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裴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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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祝久辞颤着嗓音闷哼出来, 又一颗汗珠落下去,顺着圣上指尖滚落。
“怕什么?”明黄身影靠近,一双眸子盯着他看, 龙涎香幽幽靠近。
“怕朕杀人如麻,不顾性命?”
“怕朕冷血无情, 为了一座山头不惜让千万战士送命?”
祝久辞不说话, 沉默地仰着脖子,接受被拿捏的事实。
梅逊雪松开指尖, 转而去拨弄软帘垂下的流苏。祝久辞顺着看过去,白皙指尖划过流彩丝线,缠绵拂过修长指节, 而后从半空落下去,轻轻晃荡。
“朕信祝卿。”
所以寞妥山十三攻势, 他不会死。
“晏宁说过, 指尖皱了亦会恢复, 连你自己都忘了么?”
祝久辞抬眼, 梅逊雪看他。
依旧是那个温润帝王, 背负了太多而不得不沉重前行的帝王。
他信任祝将军,甚至比将军的孩子还信任他。
流苏轻晃,窗外布谷啼鸣。
“祝卿不会输。”梅逊雪起身走了, 明黄衣袖划过祝久辞脸庞, 带着龙涎香。
七月的京城比往年闷热许多, 各宫都紧赶着派人去领冰,而今年战事虚耗,国库吃紧,连冰块这等必要物什也紧张起来。
阆秀宫倒是未受到暑热困扰,内务府送来的冰块几乎用不完, 祝久辞每日还要遣阿念退回去些。
殿外太阳愈发刺眼,照在庭院中几乎要把草木烤化了,倒是琉璃水井借机展现其晶莹透闪,成日炫着耀眼光辉,将那五彩的琉璃光影投到旁侧花丛里。
阿念从那斑驳的光影里探出身子,双手撑在井沿,几乎像是刚从井底爬出来的鬼魂。
祝久辞透过雕花窗扇看他玩闹,额头又疼起来,随手关了窗扇。
“小公爷别关呀!”阿念在外面鬼哭狼嚎。
祝久辞捂住耳朵,半晌又忍受不住推开窗扇,只见阿念横在琉璃井上,口中叼着长绳,手里提了一只木桶。
“又寻到什么宝贝了?”祝久辞无奈。
“小公爷还真说对了!当真宝贝得紧!”阿念吐掉绳索,踩着琉璃井沿跳出来,乐呵呵抱着木桶跑上前,站在雕花窗扇外踮脚尖将那木桶朝他捧上来。
祝久辞瞥一眼:“你藏冰作什么?”
“小公爷再仔细悄悄?”
祝久辞探手进去,指尖拨开晶莹的冰块,只见那剔透的冰水里埋了一只同样玲珑剔透的琉璃宝瓶。
“这是……?”
“嘿呀!”阿念一激动直接从窗扇翻身进来,祝久辞堪堪躲过去才没让这崽子连桶带人砸在他身上。
“小公爷瞧瞧眼熟不?”阿念大大咧咧把冰桶放到桌案上,水渍一下子溅湿了祝久辞刚写的长诗。
祝久辞捏着琉璃瓶身转了一圈,没瞧出什么门道,转而将瓶塞揪开,一股熟悉的甜香扑面而来,他眼眸颤动。
阿念顺势捧来一白玉碟子,稍稍按住祝久辞的手腕,瓶身倾泻,里面的宝贝落了出来。
冰晶剔透,软软糯糯。
“小公爷可馋糍粑了?夏日薄冰冻上半日最是可口!”
祝久辞身子一晃,眼睫蝶羽一般颤动,他慌乱擦掉泪珠,抓住阿念的衣袖:“哪寻来的?”
“琉璃井底啊。”阿念奇怪他明知故问。
“不是,”祝久辞着急,“我是问,谁放进去的?”
阿念不回答,只顾着把碟子捧上前:“小公爷不尝尝么,自梁公子走了以后再没有吃过呐。”
祝久辞仍焦急,可是看见阿念期待的目光,恍然压住心绪捏起一片送到口中,冰透晶莹,香甜如蜜,全然是记忆中的味道。
阿念见他终于肯尝了,高高兴兴放下碟子。
“一直未告诉您,也是想着等暑日有冰了才能尝到糍粑,不然让您眼巴巴等着,好不心疼!”
“就是姜世子进宫那天!说是从国公府的琉璃盏里寻出了什么惊世秘方,圣上恩准递到了御膳房,这才一直藏着等到夏日放冰的时候给您做来吃。”
“小公爷觉得怎样,正宗吧?”阿念笑眯眯凑上前,咽着口水瞧他。
“正宗,极了。”祝久辞咬住舌尖,几乎忍不住哭意。
阿念又傻乐起来,还在一旁滔滔不绝说着:“甚好!甚好!不愧是御膳房的名厨,总算将梁公子的手艺学了十成十!”
阿念骨碌碌转眼珠子,一拍手接着道:“不过也难怪,据说那糍粑秘方写了八页之多,怕是十岁小儿也能做个八九不离十!”
祝久辞点点头,又捏起一片吃,泪珠挂在睫毛尖尖,稍一眨眼便落了下去。
“怎么半碟就没了!”阿念惊呼,一把抱起玉碟子跳到一旁,“那秘方上可说了,只许吃五片,吃多了要积食的。”
阿念埋怨:“小公爷你哪能这般贪嘴……”
祝久辞忽然低头笑起来,嘴里咬着软糯的糍粑笑得浑身颤抖。
“小公爷又怎的了……也不是不让您吃……”
祝久辞摇摇头。
没事,就是太高兴了。
高兴到竟以为那人就在身边。
高兴到尝了一片旁人做的糍粑就恨不得跑到南境去寻他。
那人也当真管得宽泛,连他吃几片糍粑都要定了数量。
偏不。
“拿过来。”祝久辞抬手。
阿念犹豫着走回来,祝久辞一把夺过来,又往口中送了几片软糯糍粑。
“小公爷慢点!当心噎着!”阿念着急。
祝久辞不管,抱着玉碟子大快朵颐。
若是噎着了,是不是就能看见那人气急败坏冲进来敲他脑袋。
“小久又贪吃了?”
“下回可不给做了。”
“哭也没用。”
“哼唧也不行。”
“罢了,下不为例。”
“小久,我做了糍粑,快来尝尝。”
祝久辞放下玉碟,指尖不住颤抖。
七月了,南境的暑热应是比北方来得更早些,不知那人忍不忍得了。
平日里一点暑热都受不住的美人,如何去过那行军日子。
荒漠原野,若贪凉了可去哪里寻冰块?
许是白日里吃够了糍粑,祝久辞几乎没怎么用晚膳,若不是对面坐着明黄龙袍的天子,他断然不会把剩下几块云片糕塞进嘴里。
梅逊雪放下玉箸,指尖摩挲金玉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福筝察言观色,一眼就瞧出龙颜不悦,果断退到老远处不沾染是非。
祝久辞傻乎乎还在原地呆着,不晓得对面已然是风云搅扰,还自顾自地与云片糕斗智斗勇。
“不想吃就不吃了。”梅逊雪开口。
祝久辞抬头,看见圣上目光,终于放下筷子不再戳那可怜糕点。
圣上抿一口温茶,慢悠悠道:“近日侍卫禀报,有人在渡清殿外徘徊。”
祝久辞一听即刻急了,登时探过身子:“是谁!”
如今众人对质子虎视眈眈,任何一个行踪诡秘的人都是裴珩潜在的危险。
梅逊雪悠哉放下茶盏,语出惊人:“是你。”
祝久辞哑口无言。
“臣……”
“去看看他吧。”
祝久辞未料到是这般结局,等自己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渡清殿外了。
守卫森严的兵卫齐齐背转身子,将那宽阔的殿门向他敞开。
福筝公公将烛笼放在一旁地上,冲他一福身,算是尽了引路的职责。
祝久辞跨进殿门,暖黄烛火萦绕,桌案前温柔拭琴的人抬眸看向他,怔愣片刻,绸帕落了地。
“小……公爷?”
祝久辞奔上前抓住他衣袖,上下左右摸着他看:“瘦了吗?近日可还好?可有人欺负?”
裴珩笑起来,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胖了些,小公爷没瞧出来?”
祝久辞停下动作抬眼,盯着他面容看了半晌:“似乎是胖了些。”
裴珩扑哧笑出来:“小公爷养的,能不胖吗。”他牵着祝久辞坐下,给他递上茶盏,“今日送来的糕点也太多了。”
祝久辞红脸,他白日贪嘴吃了糍粑,午膳的几份糕点就全送了来。
“都吃了?”他问。
“嗯。”裴珩点头,“总不能浪费。”
祝久辞心虚喝茶,“委屈你吃那么多。”
“怎会委屈。”裴珩笑着摇头,转而起身抱来古琴,又捡起那掉在地上的绸帕,抖掉灰尘复又开始拭琴。
祝久辞看那帕子边角已经染灰,忍不住道:“怎不用块新的?”
裴珩仍擦着琴没抬头:“渡清殿上下只有这一块绸帕,可到哪里寻新的。”
祝久辞吃惊,转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慌忙要解释,裴珩截住他话语接着道:“这古琴矜贵,偏要用绸帕拭灰才行,若是换了布子,隔日琴音便差了。”
他将帕子扔到一旁,将古琴放到腿上,指尖拂过琴弦:“旁的新帕子自是有的,但绸帕就这一块,只能将就用了。”
祝久辞听罢,努力翻腾自己衣袖,裴珩按住他,“小公爷不必寻,这一块帕子就够了。”
“可——”
“小公爷怎么又婆婆妈妈了?”裴珩拍拍他手背,收回手重新抚上琴弦。
“多谢小公爷。”
祝久辞低头:“对不起。”
琴音断了,裴珩道:“我道谢,你致歉,这算哪门子回话?”
祝久辞难过掐自己袖子:“我在宫中亦帮不到你,只能委屈你困在渡清殿,忍那——”
“谢谢小公爷。”裴珩温柔打断他,“若是没有小公爷,裴某此刻只怕还在啃青叶呐。”
祝久辞扑哧笑出来:“前些日子还真就全是素食了?”
实在不信圣上与他一个小质子较真,不予他食物吃。
裴珩点头:“不过倒也赖我,是我特意说了不想吃荤腥,没想到让你误会了去。”
祝久辞算是放下心来,趴在案上,将下巴垫在手背上看他抚琴。
“小公爷近日可好?”
“嗯。”
“看来不太好。”裴珩得出结论。
祝久辞张口就要反驳,裴珩接着道:“你我相识十余年,你的小脑瓜里想些什么可瞒不住我。”
“还在替我担忧?”裴珩将古琴放到一旁,认真看他。
祝久辞点点头,垂了眸子落寞。
裴珩叹口气,“如此的话……小公爷可否帮我一忙?”
祝久辞登时亮起眼睛:“何事?我定能帮到!”
裴珩道:“自禁足以来,再不能随着太医院混出宫外,质子府的花草都快谢了,这一月来唯独担忧此事,若是小公爷替我浇了花草,裴珩自是什么也不忧心了。”
祝久辞叮铃铃点头,“简单简单,且包在我身上!”
裴珩笑起来:“小公爷可算不担忧了?”
祝久辞高兴点头。
出宫一事没费多大周折,毕竟不久前祝久辞才在西市混了二十余日,与那刁民流寇斗得酣畅,此番圣上也没询问他原因,才听见出宫二字就准了。
祝久辞感动得泪眼汪汪,被圣上嫌弃赶出了殿门。
质子府坐落在安静的街巷,如今南北大战焦灼,质子府前也不算安静,从东墙角走到西墙角,祝久辞见了不下十余种烂菜叶子,臭鸡蛋壳更是数不胜数。
不得不说百姓对质子爱得深恨之切,哪怕在战争饥谨的日子,也要从全家牙缝里省下最后一口饭砸到质子府外。
祝久辞绕开那些烂菜叶子,踩到一块大石上熟门熟路翻进去。
花草不多,却精心照管。
烈阳下,确乎有些蔫了。祝久辞从井边打来水,提着沉重的水桶咣当放到那几株可怜的花草前,没寻到水瓢,就直接双手捧了凉水撒过去。
清凉的井水落到枝叶上,滚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落下去,草叶即刻鲜活起来。
祝久辞心里高兴,这花草着实顽强,一点清水便高兴得抖落枝叶,好生容易养活。
他又捧起一把水,忽然墙头刺啦一声响,他转身看过去,一抹黑影从墙头一跃而下,明刀刺眼,直直向他杀来!
来不及躲闪,祝久辞惊惶把水泼向他,那人手腕一翻,水花四溅。明刀晃过,刀尖堪堪擦着祝久辞脖颈划过,冰凉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