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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那只是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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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翊的话音刚落,元岐便起身追了出去。

刚刚才见季晓霜一脸冷冽地走出门去,众人此刻又见到一向冷淡的元岐皱着眉从面前掠过,白大褂的衣角微扬,神情中似乎带着一丝紧张。

发生什么了?楼下在值班的一些医护人员不禁好奇。

“嘿,你们还不知道吧?刚刚开会的时候,院长和季老师闹掰了!”打扫卫生的王阿姨低声道。

啊?众人一片愕然。

在车子将要启动前,元岐追上了季晓霜。

她摇下车窗,略显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会直接扔下何翊等人跑出来。

“你……”温柔的气息随口而出便化作一团水蒸气升起,凝在他的眉宇间,成了未曾言明的那份担忧。

这一刻,和过往的许多个瞬间,元岐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与那个清冷沉着的自己截然相反的人。他会担忧,会生气,会感动,也会心痛,而所有的这些感性情绪都是因一人而生。

从她出现后,他已经习以为常的心如死水般平静的状态一去不复返,却发觉自己在对此惶恐的同时,内心居然还有一丝莫名的澎湃,似乎是那些久违的属于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一下子都回到他身上时,有一种令人不知所措的奇妙体验。

危险,这种状态太危险了。

他告诫自已,一旦被情绪左右,思维和判断就会出现偏差,整个人的气场也会随之改变,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元岐看着眼前人,不动声色地收敛了一下情绪。

“外面太冷了,快上车。”季晓霜看他衣衫单薄,心中一颤道。

他微微颔首,走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坐上了车。

季晓霜把暖风开大了些,两人靠在座位上,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季晓霜叹了口气,双手往方向盘上一搭道:“他怎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老何会是最支持我的那个人。”

“不在其位,不知其事。他这么想,我并不意外。”元岐道。

“可他曾经也是个医生啊,怎么会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因为那只是曾经。”现在,他是个商人。

元岐看向她,并没有将后一句说出口。

季晓霜顿住了,低着头眨了眨眼,神色似有无奈和不甘。

她完全相信何翊并不是那种为了利益而去做什么的人,但在这件事上,他为何就是拎不清呢?

“涸泽而渔,济德散终究会沦为市场上的一种普通药品,也会背逆当时我们定下的研制初衷。走了我一个人不要紧,反正他认识的专家不在少数,随便找来一个既合他心意,也不会和他对着干,但是……但是这一盘好棋就……”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元岐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却在半空中悬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放心,何翊只是暂时被自己的思维蒙蔽了,这件事我会再找他去谈,以他明辨是非的能力肯定会明白过来的。”

“但愿他……不要让我觉得该重新认识他了。”季晓霜心事重重道。

“不会。”元岐道。

“好了,我也该走了,开了一中午的会,下午还要去给甜甜开家长会。你也走吗?需不需要载你一段?”季晓霜左右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元岐的车。

“不了,有个患者一直没时间来复诊,刚好和我约了今天下午,我晚点再走。”

“好。”

元岐推开车门,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哎。”

季晓霜挑了挑眉,神色略有不满道:“我才不叫‘哎’。”

似是没想到她还在意这个,本要一本正经说话的元岐却“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就是因为他还没找到合适的称呼,所以在此前的谈话中才一直尽量避免。他想了想,如果还像以前称呼同事那样叫“季医生”未免有些生分,可要是像叫何翊一样说全名又有些尴尬。

“咳,晓霜……”话一出口,她又感觉哪里怪怪的。

“嗯,怎么了?”不过,季晓霜倒像是很满意。

“这几天抽空再去社区上门义诊一次吧,让老人们安心过年。”

“好啊,郭阿姨看见你一定很开心。”季晓霜眼中闪烁着亮亮的光。

想起上次郭阿姨的举动,元岐心中不禁失笑,唇角也随之勾起一点弧度。

“嗯。”他点了点头。

几日后。

随着济德堂的卫生问题彻底澄清,几个分店也陆续恢复营业。

由于这次的事带来的教训过于惨痛,何翊心中警钟长鸣,首先便让人把店内所有的无线监控探头换成了有线的,又一连几天都在和夏雨彤去各个店巡察,忙得不见首尾。

而他与季晓霜的聊天页面也一直停留在一周以前,那时候还没有济德堂的危机,也没有两人的争执,他发了一张很有赛博朋克特色的茶餐厅图片,又附了句:和她一起来尝尝(一个开怀大笑的表情包)。

人一旦忙起来,回忆几天前的事也会有已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感觉,季晓霜此刻的感受就是如此。

她推门进入诊室时,只见李易河和肖琳琳的头都凑在一张纸前,肖琳琳握着铅笔的手在上面极速飞舞,脸上一边渐渐显露出得意的笑容,一边道:“大-功-告-成!”她把笔往桌子上一扔。

“琳姐太厉害了!”李易河也激动道。

两人正兴奋之际,抬头却看见了面前的季晓霜,笑容立刻像结了冰一样,冻在了脸上。

“这么开心?”季晓霜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像看热闹一样道。

“季、季老师……”李易河的声音一下子就弱了下去。

“老师,对不起。”肖琳琳挠了挠头,慢慢地把手里的画放下,像是支烧得正旺的蜡烛突然被人吹灭。

“画得挺好看的。”季晓霜瞥了一眼那幅精致的素描画道。

此刻虽没有患者问诊,但毕竟是上班时间被抓包,虽然季老师平时和蔼可亲,但是在工作上对自己和他们要求都很严格的,她居然没生气?

两人再次呆住。

“啊……谢谢……老师。”一向理直气壮的肖琳琳,如今也有些胆寒。

“你很喜欢画画吧?”季晓霜又问道。

“是啊,怎、怎么了?”

季晓霜笑了笑道:“之前看你总是在偷着画画,当初为什么没学美术呢?”

肖琳琳狐疑地看了看她,见她神色中并没有一丝寒意,才稍稍放下心道:“害……还不是阴差阳错。”

她并不想再提起那段想起就心痛的经历,只是觉得人生既然从那一刻开始就是错的,之后一直到现在也只不过是在不合适的路上越走越远,无法挽回。就像已经残破的玻璃瓶,再如何为摔碎的一瞬间懊悔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徒增的只是对现状更深的厌倦。

见她眉头紧锁,季晓霜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

“这个给你。”她递给肖琳琳道。

“什么?”肖琳琳疑惑地展开纸,只见上面是她很久之前画的一幅素描:一位年轻的妈妈抱着孩子坐在输液大厅里,小男孩的手上挂着点滴,已然昏昏欲睡,她看着自己的孩子,脸上是温柔而宁静的笑容。

她想起来,这幅画是在上次流感季时画的,这是她所有画作中为数不多的自我感觉良好的一幅,尤其是年轻母亲的那双眼睛,被勾勒得极为细致传神。这画画完后被她随手放进了兜里,之后再找却发现已经丢了,当时还惋惜了好一阵。

“这个!您在哪找到的?”她的眼睛像是刚揭开防尘布的夜明珠,一瞬间亮了起来。

“从你兜里掉出来的,很久了,一直想着找机会还给你,可它的主人一有空就在发呆或者睡觉,一到下班时间早早地就溜走了,这才耽搁到现在。”季晓霜吐槽道。

“害……谢谢您,季老师。”肖琳琳不好意思地把画收了起来。

李易河见状也放松下来笑了笑。

“不过以后上班还是要认真点,被巡查的院长和护士长看见就不好了。”季晓霜故作严肃道。

“Yes,Madam!”两人异口同声道。

季晓霜“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摆了摆手道:“好了,上楼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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