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留给你的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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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狭长的楼梯，略显安静的二楼与嘈杂的一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妇科诊室里，一个戴着银色半框眼睛的女人坐在电脑前整理病例。见何翊等人到来，连忙起身道:“院长。”
“嗯，最近忙不忙？”
“还行，患者不算多，昨天接了一个做骨盆修复的，两个做产检的。这个月还有几个做妇科保健的。”
见两人说起话来，夏雨彤便小声地介绍道:“这是妇科团队的负责人蔡曼筠，也是济德堂所有科室负责人中最年轻的一位，今年才三十三岁。”
“高材生？”
“院长从中心医院挖来的。”
“哦。”季晓霜挑了挑眉。
“之前坏掉的检查床昨天来换了吗？”
“已经换新了。”
“嗯，我联系了一个医疗机构，你选两个人，带着他们去上海那边学学技术，后天就走，大概去一周的时间吧。”
“好的，没问题。”
“好，你先忙吧。”何翊从诊室里退了出来。
“老何，你们还去外地学习？”季晓霜道。
“是啊，把新技术学来自己用，得跟上时代的步伐啊。”
“中间这三间是贵宾室，按小时有额外的收费，我们会提供水果和茶饮。”夏雨彤推开门，一张宽敞的大床摆在中央，墙壁上挂着电视，紧贴墙角处还有书架，上面摆了许多不同类别的书。靠近门边还有一张透明茶几，放在上面的玻璃花瓶中插着几只百合花，淡淡的芳香萦绕在屋内，给人一种安逸且舒适的感觉。
“这待遇快赶上医院的高级病房了。”季晓霜看向何翊抿唇一笑道。
“那还不至于，差得远呢。倒是你这在医院呆过的人，日后可得多帮我提一些改进建议。”何翊摆了摆手道。
“其实现在已经很完善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没想到一个个体门诊能被你建设得这么好。”
“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
两人相视一笑。
“那边是中医科吧？”季晓霜看着装修风格充满中式特点的另一侧道。
“是的，二楼东侧这边的一整块区域都是中医科。”夏雨彤带着他们走了过去，接着说道，“中医这块平时患者不多，就没有设置咨询室，只有诊室、中药房、煎药室和理疗室。”
诊室中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清瘦的男人，眉如长剑般锋利，深沉如水的眸子此刻正望着坐在面前的患者，双指搭在他的手腕处，静静地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这是中医科的负责人元岐。”何翊说道。
是他？
季晓霜看着眼前人愣了几秒，脑海中瞬间翻涌起一些记忆碎片，渐渐拼凑成了一幅现在想来还觉惊险的画面。
那是三年前，季晓霜刚到锦城医院上班不久。听同事说，院里的中医科新来了一位从京都医院调来的专家，是当年锦城大学医学院的传奇人物，还是学生时就已经经手过学校获批的几项国家级科研项目，院里这次专门为他开了欢迎会。
“尤其是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场，清冷而高贵，给人一种离世很远的“仙气”感。”小护士说这话时一脸崇拜的表情。
“可能这就是古书看多了，给人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吧。”季晓霜当时笑着调侃道，心中却是对这位专家起了好奇心。
那天下午，季晓霜像往常一样一边翻着病例，一边走向平日里乘的那座电梯。许是太投入了，她并没有看见立在一旁的“维修中”牌子。电梯门开了，梯箱却没有到位，当她反应过来时，一只脚已经悬在空中迈了出去。电光火石间，一股强劲的力道猛地将她拉了回去，她跌进了一个清瘦而温暖的怀抱，向上看去是一副棱角分明的清冷面容。
虽然刚刚经历了生死瞬间，可对方的眼中并没有一丝波澜。他皱了皱眉，扶起她后退了一步道：“你没事吧？”
季晓霜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刚想向他道谢，却听前面的一群医生冲他叫道：“元医生，再不走开会就来不及了。”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后来的某一天，季晓霜在医院的专家墙上看到了他的照片。元岐……她在心里念道，这位“恩人”也就此刻进了她的记忆中。
季晓霜一直想找机会当面感谢他，可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元岐就从锦城医院离职了，这件事也就成了她心中的一点遗憾。
此刻，记忆中的人和眼前人重合在了一起，她心中不禁感慨万分。
“另一只手。”元岐的声音沉着而富有磁性，清冷又颇具威严。
一时间，诊室内安静极了，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
半晌，元岐把双指从患者手腕上移开，看着他道:“最近压力大？”
“啊？啊……这不快年底了吗，工作很忙。”患者愣了愣才答道。
“手脚多汗？”
“对，时间长了手心就像刚洗过一样湿。”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肾阴虚。”
“大夫，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元岐看了一眼患者道:“一般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压力大，情志失调，造成体表阴虚，体内阳气偏亢，就会出现阴虚火旺的症状，导致五心烦热，手脚多汗。第二种是汗疱疹、多汗症或手癣脚癣引发的手脚多汗，需要去医院进行一个综合检查后再进行治疗。你属于第一种，没什么大碍。”
“啊，那……怎么治呢？”
“吃一些滋阴潜阳、敛汗的药物即可，像六味地黄丸、知柏地黄丸、大补阴丸。注意一下作息时间和平时的饮食，可以多吃一些养阴的食物，像百合、银耳、山药、枸杞等等，少吃辛辣以及牛、羊肉烧烤。”元岐不紧不慢地说道。
“大夫，不用吃汤药吗？”
“暂时不需要。”
“对了大夫，我最近胸口总疼还提不起精神是怎么回事？”
元岐一边在电脑上打着处方单，一边道:“你最近总熬夜吧？也没有按时吃饭？”
“是啊，最近太忙了。”
“从脉搏上看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作息时间不规律，黑白颠倒。回去之后早睡早起，少吃外卖，多吃点蔬菜和水果，适当出去走走步，缓个一周左右就好了。”
“我用不用去拍个胸片啊？不会有事吧？”
“现在没事，你要是再熬下去保不准会有什么事。”
“哎……主要是工作太忙了，真的早睡不了啊。忙到半夜就饿，又得吃一顿夜宵。”
“提高白天的工作效率，不要都拖到晚上弄。”元岐指了指墙上的那行字道，“以自己的身体为主，没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
打印机“兹啦啦”地吐出一张纸，元岐递给他道:“去楼下交款取药吧。”
“好，谢谢医生。”患者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看来大家都很认同你的理念，健康最重要。”季晓霜望向何翊笑道。
“只有生病时，大家才会意识到什么都没有健康重要。”
似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元岐抬头向门口这边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季晓霜的视线，她心中一颤。
他肯定不记得了吧，季晓霜想。
果然，元岐的目光只是在她脸上略过，随即看向何翊，微微点了点头。
“元老师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平时待人都是这样淡淡的。”夏雨彤道。
“各分店都有中医科吗？好像中医更难招吧？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专家。”季晓霜问道。
“难，只有总店和其他三个建成时间较长的店有中医坐诊，其余的新店还暂时没有中医科，咱们个体门诊想要招到一个好的中医太难了。我也是三年前在朋友那里偶然认识了元岐，当时只是介绍了济德堂的情况，顺便问了一嘴要不要来济德堂中医科这边‘开疆扩土’，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几天后他给我的答复是‘好’，我还有些受宠若惊呢。”何翊感叹道。
“看来还是人各有志。”季晓霜笑了笑，心中想着之后有机会再和元岐聊一聊吧。她又指向走廊尽头道，“那边是彩超室？”
“对，心脏彩超、腹部彩超、泌尿系统彩超这些基本的项目目前都能做。”何翊点点头。
“真的很可以，这都快赶上一家小型医院的配置了。”
“要跟上时代和国家的脚步嘛，走现代化医疗的发展道路，患者看病更便捷了。”何翊也笑了。
“是啊，我可没忘，你是因为看不惯医院里一些日常疾病都要‘看病五分钟，排队两小时’才创办的济德堂门诊，一晃已经坚持这么多年了。”
“算是惨淡经营吧。”何翊笑着摆了摆手。
说话间，夏雨彤引着两人来到了三楼。
“这层主要是两间大会议室，平时每周、每月、每季度都有总结大会以及各科室负责人会议，每周和每月的会议在各门店内开，每季度和年终总结会在总店开。还有一间小会议室，是专门给新药研制项目组开会讨论用的。”
“西侧的一排是员工宿舍，两人一间，有些家远的平时就住在单位。这边还有两间更衣室，大家早上上班时，要来这里换衣服。”
季晓霜推开门，里面整齐地摆着两排大铁柜，右手边还有一个衣架，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羽绒服。
“护士长，请速到前台，请速到前台。”夏雨彤手中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
“院长，我先下去一趟。”
“嗯。”
夏雨彤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了。
何翊走到铁柜前，用手中的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格的柜门，取出了一套崭新的白大褂，交给季晓霜道:“这套衣服在济德堂门诊建立之初就给你备下了，总想着有朝一日你会来，现在终于可以给你了。”
她接过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看见胸口的名牌上印着:NO.0002季晓霜。
“济德堂所有医务人员的编码是按着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列的，定制名牌的时候我是1号，就把2号留给了你。大家总问我2号医生到底在哪，我说她也许某一天就来了，还真盼到了这一天。”何翊的手覆上季晓霜的肩膀，欣慰地笑了。
“那么……欢迎你，2号。”何翊伸出手。
季晓霜缓缓地触摸着的名牌。暖黄色的灯光下，能看到名牌表面已有了细微的划痕，像是有人摸索了很多次留下的，她心中感慨万千。
良久，她伸出手回握了一下，轻轻地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