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寻龙.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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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有巡游仙官闻到秋辞的气息,剑拔弩张着赶来,昆吾左手拎着秋辞的后领子飞到屋檐,右手则将宽袖一甩,织下结界。他按着她的肩膀往下张望片刻,确定仙官离去,才半眯着眼,嘲笑她道:“你怎得声名狼藉成这样?他们对那上申氏都可睁只眼闭只眼,对你却要赶尽杀绝,可叹可叹啊。”
秋辞抖了抖肩,有些憋屈道:“还不是那些神,自诩是天道,不要脸皮地去掌控万物。”
闻言昆吾变了脸色,狠狠拍了她的脑门,惶惶道:“荒唐。”
秋辞也意识到自己言之太过,便闭上了嘴,只心中仍恼怒,气呼呼地往琉璃瓦上一坐,远眺彩云缭绕,银河流淌,再不去理他。
“我不远万里跑来救你,你不说句谢?”昆吾示好道。
秋辞哼了一声,取下腰间的陶葫芦摇了摇,“不给。”
昆吾往前走了半步,谄媚道:“小娘子莫要小气,自从去年你下了界,我都有好久未曾泡澡了,这脑袋又开始作妖。”
秋辞抱着葫芦,暗自扶额。她这一行灰头土脸,中途还遭了一难,这老小子明面上待她客气,若让他知道了白渊枯竭,非得将她强行留在仙界。没了她的庇佑,吉量在人间怕是一日都不能活。
思来想去,还是先将他糊弄过去,找到貔貅才是正经。
“你先帮我找一个人,他是北海的......”
未及她说出那个名字,墉城久远的钟声响了起来。数不清盏贴着囍字的灯笼瞬间被点亮,遥远处,鸾凤和鸣,乐枝红妆盛服,与同样一身喜色的英招并肩而立。乐枝手里绣着石榴多子的团扇,是匠人们用罕见的南海鲛纱制成的,光线柔和而清晰。众人所见,她在笑,笑得大方而不失仪态,叫人见了也一并笑了起来。
秋辞坐在屋檐上,用手托着下巴,眉梢处的柔意都能将人灌醉,“你瞧,她多开心。”
昆吾却是一脸震惊,伸出手摸了下她的额头,念念有词道:“这也不见热,怎得脑子就坏了?”
秋辞打开他的手,白了几眼道:“非得让我哭爹喊娘你才满意?”
昆吾抿嘴,摸了摸通红的手背道:“当初你那样痴缠英招,想是你喜欢极了他,今日他大婚,你即便花心,总要伤心一二。”
“我欢喜他?”秋辞听了,却是冷笑一声,“可真是个笑话。”
“你不喜欢?”昆吾不解,扭过头盯着她的眼睛,“那你痴痴跟着他,平白惹上一身骚是为了甚?”
秋辞不答,走到屋脊上,单手靠着蚩尾轻声笑道:“我第一次见你,不也是缠着你吗?”
昆吾思索着,对啊,那一次他可是丢了老大一个脸。
他访友绕道昆仑,却被她一路纠缠到解池,仙友们皆笑话他老来俏,他又羞又气,打心底里瞧不惯这放诞轻浮的娘子。只后来因白渊之缘,他与秋辞相处下来,才渐渐发现她的妙来。
然再细想了想,却也不然。
他坦言道:“他们都道你好色,那时我不过才说了一句话,你便转头就走,英招怕说了百句有余吧,显然你待他与我的不同。”
秋辞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含糊道:“你想多了。他长得比你年轻好看,我才多看了几眼。”
“你心中有羁绊,阻了你脚下的路。”昆吾淡淡道:“今日便与他解了吧。”
秋辞含着笑,仿佛记起了什么珍贵的东西,眼睛异常明亮,“若我说,我的羁绊是一段早已淡忘的声音,你说我的路是不是就此断了。”
昆吾蹙眉,“你已多久未入赋?莫不是累傻了?”
秋辞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没错,很累,寻了没有痕迹的他整整九百三十二年,确是快要将她累死了。
她明明记得他讲得每一句话,他的声音却在她脑海里,越来越模糊。她深怕断了与他最后一丝联系,惶惶终日,不断寻找,直到那一日,她听到了英招的声音。
如春阳流水般,似乎与那段声音重合了。
他每说一个字,她的心都要停顿一下。到底是不是?听着像却又不像,或许还得再听几句。
她不敢吐露心声,只缠着他与她说话,做尽了旁人眼中的不知羞耻。
只她不管,到底是不是?到底是不是?
心中希望的羽翼渐渐伸展,却又被命运狠狠折断。她忘记了他的声音。
你说此事多滑稽,英招的声音分明和他的多像,她日日听,夜夜听,反而忘得更快更彻底。
憋在胸口上百年的不甘化作一滩污血,喷洒在了英招洁净的长衣上。
她再也无法分辨他人是不是他,只独独肯定了英招绝对不是。
“对了,你方才让我找什么人?”昆吾见她状态不对劲,绕开了话题。
秋辞回了意识,擦了擦眼角未被觉察的泪,薄唇微扬道:“北海九殿下。”
昆吾愣愣地瞧着他,许久才不敢置信道:“怪道不喜欢英招了,原是你早已移情别恋。”
秋辞满头黑线,不愿与他多费口舌,起身就要往宴宾台飞去。
“等等。”身后的昆吾拉住她,她恼怒地瞪着他,却见他作了个噤声手势,胳膊肘指了指下面,屋檐下缓缓走出两个羽衣仙官。
仙官一高一矮,高的肥硕,司火;矮的精瘦,司水。两人品阶都不低,若是被他们发现闹起来,秋辞铁定吃下闷亏。
她躲回屋檐,只听得那司火仙官道:“人界似有旱象,想来古河君不日便要下界。”
“不然不然。”叫做古河君的仙官摇了摇雪白的脑袋,道:“妙无自天地有乾镜获象,人界之苦,皆因那孽障而起。既是他们二人间的宿怨,我不好出面。”
而后再叹,“他们自幼相识,一道飞升,情同手足,谁又会料到,会变成如今这般情景呢。”
听他们说到妙无,秋辞的心突然紧张起来,双手也不自觉地拽拢。
司火仙官捻了捻下巴一缕黑亮的胡须,眼神平淡而微妙,“重州魔性深重,却不知那时在七宝斋,妙无对他说了什么,他会甘心伏法?”
又是重州?这是秋辞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每次给她的印象都觉此人十分晦气。看来他当真如城隍所言恨极了妙无,便是名字也似冤魂一般,要与玉羞一起。
“如若真是甘心,如今哪还会有人记得重州这号人物。”古河君笑眼前人痴,“他是骗了他。”
司火仙官感慨道:“当初重州跟随将军意气风发,而玉羞不过是一个抄书的小仙。我记着二人生得很相像,远远瞧了竟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这我却不知。”古河君浅浅笑着,却露出三分惋惜之态来,“我倒见过玉羞的字,美到令人过目不忘,难怪天尊喜欢他。只可惜他的手伤了。”
司火仙官眼中泛起一丝趣味,俯首在古河君耳边轻声道:“君可知天界有个秘辛?”
古河君有些意外,摇了摇头,“不知。”
“那个秘辛荒唐,只细细想来,却也有几分可取之处。你待我慢慢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