下人笑道:“您放心便是,万无一失。”
甄太监哼了一声,这人办事还是妥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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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楚王府门前车马不绝。谢珉跟着赵澈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迎客的俞忠平。
谢珉也是听赵澈说才知道,皇帝正式下旨让楚王于京中休息半年。
武将被召回京,又是个王,如无皇帝恩准,是不可长期留京的,这道圣旨一下,楚王是真正意义上短期内回不了边关了。
这宴是朝臣为楚王歇下来庆祝。
俞忠平换回真容,如今看到跟赵澈下来的谢珉,表情变幻莫测,像是不希望他来。
谢珉觉得他反应有点过了,心下怪异,直到被人引进去,看到了坐在楚王边上的年轻女子。
她并未和萧绥同席,却也坐在萧绥身边,显然地位尊贵无两。
花一样的年纪,秀丽娇俏,像初秋的海棠,盛放在即将觥筹交错的夜里,和楚王一静一动,相得益彰。
身侧赵澈看到坐在上首的她,微诧道:“恪安也来了。”
谢珉对这名字有所耳闻:“恪安公主?”
赵澈低声道:“是,圣上想给楚王许婚,楚王不松口,眼下怕是各退一步,就有了现在这局面。”
谢珉点头,跟着赵澈往里走。
他先前扫了眼,席上带伴的人不少。这种场合不聊政事,又不是皇宫大宴,带家中美人、青楼『妓』子或是猎奇点带小倌,是为活跃气氛的,也没那么讲究。
赵家人来,吸引了无数眼光。众朝臣看清赵侍郎带的人,少数几个表情微变,偷瞄上首,大多数人会心一笑。
一个小倌罢了,楚王不至于同赵家计较。王爷又向来清心寡欲,怎会将这小倌放在心上。青楼出价一事,不过是为将此事说清,顺便买回面子。
人已经是赵澈的了,这事便了结了。只是这小倌的确样貌无双,难怪值一万两。
赵澈带谢珉坐下。
他是替他父亲赴宴的,又因为职位缘故,坐的位置相当靠前,上首的二位几乎只要微侧目,就能看清这边。
“赵哥哥!”恪安之前正努力找话同萧绥说,如今看到赵澈,小声惊喜道。
恪安是皇帝的胞妹,赵澈是皇帝的族弟,恪安自小同赵澈来往,关系十分不错。
她慢一拍看到同赵澈一起来的人,脸上洋溢的笑顿收。
萧绥冷淡看向这边,目光在空中和谢珉猛地撞上,交汇一瞬,气氛微妙。
耳边恪安在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说个什么。
还未等错开,恪安晾着正答话的赵澈,回头同萧绥说话,头恰好挡住了视线。
于是谢珉和赵澈小声说话,替他烫洗用具,盯着桌上的清炖蟹粉狮子头。
谢珉有点微妙的不爽。像是他烧了一盘狮子头,把奇形怪状、撑破了的都吃了,就留一个还算比较满意的准备最后慢慢吃,品味下做的乐趣和成就感,结果眼前突然伸出了一只脏兮兮的手,捏住了他最后一只狮子头。
让他想把不乖的狮子头也丢了。
他不爽的时候,一般找到源头,让源头不爽,这样他就会又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