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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药浴三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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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香入怀谁人受得了, 绵绵软软一滩水融在怀里,阵阵幽香扑面而来,顺着鼻尖钻进肺腑, 搅得人心绪震荡。

墨发似上好绸缎滑下, 贴过手臂冰凉过境,激起一层涟漪。

祝久辞推搡, “起来。”

美人摇头,顺势收拢手臂,紧紧抱住怀中人腰肢。

“不是小久将我拉倒么, 怎还怪起我来?”

祝久辞气结, 他方才哪里使了力气, 不过轻轻一拽手臂还能将他整个人带到怀里吗!

梁昭歌眯了眼睛在怀中蹭蹭脑袋,极舒服地睡去, “方才我全神贯注在那砚台上面, 小公爷一拽我当真慌了神。”

祝久辞冷笑, 此人就会颠倒黑白。

梁昭歌埋起面容深深一嗅, 将话题转开,“前个儿是昭歌错了, 如今便一一补上。小公爷不是说一盏茶时间算不得见面么, 如今就泡上十盏, 若不把十杯都喝淡了, 昭歌绝不离开。”

祝久辞崩溃, 他若真陪这个人在此喝上十盏茶, 一天便耗在这里了, 文书是一个字都别想完成。

“你不是说要帮我磨墨吗,如此赖在这里还怎么帮我?”祝久辞苦口婆心劝他。

梁昭歌从怀中腾出一只手,仗着自己四肢纤长, 就那般背着手在桌上胡乱摸起来。三两圈下来,墨汁溅得四处都是,方才幸免于难的几页公文此时都遭了殃。

祝久辞太阳穴突突直跳,想伸手去救下几页公文,可他哪有美人纤长手臂,况且又被重物压着根本起不来身,只得眼睁睁看着字迹工整的公文凄惨掉进染缸里。

罢了罢了,这几页公文字迹不多,誊抄半刻也能写完。

祝久辞仔细安抚下心绪,一抬眸子,心脏差点炸开。美人华美衣袖染开三两朵墨花,另有纷纷扬扬数点黑汁洒落花旁,稍一晕染,连作一大片。

这可是京城绸缎坊供起来的料子!连那青袍官员都排不上号,梁昭歌这般不小心!几页公文也就算了,大不了他再誊抄一遍,这千金难换的绸缎染了墨,他还哪儿有威严再去绸缎坊求来 。小公爷二十年积累起的威信如今一遭就在他祝久辞手中全用完了。

一时生气,爪子吧唧按到美人脸上,强行板着他美丽面容扭过去。也不知是祝久辞蛮力劲足,还是美人当真骨头酥软,爪子一扭,还真让美人脑袋背转过去。

“瞧见了吗?”

梁昭歌眼眸一颤,躲开爪子从身上滚下去,泪眼朦胧掐起湿哒哒公文,言语真的藏了歉意,“我帮小久抄来。”

祝久辞生气跳起来,“我是让你瞧衣袖!”

梁昭歌小心捧起祝久辞绸袖,探着身子仔细看了半晌,“没染上墨。”

祝久辞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倒回椅子里,颤颤巍巍指着美人那一角粉墨,半晌说不出话来。

梁昭歌垂首看去,恍然瞧见那一片墨迹,抬起纤长手臂在面前晃晃,再瞧一眼怒火冲天的祝久辞,恍然大悟。连忙从腰间抽出一截软绸将那水袖绑起来,仔细确定黑墨都被裹在里面,又一扬身子扑到祝久辞怀里,“小公爷莫担心,如今将袖子绑起来就染不到小公爷了。”

祝久辞一时心绪淡然,了无牵挂,咸鱼一般被抱着,小魂儿已佛系飘到天界。

“揭不开锅了,没钱给你买衣裳了。”祝久辞面无表情陈述事实。

梁昭歌仍埋着,“我不要那些。”

祝久辞挑眉,魂魄归位。

爱美的梁昭歌当真能放下那些华丽衣裳?绫罗珠宝满室金玉,几乎赶上半个国公府的造价。他们这些天人之姿惹人嫉妒的花蝴蝶就爱那些同样惹人嫉妒的亮晶晶,嘴上说不要,祝久辞可半句都不信。

他呵一声将计就计,“既不喜欢,那便都拿回来吧,我这里刚好有些麻布衣裳,正合昭歌身段。”

梁昭歌闻言抬起身,美眸盯着祝久辞看,瞧了半晌没看出门道,干脆起身拉着祝久辞往寝屋去。

祝久辞悠哉跟在后面,看着美人弯了纤腰猫在柜子里翻找,水青点绛阔袖袍,朱玉束腰腾云裳,祥云卷银暗纹服,正红暗金祭祀服,一件件被小心翼翼搬出来,仔细放在榻铺上。

打眼望去,金光闪闪,像是地主家的金库,晃得人眼晕。

梁昭歌转身,抱着自己最喜的墨青烟雨阔水服走来,正要交到祝久辞手中,忽而怔愣住,一时抱着往后退几步。

祝久辞好奇,美人怎的突然变卦了,方才一件件衣绸扔出来也没见他有多心疼。

故意上前一步,梁昭歌往后退三步,又逼近一步,那人再退。

梁昭歌撞到榻铺脚凳,向后摔进绫罗绸缎,美人落入花海,一时娇艳不可方物。墨发染进衣绸,纤腰被蓝靛阔袖遮住一半,隐隐绰绰纤纤柳枝。

祝久辞没出息咽下口水,背着手走上前,“昭歌怎的不给了?”

梁昭歌低头抱紧怀中衣绸,抿了嘴不言语。

祝久辞瞧见他这模样,便知道某人心思又不知道拐进哪个死胡同了。

“昭歌可是要出尔反尔?”故意激他。

梁昭歌被吓得身子一颤,慌忙爬起身将衣绸都塞进祝久辞怀里。

“都、都给小公爷。”

祝久辞哼一声。

梁昭歌仍小心往祝久辞怀里瞧,后者使坏将衣服背在身后,扭头朝着红木桌案努努下巴。

美人顺着看过去,瞧见了朴素纯白不饰一物的麻布衣裳。

踉跄过去,纤纤指尖掐起扎手的麻布,身形晃了晃。

恍然转过身,扑到祝久辞身前,满目惊恐,“花钿胭脂傅粉可会收了去?”

祝久辞摇头,“我要那些作甚?”

梁昭歌似是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抱着麻布衣裳好奇看起来。

祝久辞不晓得他为何那么在意那些胭脂,忍不住逗他,“那若是收了去呢?”

“不可!”梁昭歌转身,眸子里面噙了泪。

祝久辞一惊,晓得自己做得过分了,连忙安慰,“放心,我不……”

梁昭歌扑上来,“小公爷不能收了去,昭歌没了绸缎还能粉黛饰面,可若连粉黛一齐没了……”

美人大哭起来,“昭歌丑了……”小公爷就不要了。

祝久辞哑然,这人当真不知道自己容貌好看吗!竟以为自己天资容颜都是被绸缎衬托出来的么!

梁昭歌面容煞白,显然已经陷入了自己再也不美的深渊。

祝久辞突然觉得上苍是公平的,给了一人美貌,必定要收回脑子。

他拎着笨蛋美人回去,将人搁在书桌一角,丢给他砚台墨锭,恶狠狠让他做苦力。

不认真磨墨就扣了胭脂。

溅出一滴来,罚一螺黛。

两滴,一盒唇脂。

受小公爷压榨的梁昭歌极认真起来,小心翼翼捏起水丞,微一倾斜,一滴清水落进砚台,轻柔拿起墨锭。

祝久辞收回目光,总算可以开始写公文了。仔细拿起笔墨细细密密落笔,未写完两句某人撞他身子。

抬眼,梁昭歌秉着科学严肃的精神向他展示作品,瞧这一滴清水,饱满圆润,极尽水丞雕塑工艺。

祝久辞敷衍嗯一声,垂头。

又写了三个字,吧唧撞。

梁昭歌捧着砚台骄傲摇晃身子,瞧这两滴清水,落在砚台中央,墨锭轻晃,浓墨扎染,稀稠正好,简直是墨中上品。

祝久辞忍下脾性沾了墨,埋回书卷。

梁昭歌又来,瞧这……

祝久辞忍无可忍跳起来,这人确实是认真磨墨了,但也太认真了!一滴水丞便要他看一眼么!

这一天下来,能写完一行字就不错了。

祝久辞不管美人惊惶面容,拽着他一路回了寝屋,将人摔在榻上,扑上去扒光了衣服。

趁着某人面红耳赤神游天外,又给他层层裹上麻布衣服。

须臾之间,华裳美人落得朴素。

梁昭歌蔫了。

彻彻底底完完全全丧失了自信,灵魂随着绸裳一并远去,飘在屋中行尸走肉。

祝久辞落得安静,开启高效工作模式。

晃然间三页公文写完,总算赶上了梁昭歌捣乱前的进度,休息间隙朝那人望去,美人将铜镜扣在桌上怔愣呆坐。

祝久辞瞧得新奇,放下狼毫托着下巴等那人后续。

梁昭歌盯着铜镜背面发呆,雕花繁复精美嵌着宝玉,只要稍一翻开,就能瞧见自己容颜。

不敢掀。

美人低头看自己衣裳,麻布细细密密的空隙着实难看,还能看清其间编织纹理!都说天上神仙的华美衣裳天|衣无缝,原来凡间的衣裳都是缝隙做成的么!

指尖捏上去着实粗糙,摩挲两下竟有些麻疼。再仔细一瞧,何止指尖,手腕处早已磨红了。

美人眼泪涌上来了,这般难看容颜还怎么面对旁人,一扭身子只让后背朝着祝久辞。

祝久辞瞧得新鲜,当真太阳打西边出来,西苑的花孔雀变成了鸵鸟,埋着脖子委屈巴巴团起来不见外人。

鸵鸟又呆坐半晌,似乎破罐子破摔了,终于壮士赴沙场一般掀开铜镜。

麻布针织着实朴素,衬得镜中人素面朝天,黍稷耕耔高粱地,手一颤,铜镜掉了。

书房自没有铺那华丽的软毯,铜镜结实落在木地板上,咣当一声响。

清脆的声响提醒了祝久辞,他跑过去揪起准备徒手捡碎铜镜的美人,拉着人坐进红木圈椅,拿来白玉梳细细给美人拢发。

梁昭歌的长发绸缎一般,白玉梳子衬在发间霎时鲜明,当真一枚白玉棋子落进了墨汁里面,波纹摇晃。墨发长似瀑布,却一梳到底,饶是祝久辞笨手笨脚也轻而易举将美人墨发梳好。小心将长发旋两圈打作一股,盘至头顶,拿木簪子插上。

祝久辞后退两步去看,美人真不愧天生丽质,哪怕麻布衣服也没有掩盖艳丽容貌,甚至衬着容颜更加浓艳。

他特意给美人盘了一个小道士头,想故意报复此人捣乱之仇,没成想高发束顶,显出了美人纤长脖颈,原来平日披散的墨发竟是遮去了这一番盛景。

祝久辞吞下口水,当真自讨苦吃。

梁昭歌早已魂游天外,哪怕是小公爷为他束发这般重要的事情都没把他神思唤回来。唯独记得自己容貌丑陋,习惯性地伸手去撩墨发挡住面容,结果伸手抓了空。

慌神。

祝久辞在一旁看得好笑,将人扶起来,牵着走到书房正中央突然多出的木桶旁边,骗着人登上小脚凳。

爪子一推,美人跌进桶中,水花四溅,好一番谋杀案现场。

阿念在木桶旁看得心惊,连忙托着软布将人从桶中扶起来,转身将湿了的帕子扔到一旁,乖乖垂首站立。

祝久辞看美人在桶中痴傻坐着,甚感满意,转身回到书桌后面又开始奋笔疾书。

写出去四五页,墨没了,正要扬言扣那人胭脂忽然想起来人还在桶中泡着,不得已将阿念唤过来磨墨。

这一举动彻底唤醒了梁昭歌,纤纤身子扑到桶沿,指尖几乎将木桶抠烂,满目委屈瞧祝久辞,就差向前与木桶同归于尽。

祝久辞头都懒得抬,拿笔杆敲敲桌面,“坐好了。”

当真不让人省心,救命的药浴都压不住他心性。

如今梁昭歌已经喝了四五日苦药,可以开始配合药浴了。这麻布衣裳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仙医留信说泡浴最好赤|裸,但是又念及美人面皮薄,他才不得不逛遍满京城的成衣铺子,从百种衣料中选出缝隙大透气好的麻衣来。

麻布沾了水并不会贴到皮肤,在桶中泡着也不会给那人增加负担,棉麻的孔隙大亦不会影响药性渗透,为了寻出这么一件宝贵衣裳,祝久辞挑灯夜战耗费了几个日夜。

阿念恭恭敬敬将砚台推上前,“小公爷要清要重?”

“清。”

祝久辞平日里是喜欢用重墨的,奈何今日梁昭歌给他磨的墨清透无比,写在纸上清雅淡然一如江南烟雨。如今公文写了一半,若是突然浓墨重彩,只怕立显突兀。

水声哗啦响起,书桌后主仆二人同时望去。

美人在桶中翻腾。

祝久辞摇摇头继续写,这人都多大了还喜欢在澡桶里嬉闹。懒得理,垂首写公文。

阿念眼皮一跳,桶中佳人似乎不是这个意思,正欲提醒发现墨又没了,连忙拿起水丞滴下清水磨墨。

“小久!”

梁昭歌终于恢复了言语功能,悲愤望向书桌,狠狠扫过某个抢了他工作的人。

阿念背后起了冷汗,往祝久辞后面躲躲。

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美人,梁昭歌在桶中站起来,药液瞬间顺着身子淌下去,虽说麻布衣裳不贴身,但总归粘了沉重水气,仍是缠出了美好的身段。

阿念瞧了一眼慌忙闭眼,罪过罪过。

祝久辞仍专心低头写着,慢悠悠写完一页,拿起薄纸吹墨,恍然透过纸面瞧见隐隐绰绰的美人,将宣纸拿开,一时像是误闯了戏院,水墨屏风向两侧移开,水袖佳人从后面登台。

梁昭歌是真的美,身段也是真的好。

纤腰宽肩大长腿,肤白貌美笑娇嗔。

锁骨处沾了药汁,琥珀颜色沾在皙白肌肤上当真养眼,顺着肌肤往下望去,一方麻布当真碍眼,挡了他欣赏美人纤腰,还不如乖乖听仙医的话让那人赤浴。

此念一出祝久辞骤然清醒,口水呛住,猛烈咳嗽起来,满目涨得通红。

“小公爷没事吧?”小侍从阿念尽职尽责递上茶水。

“无事,口水呛到了。”祝久辞拿过茶盏掩盖神色。

“小公爷流口水可是饿了?”阿念询问。

祝久辞又呛起来。

梁昭歌被晾在一边许久,一时伤心,干脆一迈长腿轻而易举跨出桶沿,赤脚踩在地上,愤愤踢开脚凳冲上前。

祝久辞正捧着茶水压嗓子,没注意到美人已晃到身前,咽下清凉茶水,喉结被凉凉指尖按住。

“你作甚!”祝久辞慌忙闪躲。

“小公爷不是呛到了?昭歌给你揉揉。”

祝久辞躲开美人湿哒哒的手指,“不用,你回桶中去。”

梁昭歌怎肯离开,如今他已晓得麻布衣裳只是用来泡药的,那些华美衣裳还是他的,自己终究美丽,小魂儿和脑子便一同回到身体,哪里会受祝久辞哄骗。

指尖又攀上细弱脖颈,水蛇一般滑腻缠绕,“小公爷欺负人,怎么不早说。”

祝久辞被颈上酥麻的触感弄丢了魂,一时瘫在椅子里面神游,哪里还顾得上反驳。

梁昭歌见红意攀上某人脸庞,高兴收了手。转眼瞧见一方砚台,哼一声用指尖捏起来,啪嗒放到阿念掌中,“扔了,再拿个新的来。”

阿念感天动地跑开,他方才几乎以为梁昭歌要倾情演绎一番泼墨艺术,如今保下一身干净衣裳,能溜则溜绝不犹豫!

书房剩了两个人,梁昭歌心情大好,胆子也大起来,浑身湿着水坐到祝久辞腿上。

感受到身下人炸毛,梁昭歌又一压身子,强行凭着重量优势把人压在椅子里面。

“小公爷骗得昭歌好苦。”

祝久辞推他,结果一爪子按进湿漉漉还带着药浴温度的麻布里面,一时后悔。

“哪处骗你了?”

梁昭歌扯自己衣袖,麻布擦过肌肤染出一片红意。

祝久辞强行解释,“没骗你,近几日就别想着你那些宝贝绸缎了,仙医嘱咐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泡着。”

梁昭歌扭扭身子,“不信。”

湿透的麻衣瞬间揉进绸裳里面,药汁一点点渗透,触到深处的肌肤,带了一点滚烫的温度,祝久辞被妖娆美人折磨得崩溃。

“你起来,我把信拿来给你看。”总归他在梁昭歌面前失了信誉,多说无益。

梁昭歌也算讲理,翩跹起身,还好心地把腿软的小公爷扶起来。

祝久辞长叹一口气,虚浮着脚步离开。回眸瞪一眼某只妖孽,“回桶里待着。”遂垂头耷脑拽了一把高脚凳,爬到书柜顶上取了百宝箱,打开层层锁扣,从底层取出来珍贵信笺。

一路捧着回去,梁昭歌伸手就要拿,祝久辞连忙退开,“手!”

梁昭歌瞧见自己指尖滴水,乖乖收回去,“劳小公爷。”

祝久辞小心展开凑到梁昭歌面前。

梁昭歌也算好心,将身子探出桶外,总算保得可怜信纸不至于飘在浓药上空。

美眸一点点看过去,梁昭歌红了脸。

“这信可是真的?”

祝久辞生气,“仙医字迹你还不记得!”

梁昭歌若有所思点点头,认真念起来,“药性难沁体肤,赤体上佳。”

祝久辞炸开,怎的忘了这条!

“我,我是让你看后面!‘透气薄衣也可。’”

梁昭歌摇摇头,“‘也可’怎能与‘上佳’相比较?”

祝久辞抱着信退开两步,谁能猜得准这头脑昏聩的美人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美人若有所思,忽而在桶中弯了身子窸窸窣窣折腾,下巴沾了药汁,顺着脖颈流下去,划过喉结时,那物什上下一动。

祝久辞暗呼不妙,下一刻美人纤臂伸出桶外,扔出一条湿哒哒的里裤。

“!!!”

“谨遵医嘱。”梁昭歌乖巧模样。

祝久辞踉跄靠向书案,若不是这一方红木挡着,他当真软下腿去。

他以前怎没发现梁昭歌这貌美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个厚颜无耻之徒,枉他以为美人面皮薄,竟还冰天雪地跑遍大街小巷替他寻衣裳!

美人在桶中扭扭身子,“果然还是脱下舒服。”水中手臂动了动,美人不满道,“那麻布扎人,肌肤都擦破了。”

祝久辞盯着那一处乱晃的手臂崩溃,他捧出来的清冷神仙做什么呢!摸哪呢!

“还好没磨破。”梁昭歌似乎检查完了,纤纤指尖伸出来扒上桶沿。

晶莹剔透的药汁顺着指尖滑下去,沿着桶壁直直落到地上,染开一片水迹。

“对不住小公爷,地面染脏了。”梁昭歌探身往下望,身子迅速从水面中出来,水面几乎快到腰了。

祝久辞箭步冲上前把人按进桶里,双眼竭尽全力往房顶上翻。

梁昭歌呛到水,委屈躲开祝久辞魔爪,“小公爷作甚,还说不欺负,偏生趁着人困在一方木桶里欺压么!”

祝久辞仍翻着白眼,打死不看梁昭歌,“你乖乖坐好了,到时辰我再来寻你。”

梁昭歌一把拽住他,“可中途渴了怎么办?”

“唤一声,门口有仆从。”

“可我不喝他们沏的茶。”

“青山茶庄近日来了一茶师,我这就给你请来!”祝久辞甩开手臂挣扎着往外跑。

将将跑到门口,猛然被人拽住,滚烫潮湿的纤手有力抓着他手臂,往后一带,他肩膀靠住胸膛。

梁昭歌竟是跟着跑出来了!

祝久辞即刻闭了眼,这人不知羞么!想到梁昭歌天神容颜却下身不着一物,惊恐,连忙将那可怕的画面赶出脑海。

“小公爷别走。”

祝久辞无神答话,脑海中那诡异的画面时不时侵蚀他思绪。猛然想起来木窗未关,那岂不是全让别人瞧了去!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怒火,祝久辞恍然挣脱开桎梏,三两步冲到窗边啪一声关上。

胸膛激烈起伏,身后脚步声慢慢悠悠离近,美人又黏上来了。

“关窗户作甚,泡药可热。”

祝久辞气愤转身,瞧见梁昭歌粉红面容白皙锁骨又连忙闭眼,还好没瞧见。

“不关窗户岂不是让旁人都看见了!”

梁昭歌不在意,“那就瞧去呗,总归不能热着。”

祝久辞腮帮子咬得发酸,闭着眼睛把人推到木桶旁边,“你进去!”

“不要。”美人扭身子,“热死了。”

祝久辞懒得与他斡旋,闭眼寻摸脚凳,盘算用同样的方法把美人拍进桶里。

然而可怜脚凳早被梁昭歌踢到角落里去,闭眼的祝久辞哪里寻得着。

美人弯身子瞧祝久辞傻子一样在地上瞎子摸鱼,一时忍不住勾了皙白脚尖去点他软腰。

轻轻一勾,脚趾陷进柔滑的绸缎里,触着一点软肉。

“梁昭歌!”

美人吐舌,被发现了。弯身把人扶起来,绵软话语道:“小公爷把窗户开开,一会儿凉快了我便去泡那药桶。”

祝久辞被那人荒唐想法气得发昏,“那就让满院人瞧见、瞧见你……!”

梁昭歌似乎意识到什么,捏住祝久辞脸颊左右打旋,揉得那人不得不睁开眼睛。

按着小脑袋朝下面望去。

祝久辞尖叫一声跳开。

躲在桶后面许久渐渐回过味来,悄悄探出脑袋,美人纤纤长腿穿着亵裤,哪里裸着乱窜。

一时乌龙,祝久辞红了脸。

“我,我给你开窗去。”

梁昭歌倒是勾起嘴角不依不饶扭上前,“让谁瞧了去?又瞧去了什么?”

祝久辞谎话张口就来,可惜被纤纤指尖尽数堵在口中,梁昭歌摇头,“说谎是要被狼叼走的,娘亲给小公爷讲过,对吧?”

小人惊慌摇头。

“小公爷想到了什么,怎的这般脸红?”

梁昭歌提着衣袖旋转腰身,“有何不能瞧的?”指尖勾起祝久辞下巴,“莫不是小公爷想瞧?”

旋即收回指尖往自己腰间去,“总归吃着小公爷的、喝着小公爷的,如今你便是提这般荒唐理由,昭歌也不得不从了。”

祝久辞慌忙扑到美人腰间按住那扯了腰带的纤手,“昭歌误会!不对,是我误会了!”

梁昭歌若有所思看着自己腰间的小手,“原来是昭歌误会了。”

祝久辞松口气,紧接着听见那人道,“原来小公爷是要替昭歌脱了?”

双手猛然被人往腰间一按,隔着薄衣触到纤腰劲瘦,未有一丝赘肉。

祝久辞烫着爪子跳开,慌乱朝着梁昭歌一鞠躬跑开。

美人瞧着小人落荒离去,遗憾摇头,嘴中念叨着似乎过头了,迈步踏进桶中。

祝久辞一路顺着九曲游廊冲出西苑直直跑到了前堂老榕树下,神思飘渺蹲到石凳上,一时僵成石雕猴子。

伸爪子出来,美人劲瘦腰肢的触感还在盘旋,绵薄有力,积攒了多年舞蹈功力。

突然觉得烫爪!

跳下石凳寻雪,吧唧按进雪里,冰冰凉凉,松口气,可那白雪细密柔软,像是美人冰凉细腻的肌肤。

祝久辞踉跄逃开。

后背撞到细瘦树干,纷扬白雪落下,梅香强势裹挟,一如那美人幽幽冷香。

祝久辞崩溃,上蹿下跳跑开,躲到水潭边上,坐在那外延的石板上,双脚垂下去晃在冰潭面上,丝丝甜香顺着风飘来。

阿念抱着蜜罐子路过,探脑袋朝祝久辞道:“小公爷!晚上吃糍粑,国公夫人特意从梁公子那儿学了手艺,说是极正宗!”

祝久辞险些掉进潭里,怎么哪都是梁昭歌!

一路躲躲藏藏回到老榕树下,又一次蹲到石凳上假装猴子石雕,瞥眼瞧见石桌上细密刻了小字。

这还得了!千年老石桌算是祝家代代传下来的宝贝!,把小公爷卖掉都换不来!连忙凑上前去看,若是他能帮着毁尸灭迹,说不准还能从国公爷的弯月大刀下救下一抹冤魂。

凑近了看,不太对劲,分明是国公爷的字迹。

爪子摸一摸,刻痕力透石面线条流转,能将石雕写得一如纸上飞墨也只有国公爷一人的腕力了。

认真念出来,“除祝家小儿与梁琴仙可攀榕树。”

石雕猴子跌下去,一屁股摔进雪里。

美人阴霾疯狂笼罩。

祝久辞一时愣神,不知不觉间那人已渗进他生命的处处角落,随处都是那人影子。

似乎无论什么都离不开他。

祝久辞茫然团起一把雪揉脸,绝不能被蛊惑,要清醒、要自立、要响当当地撑起京城霸王的名号。

“祝晏宁!”国公爷一声怒吼。

霸王蔫了。

伸出四只爪子就要往榕树上爬,恍然想起来那列小字,即刻放弃了念头,结果打眼瞧见国公爷舞着刀上前来,一时腿软,半晌坐在雪中爬不起来。

“胆子肥了!敢大冬日坐雪地里!”国公爷气得手抖,恨不得刀尖一挑把人从雪中拨出来。

祝久辞惊惶,拼命想爬起来反而使不上力气,眼瞧着刀尖攀来了,纤臂从面前伸过,旋即被人腾空抱起,倒进软香怀里,仰头瞧见美人纤纤下巴。

梁昭歌微拂身子,“国公爷息怒,我先带小公爷回去泡热浴。”

国公爷哼气,挥手让人离开。

娘亲从隔壁攀墙飞来,双刀朝雪中一插溅起飞雪,伸手拈住,“不过一点凉雪,你这么宠着他怎么经风雨。”

“谁宠着了!”国公爷突然愤怒,气鼓鼓扛着弯刀离开。

国公夫人不以为然,甩开双刀在雪中练武。

这平日里训练将士,那都是整夜泡在冰河里,哪有这在软雪中坐上片刻就着急的。

若当真乖孩儿立业成家搬出去,他不得哭着攀墙进去。

梁昭歌抱着人一路走回西苑,祝久辞小心翼翼捏起美人墨发,发尾仍滴着水,中间有几丝已结了冰。这人怎爱美到这般程度,他都小心给盘起来了,还是被他散下。

一时忧心,将墨发拢到怀里捂着。

“小公爷做什么呢?”梁昭歌低头。

祝久辞怀着僵直墨发生气,“怎不擦干头发再出来?”

这般最容易着风。

“小公爷担心我?”

“不然呢!”

梁昭歌极努力藏起笑意,颠颠怀抱,“既担忧,还让可怜病人抱你一路。”

祝久辞红脸,早忘了他还被人抱着,只怪怀抱过分温暖,哪里舍得想别的。

挣扎着要跳出去,梁昭歌已然抱着他进屋了,脚尖一勾,木门合上。

抱着人走到桶边,不待人拒绝,扑通扔进水里。趁那人呛到前救出来,也算报了先前的一爪之仇。

祝久辞抹掉脸上的水,“怎把我放这里?”

梁昭歌倚着桶沿漫不经心道:“信上说调养身子的药浴常者亦可以泡。”

祝久辞哑然,这人一目十行么!

梁昭歌伸手按在某人头顶,稍一使力气,小人咕嘟嘟沉下去,留一双眼睛在外面。

“记得换气。”美人翩跹走了。

祝久辞痴痴望着美人离去,心头一时空荡。闲来无事在桶中晃悠两圈,绵羊数了几只,人还不回来。

木桶于他而言甚大,若说梁昭歌只能屈了双腿坐里面,祝久辞倒是能稍稍弯折身子就飘起来。

着实痛快。

飘了许久打着呵欠睁眼,美人幽怨望他。

这人何时回来了,怎么走路都没声呢!

祝久辞翻起来凑上前,美人抱着茶盏不给他,“小公爷倒是开心。”

祝久辞堆起虚伪的笑容扒到桶沿,“昭歌不在身边怎会开心。”

梁昭歌瞥他一眼,“茶都凉了也没瞧见小公爷睁眼看看。”

祝久辞道:“这不是因为昭歌走了么。”

美人瞪他。

祝久辞晓得了,美人这是要他望眼欲穿地等他回来。书上说,这是天生美者的尊严,在场时须得勾着所有人小鹿乱撞,不在时又要所有人思念得茶饭不思。

所谓满心都他一人,这才合乎美人天颜的威力。

祝久辞狗腿子凑上前,“想呐,想得时日难捱,不知身在何处,只好颓丧飘于苦海,等着仙人来救。”

说罢,亮起一双眸子等着那人抱他出去。这桶甚高,祝久辞是无论如何不能自己跨出去的。

梁昭歌捧着凉茶自己喝了,不救。

祝久辞着急,国公夫人打了糍粑,算着时辰也该好了,若是不趁热吃,那便是铁匠也敲不碎那物什!

美人慢慢悠悠放下茶盏,站着不动。祝久辞心里发慌,一时情急站起身来冲着梁昭歌伸爪,药汁哗啦流下去,绸缎亵衣紧紧贴住身形。

梁昭歌唰地全身通红。

“登徒子!”美人跑了。

绝美晚宴之后,西苑二人双双积食了。

祝久辞劝了很久才让梁昭歌相信不是他的食方出了问题,而是国公夫人当真厨艺惊人。

堪堪挽救回险些郁闷的美人,祝久辞又被梁昭歌拉着满院子逛荡,言积食须得散步,否则落得石头云云。

散步本没什么,关键是美人总往他腰上揽;揽腰本没什么,关键是美人还要顺势捏他软肉;捏肉本没什么,关键是美人捏一会儿手臂就水蛇一样缠起来;水蛇本没什么,关键是缠一会儿美人就整个人都缠上来了!

祝久辞举步维艰,“昭歌松松绑,我迈腿。”

“不要。”

美人筋骨酥软,当真九转十八弯,一圈圈旋着祝久辞,也不知道一身骨头去了哪里。隆冬腊月,祝久辞被蛇皮袄子捂得出汗。

如此三两日散步下来,祝久辞见着梁昭歌就心惊。不过心惊归心惊,步还是要散的,毕竟国公夫人的糍粑还没吃完。

慢慢悠悠扛着水蛇挪到梅花枝杈下,祝久辞累得喘气,爪子放在美人腰上歇息,水蛇恍然惊颤,哆哆嗦嗦一圈圈收了身子。

落得自由的祝久辞当真欣喜,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来躲开美人黏腻怀抱的法子如此简单!只要稍稍抬起手臂,将美人腰肢一环,都无需进一步动作,美人便红着脸退开。

祝久辞一次使坏,趁着那人来不及离去时往腰上一拂,只听得耳边惊呼一声,自那之后梁昭歌再没敢缠上来。总是远远望一眼便红了脸,颤着身子离开。

自由时光难得,祝久辞紧锣密鼓展开工作,谁晓得美人什么时候卷土重来,他都能料想到下次定然来势汹汹,扬言补齐前几日少下的四又三分之一盏茶的时间云云。

小年将近,梁昭歌不再缠着祝久辞要抱抱了,开始缠着他出府晃悠。偌大琉璃厂逛遍以后又吵嚷着去青山茶庄。

祝久辞被美人闹得头昏脑胀,不得不答应。

一路乘马车南去,几乎快到沂水河畔才算寻着青山茶庄本家。没办法,闹市口的分店被梁昭歌极其嫌弃,不仅店面破小,茶品也不多。

祝久辞堪堪把白胡子掌柜按住,使眼色让美人逃出去。掌柜还在爪子底下怒吼,京城那般寸土寸金的地界,能有这一方铺子那还是青山茶庄财力深厚!要知道首富夏家的小子才在那鼓楼有一小铺面,地界偏僻还没他店面大,这人仗着美貌嫌弃什么啊!

破财安抚下掌柜,祝久辞马不停蹄带着美人离开,一路颠簸赶到,马车停在茶庄门口,即刻有门童恭敬请他们进去。

茶庄主也是直性子,带着二人直奔主题——见茶师。

进了清雅小室,青烟飘渺,紫玉砂炉,仙鹤屏风,仕女卷轴,一席薄纱,纤影佳人,古琴轻响。

梁昭歌警铃大作,恍然看一眼身旁人,眼睛怎的都直了!

一时紧张牵他衣袖。

“昭歌别闹。”

梁昭歌:“!!!”

作者有话要说: 昭歌:警告,启动一号防御系统,咔嚓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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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久:为什么他是石雕美人,我就是石雕猴子!!

昭歌:你美,你最美~

小久:骗人鼻子会变长。

美人瞧铜镜:没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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