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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偷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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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久辞顺着美人颤巍巍的指尖一路朝东跑去, 竹林幽道狭窄,油绿竹海贴着身侧向后甩去,约莫跑出去百丈远恍然冲出了竹林, 幽绿威压撤去, 视野登时豁然开朗,面前一方花海甚是壮观, 他恍然想起,青山茶庄背靠京南九龙青山,地势环抱, 聚气储湿, 百花四季绽放, 亦是京城奇景之一。

粉红荡漾之间站着一人。

侧影看去似是白净小生模样,没想到内里如此肮脏不堪, 祝久辞撸起袖子冲上去, 随手折了枝杈拍在那人肩头, 白净小生转过身, 面上惊讶连忙行礼,“小公爷, 您怎么跑到内院来了?”

祝久辞挑眉, 此人着实不好对付, 竟然将矛头转向他私闯内院, 祝久辞怎会上他的当, 总归他连镇庄之宝都见到了, 也不算外人, 眸子一转,谎话张口就来:“方才散心偶然瞥见一位佳人,身影翩跹面容惊艳, 看了一眼便忘不掉,一时贪恋寻至此,你——可见过?”

“并、并未。”白净小生红了脸,思及京城霸王威名,弱声道,“茶庄虽为无此规矩,若、若小公爷想要人,只需和庄主说一声。”此话说完满脸通红。

祝久辞心里冷笑,果然此人贼胆包天,见着同党便沆瀣一气,遂吊儿郎当拿树枝拍他,“也好,你带着我去寻庄主。”

白净小生点头称是,恭恭敬敬迎着祝久辞从花海中出来。

祝久辞跟在他后面小算盘打得叮当响,一会儿见着庄主便将此人扣下,再将梁昭歌带来认人,最后扣他一个偷窃罪名,总归不能是甚采花色鬼,他可得保住梁昭歌清清白白身名。偷香也算偷窃,也不算冤枉了他。

朝南过了垂花门,祝久辞从怀中寻出一个值点小钱的白玉,正捏在手心,荒僻小道猛然冲出一只黑狗。

那黑狗通体黑亮皮毛油光水滑,张着血盆大口穷凶极恶模样,见着祝久辞这一陌生面孔竟然狂吠冲向前,白净小生连忙冲上前将他护在身后,黑狗扑进他怀里顿时乖了。

“小公爷恕罪!”他抱着黑狗跪下,身子瑟瑟发抖,着实害怕模样,“小人一路出来寻这恶狗,没想到还是惊扰了旁人,万请小公爷息怒!”

祝久辞捏着白玉一时怔愣,面前这个跪在地上的人眼眸清亮,额上紧张浸出薄汗,怎么看也不像是色胆包天的登徒子。

“寻狗?”

小生慌忙道:“两刻钟前威武忽然大叫,待小人赶到院子时已经不见了身影。即刻出来寻,一直没寻到……”

祝久辞尴尬点头,他怎么把青山茶庄的小茶侍给当成了浪荡色鬼了,连忙将人扶起来,顺手掸他膝上尘土,小茶侍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惊慌地往后退。

威武汪汪一叫,祝久辞看过去,黑狗双眸瞪得像铜铃,牙口锋利无比,一看就是看家护院的好狗,估计守了不少宝物。

再仔细一瞧,威武牙齿边沾了点东西,有些眼熟。祝久辞太阳穴突突直跳,瞥一眼小茶侍,见对方还未发现连忙摆上臭脸命他掰开黑狗牙齿。

迅速将一片华丽衣角从狗牙上取出来,随手捏在手心里,摆手让他离去。周遭落得寂静,祝久辞站在原地又气又笑,那人也真行,不过一时半刻没跟在身边,竟然惹了疯狗出来,一片衣角咬下应是吓坏了,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

摇摇头,连忙往竹林赶。

三刻钟后,祝久辞怒气冲冲离开青山茶庄,身后茶庄主、裴珩与一众侍从在后边哭天抢地跟着,“小公爷!您落下……”您的美人了!!

祝久辞头都懒得回,蹬蹬爬上马车,帘子一关,将一众人挡在外面。

落下什么落下!留在青山茶庄晒茶叶吧!

枉他苦口婆心地教导红尘常识人伦典故,日日夜夜挑灯鏖战,甚至让那人背记朗诵,一字一句默到纸上,看他表面上笑眯眯地全听进心里,搞了半天一个字都没学进去。

好好一个大美人,竟然光明正大跑到人院落中偷了青山茶庄最名贵的黑茶!怪不知威武要追着他满院子跑!

方才他回到林中把人救起来,梁昭歌还极得意地拿那破衣袖抱着黑茶捧到他面前:

“此茶极佳,我拿来给小公爷喝。”

“哪来的?”

“就花海后边那个小房子,狗狗极凶。”

祝久辞气得浑身发抖,甩了袖子把人扔在原地。

马车窗轻声敲起,裴珩的声音传来。

“小公爷怎么了,可是有下人冲撞了您?”

祝久辞掀开帘子,正要与裴珩答话,一眼望见了人群中惹眼的花美人,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帘子合上不想看那人。

裴珩叹口气,抬步钻进马车。

祝久辞靠在白绒软毯里皱着眉捏自己指尖,分外不爱惜的模样,似乎把气全撒在上面。

“小公爷?”裴珩晓得此番不妙。

祝久辞哪好意思见裴珩,某人偷了庄上东西,他如何有颜面对他们,况且此事还不知如何开口,实话实说怕是不妥,不说似乎又不行。

裴珩见面前的人不说话,心知自己劝慰没有用,只好掀开帘子让外面那抹美丽的影子闯入这人视线。

梁昭歌站在人群中探着身子望着,花袖子抱在怀间,极委屈地扭身子。

祝久辞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有点心疼。

说到底梁昭歌不谙世事并非他的错,自小泡在乐坊里独爱一琴怡然自得,出身这事哪容得他选择。偏生祝久辞硬要他融入这世间,将人世规矩按到他头上框住他行为,梁昭歌何尝不为难。

可转念又想,生活在红尘俗世如何能不守规矩,他若当真能把人护在府中任由他恣意妄为倒还好说,可祝久辞哪有通天本事在府中给他造出一个花花世界来,又怎可能把人关在府中一辈子不出来。

“小公爷,梁公子是……?”

祝久辞闻言抬眼,裴珩温文尔雅坐在旁侧,心绪内敛着实让人放心。

“被狗追了。”

裴珩素净的面容有一瞬破裂,良好修养让他很快恢复镇定,“是青山茶庄招待不周,小公爷息怒。应是内院的威武,此狗凶猛,梁公子可有受伤?”

祝久辞摇头。

裴珩明事理,虽不清楚小公爷为何还不把人请回车上安慰,总归现在青山茶庄惹下大麻烦,首要得把小公爷安抚下来,“未受伤便好,想来梁公子受了惊吓,茶庄招待不周定是要赔罪谢礼,茶庄有一至宝名为黑茶,存世不多,当属茶中圣品……”

祝久辞眼皮一跳,梁昭歌怀中可不就是黑茶!

裴珩跳下马车,“小公爷万不要推辞,这是茶庄应当赔礼的。”

祝久辞连忙唤住他,耳边低语几句。

裴珩一时哑然,转而放缓声音道: “小公爷放心,我去请梁公子‘取’茶,没有旁人。”

祝久辞叹口气,看着窗外花美人不情不愿跟着裴珩离去,还时不时回头张望。

哪有这般强盗行径,偷了茶庄黑茶,反而让人家赔礼谢罪回来,当真天理难容。

回到府上,将美人和黑茶关进小黑屋子,祝久辞埋进书房不出来。

虽说是小黑屋,其实一点不黑也一点不小,紧挨著书房仅一门之隔,是平日里公务繁忙之余小憩的雅室。

祝久辞低头写了三两页批文就听见门边窸窸窣窣似有硕鼠啃墙。

啃着啃着声音愈来愈大,祝久辞生气不理,好大一只可恶硕鼠!

过了一会儿声音寂静,一声声绵软带着哭腔的嗲娇嗓音从门缝里传出来。

“小久。”

“小久……”

祝久辞听得心疼,心脏被揪了一样,恍然站起来冲过去打开门,梁昭歌跪坐在门边,怀中抱着黑茶泪眼朦胧抬头看他,墨发披了一身,发尾尽数散乱堆在地上。

一时心脏疼得炸开,俯身抱住人。

梁昭歌在他耳边蹭,“小公爷总算放我出来啦,这黑茶得在冷室存着,不然要蔫了,急死我了。”

祝久辞抬眼,美人向他展示急哭的泪水。

这人!

关屋子里好好反省!

然而硕鼠既得了自由,哪里会任小公爷处置,一旋身就拨开门缝钻了出来,撞一下祝久辞,那人手中锁头落到地上。

美人俯身看一眼,亮晶晶地抬眸,“小公爷竟当真拿铜锁关我?”

祝久辞瞥他一眼,趁势好好教训,“是!下次若再犯错误,便把你关在里面一个月不许出来 。”

梁昭歌忽然红了脸,脚尖在地上蹭,身子几乎扭成了麻绳。

“小公爷讨厌。”他红着脸跑出去,“我、我给小久泡茶去。”

祝久辞看他扭扭捏捏四处乱撞,一时搞不清楚究竟有没有恐吓到人。

罢了,来日方长。

重新坐到案前捶捶发僵的脖子,今日陪美人疯玩一天公文还差半卷没写,连忙奋笔疾书。

批了三两句,墨色又干,今日之墨也不知是谁磨的,着实晦涩,祝久辞探身寻了半天水丞也没寻到,只得沾着晦涩的墨继续写,一时有点想念梁昭歌,虽说让他在一旁磨墨着实扰人,但不得不说写出的字迹淡雅流转,着实畅快。

半刻后,梁昭歌推门进来,翩跹走到祝久辞身侧,朝他面前捧上一盏物什。

白瓷杯底,浓黑如墨,隐有香韵,祝久辞提笔就蘸。

“小公爷!”梁昭歌抬手挡开,白皙手腕被狼毫划了极长一道黑痕。

祝久辞连忙放下笔将人拉回来拿帕子替他擦手。

美人抽出手,不顾自己满手黑墨将那浓黑杯盏推上前。

祝久辞这才看清,梁昭歌拿来的哪里是墨汁,分明是那黑茶。

不愧是茶庄不对外的宝贝,茶色浓郁如黑墨,隐隐幽光,黑曜石一般。

浅尝一口,苦涩在舌尖炸开,祝久辞眉头一皱。

梁昭歌慌忙拿开,放到嘴边浅尝一口也忍不住蹙眉。

“好苦。”

祝久辞忍不住笑,故意道:“谢昭歌美意。”

梁昭歌慌忙扑上前,“不是的,这茶……不知怎的这般苦,本想着第一口让与小公爷,我也未尝……”

祝久辞拉住他,将杯盏推到一旁,本想谈几句茶庄的事情,看见美人焦急面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不管怎样梁昭歌也是为他才去窃茶,他有何资格呵斥人家,话语一转道:“茶浓正好,今日正要赶公文。”

“不可,小公爷不能喝。”

“无事。”浓茶确实清醒头脑,祝久辞正缺这一杯。

梁昭歌焦急牵他衣袖,可祝久辞已然低头继续批写公文了,哪里理会他。美人急得转圈,忽然眼眸一亮捧起茶盏仰头喝下,他喝得急,墨黑汁水流出来,淌过下巴一路沿着白皙脖颈浸到衣襟里。

祝久辞惊吓,连忙阻人,美人哐当放下空杯盏,唇角莹亮沾着汁水。

“好苦。”美人再一次拧成麻花。

祝久辞:“……”

作者有话要说: 喝茶睡不着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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