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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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无全冷静一下，再抬头神情已经恢复平常。
林可安这才知道，原来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表面不声不响，实际上这些天一直都心急如焚，比任何人都想早早了结这件事。
林可安回忆着他方才落寞的神情，她与他相识八载，还是第一次见，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态，肯定是件很重要的事吧，莫名的，她心里很心疼。
林可安走上前，扯住镜无全的袖子，声音低不可闻，“镜大哥，你没事吧？”
镜无全勾唇扯出一抹笑，在她头上用力揉了两下。“我能有什么事，走吧，下山去，我护着你。”
“对了大人。”大山从地上爬起来，动作畏畏缩缩，声音极浅，却成功让一众人回了头。
“还想还有那么一处，不过……”
大山带着众人去了一个幽深的小山谷，大雪将整个山谷掩埋，只能入眼一大片纯白。
待士兵清理出一角，露出一片大大小小的野菇，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大山哆哆嗦嗦立在一旁，“小人们开始时在这里采过一次野菇，但是大伙吃后上吐下泻，难受了整整两天，不知道是那种野菇导致的，反正是不敢再吃了，若是吃到毒菇，那可划不来。”
见没人应他的话，双腿咚地跪下，脸埋在地上，“小人不是存心欺瞒诸位大人，实在是过了太久，而且只吃过一次，大人恕罪。”
镜无全和甘逐不再耽搁，立刻动手，对着那些野菇，仔细查看起来。
林可安不懂怎样识别，帮不上什么忙，一把将地上快哭了的大山扶起来，乖乖的站着等他们。
过了半晌，两人终于停下手，一人拿了一把野菇，回到她身边。
镜无全把手举到她的面前问道：“安安，有认识的吗？”
林可安低下头，把脸凑过去，仔细瞅了一遍，别说，还真有。
她抬起头，指着野菇道：“这个可以吃，这个有剧毒，这个……”
镜无全打断她道：“那安安看看，有没有那种常见的，或者是易活易种的，”
林可安低头指出四五种，待她说完，镜无全随手将其他野菇一扔，只留了那几种，从袖口掏出一个布袋子，放入里面。
又转身对着甘逐手里的挑挑捡捡一并放进去，脸上绽出一个舒心的笑。转头对一旁还在瑟瑟发抖的大山道：“你此番立了大功，回头可以去主帐找陆大人请赏了。”
话音刚落，大山扑通一声又跪下了。“都是大人的功劳，小人不敢请赏。”
可以看出镜无全心情格外好，亲手将大山扶起来，带着他们喜气洋洋地下山去了。
那两人一回去，就钻进帐子里，开始忙活起来，一忙就是三四天，林可安偷偷进帐看过，两人进展飞快，满脸兴奋，几乎接近癫狂。
终于到第五天，在林可安几乎以为他们要猝死时，镜无全从帐子里走了出来。
“镜大哥，怎么样，怎么样？”林可安欣喜的迎上去，眼睛一闪一闪盯着他。
镜无全看向她，神情疲惫，不过语气中还是掩不住的激动欣喜，笑着道：“制好了五颗药，我先回帐，就麻烦安安去找人试药了。”
林可安知道他辛苦了，连忙道：“镜大哥辛苦了，好生回去休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镜无全摸摸她的头，转身回帐去。
林可安走进身后的帐子，甘逐正在收拾东西，他这里到处乱糟糟的，药材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地。
林可安走过去，温声道：“甘医师，你赶快歇一歇，我来收拾。”说着就蹲下身去捡，却抓了个空。抬眼一看，那株药材已经到了甘逐手中。
林可安不禁心中赞叹，好厉害的轻功，一瞬之间，一来一回行了这么远。
甘逐面无表情，道：“别动，有毒。”
林可安讪讪的收回手，撑出一抹笑道：“那我去试药。”没有回答声，那便是默许了。
她走到桌边，却发现桌子上有十个小匣子，每个匣子里都装了一颗药。
……不是说只有五颗的吗？
林可安不知所措，只好转身求助，甘逐一言不发，只是走到她身边，挑出两个匣子塞到她手中，自己又挑了三个，对她道：“随我来。”而后转身离去。
林可安默默跟上。没忍住出声问道：“甘医师，怎么会有那么多药，镜大哥不是说只制了五颗吗？”
“我与师兄之前已经研制出了几种解药，留着备用。”
林可安奇怪问道：“既然研制出了几种，那为何不拿出来？”
“一颗需要火灵芝，一颗需要天山雪莲，一颗需要冰犀草，它们虽不如赤血寒冰花珍贵，但若是要救半个梁国的人，还是不够。”
“哦。”林可安点点头，是啊，半个梁国的病人，那得要多大的药量。配出解药不难，难的是要用低廉的药材配制解药。
选人，试药，记录一气呵成，林可安望向甘逐，眼神的钦佩更甚，还以为这青年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书呆子，没想到做事这么有分寸，有条理，细节都处理的格外细致。
无音谷人果然不负盛名，怪不得人人都对无音谷人，求之若渴，连二哥都这样。她都向二哥明说镜无全不愿入仕了，二哥还多番打探他的消息。
一切都做好了，只待试药结果，林可安三日里坐立难安，觉得像有个小爪子在心口那么挠啊挠的，急的嘴上都起了两个大燎泡。就像多年前，等着二哥放榜结果的感觉。
终于到第四天，出了结果，四号病人退烧了。
三人如释重负，这解药总算是制成了。
傍晚，林可安拿着解药去向陆云峥复命，实在不是她要抢功，着实是那两个人没有一点要来的意思，她在旁边暗示了半天，两人皆是一动不动，只好让她去。
一入帐，陆云峥竟然不是在看公文，手中不知拿着什么东西，正看的认真，见她进来，连忙收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林可安僵在原地，暗道不好，自己一时高兴，洋洋自得，竟然忘了通报，这样未经允许就闯进来，二哥该生气了。
她连忙赔罪，掏出了一个小匣子呈上去，恭敬开口道：“大人，金医师和甘医师不负所托，已经研制出解药，百姓有救了。”
陆云峥脸色立即阴转晴，“果真？”起身走到她身边，由于腿还没有大好，步子一瘸一拐的。
陆云峥接过解药，打开看了一眼，欣喜道：“几位医师皆是辛苦，本官自会禀明圣上，通通有赏。”
说着听见耳边一片嘈杂，就想去外面看看，走的摇摇晃晃的，林可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过去，小心地扶着他。
一众医师和士兵正被镜无全安排着弄这弄那，忙的晕头转向，甘逐拿着药方，面无表情的教一位医师制药，场面好不热闹。
解药制出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病人那里，一众人都围了过来，还好由于士兵挡着，他们出不了封锁线，只能眼巴巴看着，远远传来的欢呼声震天。
因为研制出了解药，空气中隐藏多日的压抑气氛消散，所有人都在忙得热火朝天，脸上掩不住的笑容，除了镜无全和甘逐。
两人制出了解药，又把药方交了出去，辛苦了这么些天，总算是大功告成。林可安本来也在忙着，却被镜无全拉了坐下，
“都是些体力活，有那么些人，不缺你一个小姑娘，坐下歇着。”林可安拗不过他，只好随了他坐下。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今晚就要向安安辞行了。”
林可安脸上的笑容一僵，“今晚？连夜就走吗？晚上天寒地冻的，积雪难行。”
她想起前几天镜无全急成那副样子，知道他不会多待，不想竟然走的这样急。“我知道镜大哥着急，晚上实在太冷了，至少等天明再走。”
“事已办妥，多留无益，已经耽误这么久了，还有要事等我处理。不能再等了。再说我堂堂无音谷传人若是被这小小积雪给拦了步子，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他还这样笑，笑得让人以为他是真的开心，毫无忧愁，可实际上呢，他默默背负很多，踉跄前行，心中急得喷火，不惜冒着风雪，乘夜而归。
林可安鼻子一酸，忙低下头。
刚才还笑着谈笑风生，忽然就哭了，镜无全止住笑，手忙脚乱去哄。
林可安却不理他，反问道：“天黑路远，若我非要你明日再走呢？”
“不许闹，信不信我让你在床上躺几天。”
“镜大哥，你要去做的那件事真有那么重要吗。”
镜无全忽然笑起来，不同于以往那样笑容散漫，而是如十几岁的少年，青涩和煦，如冬日炽阳，三月春风，尽是温柔。“对啊，等你再长大些，你就会明白，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件事是非做不可的，哪怕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林可安坐直身体，一双大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他，她忽然意识到，她与镜无全相识八载，竟从来都不了解他，他是何身份，家中境况，来自何方，归往何处？她好像也只知道他镜无全，来自无音谷，年少时开始闯荡江湖，打拼出一身传奇，可笑她还自以为与他熟识，对他所知所闻不过和漠不相关的路人一般无二。
甚至是说，直到今日她才正经打量身边这人，他一向行为散漫，林可安一直以为他万事无忧，恣意游戏人间，原来他一直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并且拼劲全力，坚定前行。
“镜大哥，你真厉害。”林可安眼里兜了一兜水，泪盈盈望着他，由衷道：“大难当前，护卫一方疆土，行走世间，不忘赤子之心，我虽不知镜大哥去做什么，可我知道不管镜大哥做什么，都俯仰于天地之间，你都是我最敬爱的大哥哥。”
镜无全沉默一阵，猛然抬手在她脑门上猛敲了一下，这温馨的气氛忽然散了一半，“丫头，别将人都想的这么好。”叫她还要再开口，忙开口道：“好了好了，太傅敦厚稳重，怎么将你养的这样多愁善感，还是干活去吧，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的。”
林可安站起身，学着江湖上那些豪气的手势，双手抱拳，对他弯腰一礼，“天寒路远，那祝镜大哥一路平安，万事顺遂。”镜无全朝她点点头，她便转身离去。
在她背后，镜无全望着她的背影，脸上不正经的笑一扫而空，而是捏了捏手腕上的平安符，会心一笑。
林可安使劲揉揉脸，心中说不出的失落，这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