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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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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祝久辞从绸缎被中探出脑袋。

若不是梁昭歌提醒, 他完全忘记这事了。

梁昭歌素来喜净,平日里一天一沐,有时一日之中要早晚各一次。

从昨日脚伤算起, 梁昭歌已超过十二个时辰未沐浴, 想来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与他说来。

祝久辞爬起身,梁昭歌已然直起身子在旁边坐好, 双手叠置膝上安静地看他。

祝久辞点点头,跳下榻去吩咐仆从。

京中为官吏定下的规矩是五日一休沐,品阶较高的官员与贵族出于讲究, 并不严格遵从休沐日子沐浴, 一般两三日一浴。

不过饶是贵门女子也少见有一日一沐, 因是京城地处北虢国北方,少雨少水, 一日一沐确实过于奢侈浪费, 即便是大户人家也不会如此。

国公府倒是与旁门不同, 军伍出身每日都要训练, 出汗甚重,以是留下了一日一沐的传统。

祝久辞对此深表庆幸, 不然也太难为梁昭歌了。

仆从们很快搬着盛了小半凉水的檀香木桶进来, 身强体壮的小厮两两一组担着十几桶烫水在后面候着, 侍女捧着托盘, 其上放香花温油皂荚锦布等。

不过也如祝久辞所料, 侍女们放下托盘就退下了, 显然把伺候的重任留在祝久辞肩上。

两名小厮上挽袖子, 露出精壮手臂,二人一同抬起热水哗啦一声倒进檀香木桶,热气顿时氤氲上涌。

热水触壁, 檀香被热气激发出浓重的木香,瞬间蒸腾满屋。

祝久辞走过去探手试试水温,小厮们伶俐地抬眼,瞧见祝久辞面上无异,双双抱拳退下。

外门合上,一室安静。

祝久辞转过身,梁昭歌已然褪下外袍中衣,留一身白色里衣坐在床沿。

“能行走?”祝久辞过去扶他。

梁昭歌点点头,伸手搭在祝久辞肩上借着他的力量缓缓站起身。

他们走得很慢,脚步踩过地板几乎没有声音,祝久辞架着他,梁昭歌的墨发顺着肩膀滑到他身上,那人其实很轻,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走到檀木桶缘,祝久辞扶着他肩膀小心翼翼帮着那人迈腿踏进桶中。

梁昭歌轻轻坐下去,热水瞬间浸透白色衣裳,薄衣静电一般攀附全身,隐约透出内里白皙肌肤。

梁昭歌抬手拢过墨发,水珠顺着指尖落到长发上,一路滚落下去,掉进水里。

水面之下,长发像是散了墨一样,随水波游荡,轻轻上下晃荡着。

梁昭歌抬起头,脸上沾了水珠,卷曲的睫毛上也挂着一点晶莹。

“小公爷要待在这里?”

祝久辞往旁边一跳,“没有!我马上出去了!”

祝久辞把三五个鲜花皂荚托盘移到木桶周缘,梁昭歌若是自己需要,伸手便能够到。

“咳。昭歌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唤我一声就好,我在外面不远处等着。”

祝久辞红着脸出去,他方才确实以为是需要伺候他沐浴的。

祝久辞关上门,在西苑里面看了一圈,最近的小亭距离房门太远,昭歌若是唤他不一定能听见,又左右探寻一遍,祝久辞干脆走到雕花木窗下面倚着墙坐了下去。

木窗关得不甚严实,隐约能听到一些水声,热气也顺着窗缝往外钻。

祝久辞仰头看一会儿,遂低下头揪起衣摆开始无聊数数,“一朵祥云,两朵祥云,三朵祥云……”

“九十六朵……”

梁昭歌轻声唤他。

祝久辞竖起耳朵跳起身,随手拍拍土,伸爪子打开木窗,猫着身子往里面探。

“怎么啦?”

梁昭歌背对着他,墨色长发盖住肩膀,什么也瞧不见。

“劳烦小公爷再唤人来加些烫水。”

“好说好说。”

仆从们很快来了,进屋倒了烫水利索地出来,祝久辞一直在窗边候着。

夕阳几乎要落尽,院中残留着最后一点火红的光亮,再过不多时,侍女们就要提着烛火来点灯了。

祝久辞的小院分东西两苑,并未有主客之分。以建筑风格来讲,东苑规矩大方,极尽规整,小到亭下石墩,大到房梁结构,全部都按照礼仪规矩镶制,一条一框都能在礼书上找到依据。想来也是国公爷的吩咐,希望能以此收收小公爷的性子。

西苑倒是完全不同,一花一草极尽风流写意,不束缚于礼仪规格,但也不过分逾矩。

既有传统的貔貅照壁、青花水缸、仙鹤落灯、三檐水亭,亦有京中现下流行的琉璃风尚,庭院中四处有落地琉璃灯,流线优美,破格传统。

“小公爷?”

祝久辞自远处的琉璃灯上收回视线,靠着墙仰脑袋问:“昭歌何事?”

“烫水……”

祝久辞咦一声从地上跳起来,刚要推门进去却被梁昭歌止住,三两句言语后,祝久辞只得唤仆从来加热水。

祝久辞支着下巴在雕花木窗外坐下,院中已全然黑了,琉璃灯一个个亮起来,仆从们扛着烫水已来了三趟,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水温一次比一次滚烫。

“二十三座。”祝久辞默默数着。

窗子里梁昭歌的声音顺着热气一同飘出来,“小公爷在数什么?”

“琉璃灯。座式有二十三,挂式有四十八。”

梁昭歌的笑声飘至耳边,“小公爷别数了,昭歌好了。”

祝久辞推门进去,浓重的热气瞬间拥满全身,他甚至怀疑梁昭歌是给自己造了一桑拿房。

梁昭歌倚在檀木桶壁,身上披着新绸,墨发浸透了水,半散在衣服上。

祝久辞拨开浓雾走过去,氤氲水雾下梁昭歌白皙的面容染着浅粉,凤眸被清水映得水亮,眼尾隐约透着浅淡的红意,似是轻点粉黛。

美人出浴,点睛之笔在唇。红如点绛,几乎让人离不开眼睛。

祝久辞暗戳戳收回迷乱的目光,伸手扶住梁昭歌两侧手臂,尽量把所有力量压到自己身上。

梁昭歌轻轻抬腿,纤细的小腿出落水面,清澈的流水瞬间从腿侧滑落,浅白亵裤攀在小腿上,近乎透明,流畅的腿型一览无余。

看着足尖踩到锦布,祝久辞总算帮着梁昭歌安全无虞迈出来。落在后面的衣摆溅起水花,三两滴打在祝久辞手背上,他不禁被烫得暗呼出声。

祝久辞抬起头复杂地看梁昭歌一眼,这水温怕是要烫熟了吧。

梁昭歌面上无异,似乎对这水温习以为常。

祝久辞扶着湿哒哒的美人到榻前坐下,刚松手,梁昭歌抬起头,一双凤眸直勾勾盯着他。

“昭歌谢过小公爷。”

“琴先生何须言谢。”祝久辞在旁边坐下,自己昨夜未读完的书卷仍放在榻案上。

“小公爷回去吧。”梁昭歌说。

“回哪?”祝久辞抬起头。

梁昭歌垂下眼眸,白皙的面容仍带着热气氤氲的粉色,“小公爷不在的时候,我已与国公爷国公夫人说过,此番受伤与小公爷无关,小公爷可回东苑了。”

祝久辞把书卷放下,“不用。我回去了谁照顾你呀?”

梁昭歌低着头没看他,“已安排了侍从和府医,小公爷不必担心了。”

“这……”

祝久辞止了话语,梁昭歌看起来异常坚定。不过此番也好,他若是留在西苑,还得麻烦梁昭歌照顾他,确实不利于疗伤。

祝久辞又在西苑待了半个时辰,一边收拾行囊,一边陪着梁昭歌说话。不过那人只是浅淡听着,没搭几句话,似乎累了。

祝久辞抱着小行囊离开,推开门回头望一眼,榻上那人静静坐着,凤眸只盯着榻案上的书卷。

关门离开。

晚间,祝久辞在东苑歇下,许是习惯了与梁昭歌分享床铺,现下他觉得自己的小床格外宽阔,翻身几圈都摸不到边际。

有点不习惯。

祝久辞又翻个身,整个人趴在柔软的绸缎上,脸埋进衾被里,双手往枕下一伸,突然摸到一冰凉的物什。

他摸索着拿出来,是一枚玉髓。

玉髓温润清透,隐隐散着清凉,形状似方似圆,让人说不准是否有斧凿痕迹。

祝久辞细细回忆起来,似乎是梁昭歌初入府那天夜里给他的。第二天早晨因为祠堂的事情他来不及收,随手放到了床上,应该是仆从收拾榻铺的时候放到了枕下,没想到竟一直放到了今天。

祝久辞攥着玉髓爬到榻铺边缘仰面躺下,目光从屏风上面跃过去,远远瞥见红木书架顶着两个硕大的花瓶,格外突兀。

夜已深,祝久辞懒得下床去放玉髓,顺手又塞到枕下,自己团起绸被浅浅睡去。

进入五月以来,祝久辞着实忙碌。月初忙着梁昭歌入府的事情,这几日又天天往府外跑,帮着墨胖儿搞板鸭大业。

空歇时分还要到绸缎坊周旋一番,督促坊主安排最好的织娘纺娘与裁缝精心准备梁昭歌的衣裳。

祝久辞忙得头晕目眩,幸亏那日梁昭歌提出不需要他照顾,不然祝久辞当真是分身乏术。

祝久辞给墨胖子想出的主意是——

“买地?”曲惊鸿小将军收起长剑。

祝久辞狗腿子一样递上行军水壶,“是滴,是滴。”

曲惊鸿长长叹一口气,“小公爷……”

他将行军水壶放下,柔美的脸上头一次泛起愁云,“买地并非小事,一需身份,二需钱财,三还要向官府层层报备。”

祝久辞亮着眼睛点点头,又双手把帕子捧上,“咱不买地契,就是盘个铺面。”

曲惊鸿瞥他一眼,说得倒是轻巧。

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哪那么容易盘到铺面,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对家,就算两家达成协议,官府那边还不知道能不能说过去。

“帮帮忙吧,咱又不是为了自己,还不都是为了兄弟!”祝久辞把帕子放到他手里,伸爪子拍拍他肩膀。

曲惊鸿无奈摇摇头,算是应下了。

可怜与世无争的曲惊鸿小将军,本愿只与自己的长剑为生,可惜摊上小公爷这么个好兄弟,平白无故摊上诸多与人来往斡旋的重任。

从现代观点来看,祝久辞萧岑之流还处于学生时代,而曲小将军则是早早拥有稳定工作的成年人,因此当小团体中需要一名步入社会的枪头鸟之时,曲惊鸿被无情地推了出去。

世道无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开光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善被人欺。

祝久辞:为了兄弟!

茸毛鸭:嘎~

梁昭歌:想念小久的第一天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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