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心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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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玉青赶到外面的时候,看见的是歪倒在皑皑白雪地里的小身影,冻白了那小脸庞,唇发紫,微微的颤着。
慌忙抱起,紧闭着双目,气息已经是可有可无的越意寒。
立刻捉住他手上的脉门,要将自己身上的灵力输入进灵脉,稳固他岌岌可危的性命。
“住手!”
江楚仁在那之前赶到,拽住了素玉青的手:“这小野物死了也就死了,无所谓在意,你如今身体虚弱,魂魄受损,还把灵力输入他的灵脉中根本就是自找死路!你不要命了?”
“但我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死了。”
江楚仁不容置疑地说:“这件事没得商量,伍黎,带玉青师尊回去房间里歇息,除非伤好了再让他出来。”
仙鹤少年应声,抓过素玉青,轻轻的说:“玉青师尊,弟子得罪了。”
素玉青大病未愈,怎么敌得过,被迫放开了怀里的越意寒,脚步踉踉跄跄,看着小人儿歪倒在皑皑的雪地里好似一个透了彻底的冰棱。
这个时候离开,依照江楚仁没入眼便毫不留情的心性,越意寒非死也会落得一身被冻坏五脏六腑的病痨,今后有再好的药治疗滋补,还是治标不治本,形同一个没救的废人。
素玉青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咬牙,甩开了拉着的伍黎,在大雪纷飞的天寒地冻之间,屈了膝,像是一柄宁折不弯的直直的剑,生生跪在了江楚仁的面前。
“师兄!”
素玉青只道了两个字,但这两个字的分量,也足够压垮江楚仁心里那从不倾斜的天平了。
江楚仁僵硬全身,背后的手捏得紧紧的,俯视着跪下来的素玉青,一个字接着一个字说:“你就这么在乎他?”
素玉青低声地说:“我……只是不想他,如此便宜的死去了而已。”
这个理由,谁都能听得出来其中的虚假,江楚仁看向了边雪地里的越意寒,久久的没言语,忽然迈开腿走了过去。
素玉青以为江楚仁气得要手刃了越意寒,急忙拦住,却被江楚仁一个眼刀飞过去:“你不是要他活,继续受你的折磨弄得生不如死吗?这时又反悔了?”
素玉青呆怔:“师兄是打算……”
江楚仁伸出手,抱起了昏厥的越意寒,大步向居所里走去。
抱至一处房间,放置于床上。
这里只有普通的一盏烛台,准确来说,断云峰上的所有长明灯都集中在了素玉青平时睡着的那个房间里。
只是,素玉青压根没有注意过这一点,跟着进来,视线落的永远都是越意寒的身上,这些,江楚仁都看在眼里。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浮现,像个挥之不去的嗡嗡苍蝇,最后还是被江楚仁不声不响的压了下去。
江楚仁扣住越意寒的脉门,输送灵力,不急不慌,否则太赶会使得仅有筑基期的灵脉震得全碎,只能一点点的治疗溃散的灵脉,仿佛蜘蛛织网,有条不紊。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江楚仁终于收回了手,眼不见心不烦,迅速撤离了越意寒的三米之内,甩了袖袍,好像上面脏得很,连做戏的客套都不留。
素玉青立刻去看越意寒的状况,面容有了血色,气息平稳,睡得眉头展开,那颗压力山大的心一下子放下来
江楚仁望着素玉青十分关注越意寒的模样,沉默不语,突然转身,背过手,目视某处,冷酷无情的打断了这场师徒情深。
“他的情况好了,接下来,你可以回去歇息了吧。”
素玉青缓缓从床边站起来:“师兄,这些天,添了太多麻烦,我觉得已经身体好很多了……”
话还没有说完,江楚仁就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字句,猛然转过身,好似不敢相信的瞪眼:“你要走?”
素玉青肃穆满脸,给自己找了个大义凛然的借口:“我还是放心不下碧从峰,那些弟子没有教导肯定懒懒散散忘记了修真,所以我想先带意寒回碧从峰……”
江楚的满脸写着,信你有鬼:“说什么放心不下碧从峰,最后一句才是你的真心想法吧?”
素玉青含糊地说:“哪儿的事呢,我只是待在断云峰上一天天的无所事事,闲得发霉,反正这身体要慢慢调养才能恢复至原来,不如回去碧从峰,把正事给耽搁了可不好。”
不言语良久,江楚仁终于重新转身,甩了袖袍,冷冷淡淡的留下四个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间房。
“您请自便。”
伍黎瞥了一下素玉青,那目光说不清道不明,没等懂不了的素玉青琢磨出个中滋味,他也跟着江楚仁离去了这间房。
越意寒昏睡不起,素玉青伸出手为他撩过去遮了额头的湿发,放下手,轻轻的叹了口气道:“男主啊,你以后别把我拉黑了,为了你,我可是把谁都得罪了个遍啊……”
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睡的房间里有好多盏长明灯,偷偷搬一盏放在这里,师兄应该不会发现吧?
素玉青起身,为越意寒盖好被子,门扉轻轻关上,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原本在床上睡着的越意寒缓缓睁开了双眼。
浑浑噩噩的梦里听见素玉青的声音,似乎在替他向楚仁师尊求情,甚至……跪了下去。
他明明让师尊失望了,还伤害了师尊,为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只为救他这个少了不少,多了不多的废物?
摸摸刚才被素玉青碰触了的额头,温凉的触感十分清晰,那颗沉寂多年的心尖突然动了一下。
——
临走前,素玉青发现昏睡不醒的越意寒不见了,慌不择路的去找,恰好碰着了迎面走来的江楚仁,急忙问:“师兄,意寒他……!”
江楚仁脾气不好的打断了他的话:“你的小弟子,我差遣伍黎带他回碧从峰上了,不然靠你现在的狼狈样,是想一路摔个没完的跌宕到达?”
素玉青有些尴尬,江楚仁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哦,这样啊。”
江楚仁把一件白狐貂皮披风解开,搭在素玉青的身上,携带着,是淡淡的苦梅花香,系好了固定的细绳结,又打理一番才放下手。
“还愣着干什么。”
“楚仁师兄,你这是?”
江楚仁虽然面无表情,但声音里还是透着掩盖不了的柔,只是气没消下来不肯显露太多,在飘飘扬扬的大雪里寥寥几句:“你体寒,小心着凉,回去的路上慢点。”
素玉青楞了,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江楚仁站在门口,望着那抹白里夹黑的身影,逐渐的模糊,最终与大雪融为一体,原地不动很久很久。
——
回到了碧从峰,经过的弟子们看见素玉青,依然惶恐不安的纷纷行礼,倒是和以前差不多。
大概他被鬼修伤了的这件事被江楚仁瞒的很好,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察觉出来他身上的不对劲。
这样也好。
素玉青心想,若是替男主挡伤的事情大范围的传播开来,他这个逞性妄为、狗仗人势、奴颜媚骨的贱骨头小人人设就直接崩盘了,再装根本是徒劳无功。
猛的发现一个重要问题。
等等,男主那边该怎么办?自己要怎么装刻薄自私的表示救他不关他事啊?这不是明摆着的自相矛盾吗!!!
素玉青苦于找借口的难题,脚步特意放慢了速度,期盼能在到达自己的居所前想到。
可惜,直到视线碰撞了早就在此地等候的越意寒,惊了一下,顿住腿,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借口。
素玉青不寒而栗的咽了咽口水,男主找上门来了啊!!!是不是来算总账的?不要啊,自己能现在就逃吗?!
“师尊……”
越意寒的声线不变,还是以往的低下,连姿态的弧度都没有变。
稳住,稳住,这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男主,又不是将你扒皮腰斩的魔君,相信自己能行的。
素玉青不停地给自己加油打气,总算是将疯狂波浪的心神压住,抛之脑后了文里的男主施加在原身的种种虐待,冷淡地说:“你怎会在此地?”
“那天弟子不该自以为是,不要心法,不要教导,让师尊生了失望,还请师尊原谅一时糊涂了的弟子。”
眼看着,越意寒又要卑微进尘埃里的下跪磕头。
素玉寒可受不了这一跪,估计未来自己都得还回来,下场极有可能是黑化了的越意寒笑得邪魅开心,一脚踩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继续无限凌.辱。
立刻肃穆道:“男儿这对膝盖是跪天跪地跪父母的,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起来!”
越意寒的的脑袋低得更低,平平地说:“……弟子没爹也没娘,不信天也不信地,从小就不知道,跪,有何金贵。”
素玉青乍然变成了哑巴,自己居然疏忽了越意寒自卑的根源——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仿佛海上孤萍,一生求不得安心。
越意寒见素玉青没有任何表示,嘴角流露一丝涩意。
师尊一定是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了。
他是光,万人中央,高高在上的光芒,不论是热的还是冷的,都照不到自己这样从污秽的夹缝里生长出来的黑暗。
没错啊,因为他和自己,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啊。
这些翻滚的烂血,让越意寒无法接受自己继续站在这里,遏制不了烂血无所顾忌的撕咬内心。
只想逃,逃回就该属于他的黑暗深处,而不是被面前这万人中央,高高在上的光灼烧了身心。
“弟子先行告退,不叨扰了师尊休息了。”
越意寒不顾一切的要跑,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话。
“意寒。”
这是师尊第一次当面叫他名字,越意寒不禁怔住了:“什么……?”
“以后你会遇见,那个让你懂得跪有多金贵,又肯为此,放弃这份金贵的人的。”
素玉青站在微光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对向来冷冷的眉眼带着几分柔软的细腻,像是冬节里转瞬即逝的灿烂火花。
没有由来的,越意寒的一颗心脏突然跳的急促,喉咙动了动,脸颊火烧一样发烫,垂下眼帘。
不等素玉青又说,他快速的转身,逃的更跌跌撞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