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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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季晓霜和何翊与谭义交流后，一致分析认为毕雄生前服用过一段时间的营养液很可疑。于是，两人约定趁着第二天元旦佳节，再次上门拜访毕雄的母亲，给她带去一些生活用品，同时也详细询问一下关于营养液的事。
季晓霜在家中等了很久，眼看着就要到上午十点，却依然不见何翊打电话叫她下楼。她心中觉得奇怪，便拨通了何翊的电话。
“嘟——嘟——”回应她的是一阵忙音。
情况有些不对。何翊这个人她太了解了，即使临时有事要忙，也会对约好的人或事提前有所交待，不会轻易地玩失踪。可今天，她连发了好多条消息，何翊竟然毫无反应，电话也是一直占线，这太反常了。
思虑再三，季晓霜将手机放进兜里，拿起茶几上的包匆忙而去。
“妈妈，您去哪啊？今天过节！”苏甜甜看着她的背景大喊道。
“你何翊叔叔那边好像出了点状况，我去看看，一会就回来。”她背向苏甜甜摆了摆手，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危险，不用担心。”
苏甜甜在原地嘟了嘟嘴，一抹担忧浮上心头。
济德堂门诊总店外。
两辆黑色的公务用车停在门前，几名身穿西服的工作人员用黑色塑料袋装了满满几包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从屋里拎出来放到车上。
更远些的地方，一辆头顶天线的白色中型车杵在马路对面，车身上印着几个大字“锦城市电视台”。围观的群众将周围堵得水泄不通，各色各样的外套堆在一起，仿佛凭空生出的调色板，在冬日一片白茫茫天地间格外引人注目。
季晓霜心里一沉，焦急地挤进人群中，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西服、打着标准的枣红色领带、一看便知是领导的中年男人从门诊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便是一脸铁青的何翊和抿唇不语的夏雨彤，以及一众科室负责人。
“事情还有待调查，这段时间你们恐怕得暂时停业整改。”中年男人一脸严肃道。
旁边的两个年轻人听闻此话后，立刻在门上贴了一张封条。
何翊眉头皱得仿佛能挤死一只苍蝇，却只能无奈道：“好吧，希望能早点有结果，毕竟……你们知道的，济德堂之前经历过很多次卫生局的检查，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
中年男人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上车离开了。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记者们早已把刚才的一幕录下来，见卫生局的人已走，立刻像看见谷子的鸡一样，呼啦啦地把何翊团团围住，开始像连珠炮一样地发问。
锦城市电视台：您好，请问您是济德堂门诊的负责人何先生吗？您对这次事件有何说法？
锦城资讯：何先生，今早济德堂被爆料出卫生不合格，您作为负责人来说，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是偶然事件，还是一直都是这样呢？
锦城日报：何先生，请问济德堂的医疗垃圾为什么会出现在居民小区中？你们之前的医疗垃圾又是如何处理的呢？
“哎呀，我之前总来这里看个感冒发烧的小病，还和别人说这里算是锦城最好的便民门诊了，没想到卫生居然有问题。”
“我之前也带家里老人来过，感觉环境挺好的，也挺干净的，怎么会有卫生问题呢？”
“害，都是表面功夫呗，你能看见的地方他们弄得好，看不见的地方谁知道是什么样子。”
“本来医院啊，门诊啊，想想就觉得细菌多，这又出了卫生问题，以后可不敢来了。”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
何翊面色凝重地回应道：“感谢大家对这件事的关心，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很意外，也很抱歉。济德堂门诊在之前的卫生检查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这次事件卫生局正在调查中，而我们也会进行一次内部检查，寻找问题的源头。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前，济德堂对此次事件不承认和否认任何说法，也请大家继续关注后续的调查结果，谢谢。”说罢，他也不再理会周围大声的议论，转身走进了屋里，其他人也跟着他回到济德堂内。
人群立刻像泄了气的气球串，乱糟糟地散成几团，然后各自离去。
季晓霜在原地愣了片刻，回过神来后逆行着拨开人群，快步走进了济德堂。
从前人来人往的输液大厅内，此刻一个患者都没有，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进来，整层楼像是浸泡在了如梦似幻的金光中，温暖而寂寥。
何翊坐在大厅角落的沙发上，低着头沉默不语，脸颊隐没在发间的阴影中，令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元岐站在他身后的落地窗前，目光望向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双眸一如往常地盛满清冷。靠近口腔科的走廊上，传来一阵阵低语和高跟鞋缓慢的“哒哒”声，夏雨彤正和谁通着电话，语气一改平时的凌厉，显得有些不安。其余的人都不见了踪影。
季晓霜走到何翊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又或许此时的安慰毫无作用，毕竟连她自己还没平静下来。
她又看向元岐，心中焦灼地似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但在与他视线交错的一瞬间，却又都凝结在了嘴边，沉默地呼唤着理智的回归。
“你都看见了。”元岐一开口还是沉稳的语调，眉间却隐隐含有一丝忧虑。
季晓霜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问道：“怎么会这样？济德堂的医疗垃圾都有专人清理，怎么会出问题？”
元岐摇了摇头道：“垃圾袋里还发现了一些过期的药和吃剩的食物，还有苍蝇的尸体。”
“虽然医疗垃圾回收车有时候会迟到，但是每天上下午各一次的回收是从来没有断过的。况且门诊最注重的是卫生，平时就连我们自己的办公室里都放着两个垃圾箱，一个收纳生活垃圾，另一个专门收纳医疗垃圾，打扫卫生时也会分别清理，怎么会出现混在一起的情况呢？”季晓霜疑惑道。
“还有，现在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苍蝇？”元岐一针见血道。
“那过期的药……”
“我看过，是你们内科常用的复方氨酚烷胺片。”
“且不说过期的药品济德堂会有特定的回收方法，单就复方氨酚烷胺片本身来看，这种药的平时用量很大，消耗也很快，一般轻度感冒不需要输液的患者，我们常会开这种药治疗，所以它几乎不存在会因用量少而被放置到过期的情况。”季晓霜皱眉道。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中的猜想呼之欲出。
“老何，这次的事恐怕有些蹊跷。”季晓霜看向何翊道。
“嗯，我想到了。”何翊叹了口气道，“你们怎么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季晓霜简洁明了道。
“你的意思是，行业内的恶性竞争？”何翊摩挲着下巴道。
季晓霜点头道：“树大招风，总有人见不得别人好，即使你一直低调行事，还是会遭人妒忌。”
“未必。”元岐却持否定态度。
迎上季晓霜迷惑的目光，他又道：“同一领域恶性竞争的最终目的是获取市场份额，也就是说，如果济德堂停业整改，最大的获利方应该是行业内其他个体门诊。据我所知，目前锦城内没有一家个体门诊可以与济德堂比肩，即使济德堂出事，患者们也很少会就近选择其他的个体门诊就诊，而是会去医院，所以实力差距的悬殊决定了利益上的冲突几乎是不存在的。”
“利益只是其中一种动机，但有一些人做事是毫无动机可言的，没有竞争关系，用起不正当的手段来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季晓霜道。
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只是……不知为何，何翊就是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院长……院长，不好了！”夏雨彤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过来道，“另外有几个分店也出事了！”
“什么？！”何翊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惊愕道，“怎么回事？”
“也是卫生问题，和总店这边的情况一模一样！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还有好多围观的人，把门口几个店的门口都堵住了，今天一定要一个说法。”一向雷厉风行、井井有条的夏雨彤此刻鬓角的碎发却是飞了起来。
何翊的心瞬间凉透了，咬了咬牙对她道：“告诉几位店长，你和我到现场之前，无论是谁说什么、问什么，都不要反驳或回应，保持沉默。”
“好。”夏雨彤立刻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老何……”季晓霜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事态有些严重了，我现在要去其他几个店处理，总店这边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何翊看了看元岐和季晓霜道。
“放心，我们不会离开的。”季晓霜坚定道。
“嗯。”元岐也应了声。
“老何，注意安全。”她的眼中又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忧愁。
何翊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走进外面漫天的大雪中，留给他们一个沉重的背影。
起风了，凌乱飞舞的雪花撞击在玻璃上，又倏然被风裹挟着卷走，徒留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雪雾。
而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