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帝王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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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贾平见识浅薄的头脑中,却私以为,若不是皇帝过早让太子见识那些,勾心斗角的龌龊,将太子爷幼小的心灵给吓着了,兴许胆子能正常点儿,不至于老被吓晕过去。
陛下春秋正盛,何必如此心急,就不能等太子爷年岁长些,心志坚毅些时,再学着如何当皇帝么?
太子十岁以前,时常夜里被噩梦惊醒。
朝堂上那些面容慈和、满口仁善的老臣,夜晚入他梦里,背地里贪权附势的原形毕露,对上阿谀奉承、对下敲骨吸髓,以致全都变成面目狰狞的恶鬼,吊着血淋淋的长舌来抓他。
这老太监倒也并非全无见识,皇帝揠苗助长的心情,实则另有原因。
在皇帝景屹看来,他自己正是因为幼年时,事事有皇兄庇护,将他保护得过于周全,全然接触不到那些潜藏人心至深的魑魅魍魉,才会在后来登上皇位后,被谢安等人把持靖安台,权钱架空,成为傀儡的。
他想让琛儿早点看清这世道的真面目。
然而,太子胆子不大,随着年纪渐长,优柔寡断、心慈手软的迹象反而愈盛。
景屹几乎已可预见,将来若琛儿真能登上皇位,怕也是与他一样的下场。
时常愤而感慨,耗费两代人的光阴,方知长袖善舞、钻营人心的帝王心术,成就如何并非在于习之过早或太晚,大概……,是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吧。
贾平跟在太子身边,也听了十几年帝王经,今日方知,这门驾驭人之天性、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权柄法门,它是这么样用的。
眼前这位来历成谜的魔头,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便撬动太子心底最深的痛楚,一个眼神和一句轻飘飘不着边际的请求,就让一向心性持重的殿下热血上头,甚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这手段,委实惊人。
贾平此刻的心里,正大逆不道非议他家殿下:
我的太子爷哟,还说什么“但有所需”,如今您的太子之威,怕已是不好使了。
老太监十分想不通,今日这魔头在宣灵台上,怒斥三皇子,冷言反驳贵妃,甚至妖脉显迹于神器时,始终淡然从容。
帝王心术玩得这么溜,这位只须借用太子身份,斡旋于权相贵妃之间,手段比太子爷强百倍,那还有什么,需要他家殿下来做的?
太子爷的身家已尽数落于魔头之手,所剩不过性命二字……
太监总管心绪正天马行空,此时猛然一惊,如同悬崖勒马,“希聿聿”惊出一身冷汗来。
便听那边魔头恰在
此时开口:
“我需要你的血……”
贾平已是惊悚万状,就见魔头抬手至太子额前,向下至心口连点三下:
“眉心泪、脊中髓、心头血,你周身精血所在,正是我所需。”
“太子爷,不可啊……”
贾平手足并用爬上来,一下把太子掀翻在席上,拿自己的身体挡在上面,口中凌乱:
“爷,千万不能答应这魔头,命轮精血乃身之根基,给了他,您会死的……”
人身之精华所在,称为精血,少之又少,珍贵弥足,不论凡人亦或修仙者,都是撑起一个人命轮七脉的根源。
灵动三境,分别对应灵窍、灵骨及灵台。
吸收数量庞然的灵气,正为焙炼心头精血,以至肉身开窍,脊中精髓以供炼骨,待到灵气在眉心凝炼至液态,则灵台紫府洞开,是承载神识,体内灵气转换真元的关键。
普通凡胎俗体,心头精血不过数滴,失一滴也要气血大亏,折损寿数。
世上王公贵族,有财力修炼的,便是以灵气滋养心头血,即使达不到开灵窍的灵动初期,也能强健体魄,延长寿命。
至于脊中髓、灵台泪,已不是普通勋贵所能奢想的。
太子体质孱弱,虽先天便洞开九窍,身体却连寻常灵动初期都还不如。
这魔头之前说得比唱得好听,转眼就变脸,竟要太子全身精血,倒不如将太子爷囫囵个儿吞了,只怕还省事些。
贾平将他家殿下垫在下面,像只护雏的老母鸡,抬起头来满脸是泪,向着魔头苦苦哀求:
“您吃奴才吧,奴才这副身子骨虽没什么肉,精血也总有那么两滴……”
魔头仍保持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看着贾平的眼神中,几分莫名的冷意不经意漏出。
贾平今天是见识过他冷若冰霜的,被这眼神看得直哆嗦,又觉像是有些嫌弃他。
一旁的玳钟早也上来了,一把撂起自己的袖子,给魔头展示自己精壮强健的小臂,口中忙忙自荐:
“吃我吃我,我比师父年轻,……肉嫩,身上的气血比太子爷还足……”
魔头缓声笑起来,那笑声淙淙如魔音,淌进面前三人惊惧慌乱的心头,竟似起了一丝安抚的效果。
他看着太子微微点头,语声似有欣慰:
“即使身处艰难险境,你也并非一无所有,瞧,至少还有他们忠心护主,甘愿为你舍命,也算人之大幸。”
他的态度亲近熟稔,亦丝毫没有被这两个奴才冒
犯的愠怒,反倒像是友人间亲和的劝解,鼓励太子于逆境中不要气馁。
这份贴心的宽慰在太子心间,似一股柔柔的暖流,分外熨贴,将他这一整日的纷乱与焦灼,都抚得平展。
“贾平玳钟,不得无礼。”
景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太监,语气略带斥责,坐正来略整衣冠,神情是郑重和严肃,望着魔头:
“孤刚才已说过,但有所需,在所不辞,你要命轮精血,孤愿意全给你。”
魔头倒也毫不谦让,点头就应下对方一片盛情:
“你的身体太弱,我会每隔三日取一滴,九日一个轮回,这样你尚能承受,不至亏损过快。”
他那双桃花眼脉脉温情,眼尾微阖处流露一丝怜惜,半分不掺作伪:
“这些年你受苦良多……,放心,有我替你布下固本培元的阵法,取血后你在其中休养,损耗不至危及根本。”
景琛透过泪湿的双眼,怔怔望着眼前的人出神。
他自幼研**王心术,曾无数次躲在帘后,认真揣摩父皇与臣子们的相处之道。
然而在他敏感又脆弱的心性中,有时会疑惑父皇教得正确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