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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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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他从不正面反抗陆子珩。往年在陆子珩的面前, 殷长夏总是装乖卖巧,想要换来短暂的和睦。在知道陆子珩差一点当了凶棺的镇棺人后,愧疚感更是让殷长夏收敛自己的锋芒。但现在, 殷长夏不再隐藏。如此尖锐的对立,怕是从未有过, 殷长夏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是长久以来憋的一口气,终于能够舒缓开来一样。白昼欲颓, 昭昭光华撞上了泼墨般的乌云,脚边再度凝出一层薄薄霜雪, 让四周气温变得更冷。寒风砭骨, 呼吸间已满是白气。陆子珩站在石门之上, 通过苏摩脖颈处的双鱼玉佩, 听清了殷长夏的话。陆子珩没有回答殷长夏, 脸色却阴沉了许多。殷长夏:“你的底牌不止这些吧?不如全都拿出来。”两人谈话之时,宗昙等得不耐烦,此刻却还在监控着红鱼和青鱼的动向。之前就吃过双鱼玉佩的亏,不可能再犯一次。五区的石门一旦打开,宗昙便会强行打开它!陆子珩目光幽深:“底牌这种东西,当然不能一下子全都拿出来。”他看向了苏摩:“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苏摩:“……”青鱼已经被裴铮给‘吃’了下去, 少了青鱼,他的行动也变得极度僵硬。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具身体也会越发不灵活。苏摩面无表情的动了手,枪/尖刺了过去。红鱼在他四周游动,尾巴扫去的同时,更有冰冷的水飞溅到殷长夏的身上。灵魂因感知到恐惧而兴奋, 身体却无法做出反应。厚重的石板被长/枪用力挑起, 激荡爆裂, 碎成了好几块。白色齑粉乱飞,模糊了殷长夏的视线。在这之中苏摩突然从中窜出,一把将武器朝着殷长夏刺去。殷长夏侧身躲闪:“你现在无法伤到我,再多次也是无用功。”殷长夏尝试着想要抓住红鱼,毁掉双鱼玉佩。但每每伸出手,都只能抓到它的鱼尾,红鱼又凭空消失。殷长夏手心是冰冷的丝绸触感,滑腻得根本没有抓住的感觉,只能任由红鱼肆意游动,摆动着红金色的渐变鱼尾。苏摩:“主人,命令,我得执行。”他将长/枪收回,再度用力朝底部挑去。石块乱飞,砸在了殷长夏的身上,令他不自觉用双手挡住了自己。此刻就连宗昙也看出来了:“该死,红鱼的作用之一是移情。”众人不禁暗惊。郑玄海瞪直了眼:“……移情?”这么说来,苏摩绝对的听从命令的举动,原本该是对殷长夏的?毕竟苏摩是两口凶棺结合的产物,陆子珩可没有同他们相处过,他们该认定的主人是殷长夏。“卑鄙!”郑玄海喉间腥甜,忍不住骂了一句。但他脑子十分清醒,慌张的提醒道,“快让宗昙躲起来。”要是作用在宗昙身上,后果不堪设想。殷长夏:“……”分明他的手里还有樊野,徐默,只是暂时没有现身而已。但

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让宗昙躲起来。真不知是因为宗昙的力量太强,还是因为和他的羁绊太深,移情也会变得异常离谱。殷长夏有些耳热:“宗昙,别离苏摩太近。”宗昙:“……”他的目光晦暗难测,蕴含着狂烈风暴,像是要摧枯拉朽般的毁尽一切。宗昙伸回了手,悄然隐匿在身后,本打算帮一帮殷长夏,只得按捺下来。碍事的红鱼。他可不想如同苏摩一样被操控。光想一想,就让他想要疯狂的撕碎那人,好尽早除掉这个威胁。陆子珩笑了笑:“也不用那么紧张,我还没厉害到能操控鬼王。”殷长夏:“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陆子珩表情一点点消失,仿佛在他身边所有斑斓的色彩,都能被他扭曲成淡漠的黑白二色一样。阿祈真的不一样了。明明前段时间还被阴霾笼罩,现在便已经能够独当一面,成为了A级玩家了。正因为他所不知道的殷长夏,在迅速成长着,陆子珩才会生出那么激烈的反应。更像是雏鸟要往更广阔的天地飞行时,生出不知所措的人反倒是一直护着他的人。这一点,就连下方的黎靖也看出来了。大约是害怕吧。可笑的是害怕的并不是独自面临广阔天地的殷长夏,反倒是这个一直被留在原地的陆子珩。黎靖嘴唇溢满鲜血,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没有在众人面前将口腔里的血液吐出,维系着最后一丝优势。早在之前便查清了陆子珩的底细。或许陆子珩自己看不清,但作为旁观者却再清晰不过了。枯叶被人踩得脏乱,印满了脚印,延长至前方的区域。守在五区石门内的玩家们,已经开始慌张了。他们是五区的最后一堵墙,石门敞开之后,便要换他们上了。“石门不会撑不住吧?”“胡说!这可是区域大门啊!”“但在外面的人是殷长夏,那个可以驾驭鬼王的殷长夏啊!”那场声势浩大的直播,谁没有看过?众人:“……”家园玩家的想法早已改变。他们对直播的影响心知肚明,恐怕现在大部分人想的不是怎么和殷长夏为敌,而是怎么加入殷长夏的队伍。那支队伍,太令人艳羡了。但在陆子珩的强压之下,他们也没胆子生出背叛的心。如果真有局势流动这种东西,他们算是切实的感受到了,那股从五区刮向外界的风,推动着洪流朝着殷长夏的方向奔涌而去。如果风有形状,想必就是这样。想要靠近,想要加入。“先别急,陆队会想办法解决的。”“再说了,我们现在的感知,一定是S级道具带来的影响,那都是假的!”男人:“……假的?”他的脸上出现了迷惘之色,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懂了。不是说支配范围有限,离得这么远都还受到了影响吗?冉雪故意压粗了声线说道:“要不然,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想抵抗?竟然没有一个人生出其他的想法?”自从租

客那个游戏后,冉雪便加入了寒鸦。她拉了拉自己的兜帽,隐匿在更深的人群当中,想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没能找到她想找到的人,冉雪生出了万般失望。家园快要覆灭之际,她哪怕是想继续找下去,也没有这个时间了。哪怕是她在游戏里找到了一些家园的异样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些情报,恐怕不光是殷长夏想知道,薄临锋同样也想知道。她消极的想着,干脆把这些东西带进坟墓,大家都一起死好了。冉雪的目光暗淡,失去了往日神采。倘若殷长夏在这里,一定认得出冉雪就是‘租客’那个游戏时的参与玩家。那个游戏死了太多人,冉雪却活了下来。听到了冉雪的话,他们这才强行镇定下来:“是啊……陆队会有办法的。”是真是假,他们也不想再去分辨。也许里面掺杂了自己的愿望,可一切都被藏匿在这一片血腥之中。大脑是麻痹的,身体是紧绷的。他们低着头,身后是积尸成山的景象,玩家们在互相残杀,光柱都还没来得及收割五区死亡之人,可想而知五区的玩家有多疯狂。鼻尖透满了恶心的臭味,尸体腐化速度快得惊人,蛆虫也在里面钻来钻去。然而他们强压恐惧,不过是饮鸩止渴。短暂的枯木逢春,到最后仍旧会萧条。“外面怎么没响动声了?”“难道是战斗停下来了?”“谁占据了上风!?”一连串的疑惑,宛如一只大手,将他们的脖子箍紧。“……不、我不想待在这里了!”随着最前方一声尖叫响起,石门竟然真的被推开一道缝隙,幽蓝的火苗从外面泄了进来,触及到了其中一位玩家的身躯。那位玩家阴狠的想要发动攻击,却不像这火这么厉害,反而烧到了他自己。“啊啊啊——!”众人瞧见他的惨状,脑子嗡了一声。“快分开!别聚集在一起!”“他们那边拥有鬼王,迟早会破开大门的。”里面彻底乱了,仅仅因为一个极小的插曲。那位玩家当场被烧成了焦黑,头上隐匿道具也被损坏。众人这才发现,他就是五区□□当天的刽子手之一,手里起码杀了七八个无辜的人。虽然该死,但死得太惨。这样的画面让众人屏住了呼吸,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滚啊,谁愿意在这个地方阻拦殷长夏,那可是鬼王,说了多少次,那可是鬼王啊!”“我要活下去,别拦我的路!”随着一个人的嘶吼和求救,无数人开始暴动。正当他们准备往回跑的时候,寒鸦的袁阔,早就在后方准备好了。“想去哪儿?”袁阔冷冷的看着他们,手里已经解决了好几个人。他拽着方才那人额前的头发,犹如提小鸡那样,不费吹灰之力。而那人只得满脸痛苦,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割断了脖颈,正在被放血的鸡。死亡如此清晰。他想说话,可气管被割断,完全发不出声。这样血腥的场面,

震慑了所有人,令他们僵住了身体,不敢再继续向前。袁阔:“再不回去,别怪我不客气。”众人:“……”袁阔:“再说了,事情不像你们想得那么悲观,那只是惊扰之策,殷长夏身边那只鬼王能进来早就进来了。”骗人!众人咬了咬牙,只得再度返回。借由那个缝隙,他们能将外面的场面看得更加清晰。分明已经很害怕了,可看上殷长夏一眼,那种恐惧就变得更深。他们这才知道,方才感知到得一切憧憬的情绪,并不是殷长夏的恐惧支配,而是他们自己的想法。当无数双眼睛,堆满了石门缝隙的时候,让这扇石门赋予了生命的克系怪物。殷长夏:“里面乱套了。”陆子珩:“不是解决好了吗?不碍事。”殷长夏:“……”这种时候了,陆子珩还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全神贯注的放在了自己的身上。陆子珩:“刚才宗昙也尝试着打开了,能成功吗?”殷长夏:“呵,你这是明知故问。”陆子珩:“我只是在告诉你,石门是区域大门,得从内部的机关打开,再由十几二十几的玩家一同推门,才有可能成功。”殷长夏眼神微闪,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过石门阻隔了支配,范围根本无法扩展到这么远。他们在五区也没什么人,到底怎么样才能从里面打开?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过去,如果一分钟对应一百人的话,看样子周围多出了四五百人。殷长夏大口喘气,S级道具的使用,比他想象得耗费体力的多。身上的黑雾散开又聚拢,维持不了太多的时间。陆子珩:“啊……果然有时间限制。”殷长夏浑身发冷,有种被破碎的玻璃渣,扎到浑身出血的感受。殷长夏喘息只有几秒,便再度稳住了气息。不能再跟苏摩耗费下去了。心头纵然知道这些,可要想完全摆脱,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当苏摩再一次挑动长/枪之际,殷长夏侧身闪躲,迅速弯下腰后靠近了苏摩,拳头打在了他的下颚上。苏摩不禁吃疼,回枪扫来,却被殷长夏用右手鬼骨拽住了枪/头。苏摩一惊,将武器抽离,在殷长夏的手中旋转了起来。殷长夏冷笑道:“脸上终于有其他的表情了?”苏摩:“……”等收回了武器,苏摩才发现长/枪已经损坏了一部分,连红鱼也痛苦仰天,发出一阵细微的颤声后,便消匿在空气当中。苏摩脖间的双鱼玉佩发出光亮,看来是红鱼进入到了双鱼玉佩当中。破了他的武器,苏摩便好对付多了。谁知道殷长夏的S级道具却到了时间。恐惧支配结束,蔺明繁身体恢复了灵敏,上前走了几步,再度朝着苏摩开了枪。橙暖高温的色调自无数枪体发出,扫射得苏摩闪躲了起来。乘着这段时间,蔺明繁对石门里的人喊道:“齐枫、李玖,你们掌控着照夜和烈雨,现在还想等多久?”石门里观望的玩家们变得慌

张。“别、别想挑拨,你身为照夜队长,还离弃了裴铮,成为殷长夏的狗……”他们无力的反驳起来,“照夜全体恐怕已经对你嗤之以鼻了,还怎么命令他们?”照夜玩家,皆是因为厌恶掌控者铁则,才聚集到一起。这一点,裴铮同他们不谋而合。然而照夜的队长蔺明繁,却亲手舍弃自己的掌控权。对于照夜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背叛?之前照夜玩家那样义愤填膺,也在情理之中。他们不认可殷长夏,更加不认可蔺明繁。陆子珩对此事心知肚明,但他的确没找到这两人。李玖、齐枫。到底是个隐患。然而蔺明繁的话音刚落,石门下方却传出了惊恐的呼喊声——“为什么烈雨的人会混在这里?他们不是跟随着符万清,朝着一区去了吗?”“不不不……不光是烈雨,还有照夜的人!”混乱代替了一切。里面反倒在自相残杀。原本想拿他们当成是人墙的陆子珩,反倒没料想到这一切,猛地回过头,将目光对准了石门下方。就连一些照夜玩家,看到拼命想要救回裴铮的殷长夏,也没有了之前的芥蒂。他们的确不喜欢夺走蔺明繁掌控权的殷长夏,但某一方面而言,殷长夏是被迁怒。毕竟不是殷长夏去夺走,而是蔺明繁主动献出。这一点,便天差地别。“……石门的缝隙。”陆子珩脸色阴暗,想起了之前被宗昙用力量强行挤开的一道缝隙。就是这个缝隙,让里面的人能够窥看到外面。至此,他们才改变了立场。蔺明繁将通讯道具缓缓举高:“陆子珩,这就是唐书桐在离开五区的时候,提前布下的局。除了殷长夏,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们了?”正因为陆子珩全神贯注的将注意力放在殷长夏的身上,他们才能钻到空子。战局发生了转变。与此同时,宗昙已经抢回了裴铮。宗昙看准了那个时机,身影敏捷如鬼魅靠近了黎靖。黎靖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用武器刺向了裴铮,抢不到也不能留给他们。然而就是这样的想法,令他错过了最后的反击机会。宗昙将裴铮狠狠一推,他知道前方会有殷长夏,会接住裴铮的身体。宗昙主动挡住了黎靖的刺击。他的手臂上渗出血,在同黎靖对视时,还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黎靖:“……”他的眼瞳紧缩,分明恐惧支配已经消失,此刻却像是还残留在黎靖的内心一样,恶寒也随之而来。宗昙:“你输了。”话音刚落,黎靖的身体便被震开老远。他跌在一堵破烂的墙上,呕出了几口鲜血,身体疼痛难忍:“果然……临锋的做法是对的。我能为他争取到时间,也不算我输。”鬼王会诞生,不光是狠狠打了陆子珩的脸,也是打了薄临锋的脸。如若不然,殷长夏会成为他们博弈时,任人宰割的羔羊。但有了鬼王,在如此强大的实力之下,反倒让殷长夏掌控了大局。宗昙:“凭他

也想培育出鬼王?”黎靖惨笑:“不是鬼王,而是载物融合。一旦成功,他的载物便能……”载物融合是殷长夏之前便推测出的事。而如今,只不过借着黎靖的嘴坐实罢了。宗昙挑眉:“看来你知道一些重要的事?”黎靖闭口不谈,他是不会背叛薄临锋的,只是吐露一点点,勾起对方的兴趣,好保住自己的命罢了。他还不能死。宗昙:“不说?正好,变成鬼王过后,我还有想尝试的东西。”黎靖有了不祥的预感:“……你想做什么?”策划一切的人分明是他们,那边却比他们更像是个反派。欺人太甚!仿佛是印证他的想法,原本应该成为玩家敌人的鬼物,纷纷被迫撞向了石门,企图将缝隙冲开得更大一些。他们痛苦极了,嘴里还发出‘嗷呜呀呜’的喊声。而身后……则站着殷长夏。就像是拿着小皮鞭的监工。可怕。黎靖表情微变,奉劝自己别再脑补下去。他的目光落到了远处的裴铮身上,发现现在由郑玄海在照看着他。双方以石门在互相抗争着,不愿有任何的让步。陆子珩:“黎靖,你可真没用,有你这么没用的同伴,难怪薄临锋目前会落于下风,你们真的以为,以他载物的特殊性,真的这么容易融合吗?”黎靖:“……”他本就饱受恐惧和痛苦煎熬,再度转过头的时候,发现石门竟然被打开了。陆子珩本尊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天色是昏暗的,哪怕已经天亮。枯树上凝出的霜雪,宛若绽放的银菊。原本枯萎的花骨朵,也被霜雪给包裹了起来,远远望去便像是雪裹琼苞。之前都是隔着老远的距离,他们看陆子珩就像是雾里观花那样看得不真切。而如今陆子珩出现在他的眼前,消瘦的身体毫无防备。在他周围全是这样下垂的枯萎柳树枝,仿佛要和那不合时节的冰晶融合在一起。“阿祈,你不是想让我下来吗?”“我来了。”陆子珩的手朝上抬起,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动手了。众人戒备了起来,纷纷微弯着身体,拿出武器对准了他。陆子珩的手腕上还缠着血红的黑线,吸饱了他身上的鲜血。然而陆子珩只是简单的做出了隔空揉头的动作,眼中带上了几分笑意:“就这么害怕我吗?”众人:“……”有病!宗昙便要对他出手,谁知苏摩竟然再度赶到了这边,站在了陆子珩面前。双方再度对战,这一击却是被苏摩用身体强行接下。苏摩再度吐出几口血,眼神却是空洞而无意识的:“主人,你没事吧?”又是红鱼?他们瞧见那条红鱼再度出现,在苏摩的附近游来游去。换言之,苏摩会这样对待的人,该是殷长夏。红绸被风吹得飘动,艳得如淬血,与周围凝结的积雪交相辉映。红的极红,白的极白。而陆子珩站在下方,纵使总带着那种易碎感,却强烈的侵占着所有人的视野。殷长夏:“

宗昙,别过去。”宗昙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飞快站回至殷长夏的身边。陆子珩走到了黎靖的身边,弯下腰将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黎靖,我想租赁你的载物。”黎靖:“如果我把载物给你,我就会……”陆子珩:“你想让薄临锋取胜,还是想让你自己取胜?”这话问得很明白。不得不说,陆子珩太会抓住人心了,只是单纯的一个问题,便将黎靖推入了悬崖边上。黎靖呼吸急促,表情开始变得难看。若没有载物,他该如何抵抗宗昙的碾压?但陆子珩的话,每一个字都戳在他的心上。这一次的行动,薄临锋并不知情。他想要用这双眼睛亲眼去见证,见证薄临锋完成那件事。黎靖:“……你别骗我了,你会保护殷长夏,又怎么可能让临锋取得胜利。”陆子珩:“但现在阿祈就要突破五区,直奔一区而去了。你体会过新生鬼王的力量了,觉得阿祈和薄临锋,谁会取胜?”“你一直站在上面观战,迟迟不肯加入战斗,这就是你让我和殷长夏对战的理由?”黎靖心里压抑到了极点,刀子已经悬在了他的头顶上方,“为了让我意识到这一点,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陆子珩:“唔,但我把选择权我交给你了。”黎靖:“……”妈的。他这个时候,竟然和殷长夏感同身受了。看似有选择权,实质上根本没有。不过……陆子珩说得没有错。时机稍纵即逝,若是挣扎一番,还有转圜的可能。但现在放任殷长夏,相当于把胜利拱手相让。倒不如让他们兄弟内斗。黎靖咬牙:“……好。”话音落下,苏摩便走了过来,朝着黎靖伸出了手。黎靖眼神闪烁:“你是半鬼王,熊天意的身体和你不契合,他根本撑不了多久。”苏摩毫无所动,将手伸得更近了一些。黎靖无力的低下了头,冷笑了两声,这是向他索取吗?“我同意将载物租赁给陆子珩。”苏摩的手中出现了染血的青铜盔甲,原来在脱下来之后,它便恢复了原来的色彩,不像之前那样青中泛着血红。苏摩单膝跪在地上,将载物拱手递交给了陆子珩。上面染着血。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苏摩脖间的双鱼玉佩,越缩越紧,仿佛一根无形的锁链,在限制着他的自由。陆子珩:“还真脏,受了多少伤?”黎靖吐出一口血,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在一旁虚弱的喘息着:“陆子珩……你如果敢出尔反尔,我就立即把载物收回来!”陆子珩满是散漫,接过了苏摩手中的载物,穿在了自己的身上,打算和宗昙来了一场正面对战。陆子珩:“唔……新生鬼王,果然很厉害。”宗昙:“……”这家伙!宗昙被他的态度所激怒,脸上的表情反倒沉了下来。他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反倒离开了陆子珩数米,命令着周围的那些鬼物,先行向陆子珩

发动攻击。他可不想被红鱼影响。陆子珩眯弯了眼:“放心,我没打算操控你。”宗昙对此嗤之以鼻:“嗤,你配吗?”陆子珩:“……脾气真不好。”他看向了殷长夏,仿佛告状似的:“阿祈,他闹脾气了,你管管?”这口吻仍旧亲昵,却是在这种场合之下。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不理会他,反倒轻声对宗昙说:“宗昙,一定要小心。”这态度简直天差地别。陆子珩心里微微感到不适,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就像是一座空灵的山谷,里面漂浮着雾气,却不见任何的植物。随着鬼物们的冲撞,石门的缝隙在变得更大。陆子珩分明可以控制鬼物们,此刻却放任。陆子珩:“凶棺厉鬼果然是凶棺厉鬼,阿祈,你看到了吗?他,他们,就是这样危险,时时刻刻在觊觎着你的阳寿和性命。你如果不时时刻刻保持着自己的强大,就要被这些豺狼分食。”殷长夏:“豺狼?你在说你自己吗!?”陆子珩脸上的笑容凝滞,渐渐冷却了下来:“阿祈,只要你乖乖的,让我保护着,又什么不好?”他的重重表现,让陆子珩明白。殷长夏在抗拒。陆子珩的慌乱一览无遗,仿佛除了这件事情以外,他再也找不到任何能让他活下去的执念。幼年时期,陆子珩过得凄苦。好不容易被夏家父母收养,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家人,却不想家人竟然在觊觎他的命。自那天开始,陆子珩便如一只破碎的玻璃瓶,不管在里面装入任何东西,都会轻易流干净。可他仍在渴望,渴望着内心装满了各种情感的自己。是否因为残缺,才会强烈的想要正常?这一点,陆子珩也说不清楚。但在那个暴雨的夜晚之后,他跌跌撞撞的离了家。原本感情就少得可怜的自己,变得更加空无一物。就像是拥有人形的怪物,蜕了皮,才能知道里面的丑陋所在。在知晓父母的死讯,又得知殷长夏得了绝症后,原本如空壳一般的自己,才渐渐生出了一点儿情绪。抓住救命稻草的人,分明是他自己。陆子珩:“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手里已经握着三个A级玩家的载物了……又操控着半鬼王,可以在薄临锋的手里护下你。”黎靖死死的锤击了一下墙面,原来这就是陆子珩逼迫他租赁的理由。双鱼玉佩……他想要陆子珩的载物,去帮助薄临锋渡过融合,反倒被陆子珩将了一手。他输得太惨了。也难怪现在家园变成了这样,薄临锋、陆子珩……乃至殷长夏,都不是什么常人!“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给出了回答——”殷长夏厉声道,“不!”陆子珩:“……”他脸上的笑容尽失,那点渴望活生生的被憋了回去。这些话,像是一条无法越过的鸿沟,彻底将他们的距离给拉远。于是陆子珩唯一的心理支撑,就仿佛因此而轰塌,令他整个人碎裂得越发厉

害。咔嚓——陆子珩似乎还能听到碎裂的幻音。那是他自己。再度抬眸时,陆子珩的神色都产生了新的变化:“阿祈,既然是这样,你就别怪我用过于强硬的手段了。”石门被打开的范围更广更大,是里面的齐枫和李玖动了机关。他们倒是会直击痛点,明明有袁阔守着,还是让他们成功了。陆子珩表情冷凝,发现鬼物们一时受熊天意载物的影响,一时又受宗昙鬼王的威压,行动变得尤为混乱。他不顾手腕的割伤,强行拽开了那些正要打开石门的鬼物。然而这就是宗昙想要的。“腐烂都是从里面生出的。”宗昙的声线放缓,表情显得晦默难测,唇角的笑容缓缓咧开,“我等这一刻真是太久了。”他的身影迅捷如闪电,窜到了石门那边,双手放在了巨大的石门上,手臂上青筋凸起,手掌间的幽蓝鬼火朝外泄出。缝隙变得更大了。陆子珩:“苏摩!”苏摩想要靠近那边,这样红鱼就能接近宗昙。他的动作很快就被封住,殷长夏拽住了他的武器,正要朝着他胸前的双鱼玉佩而去。毁了它!推开它!殷长夏和宗昙的想法高度契合,宗昙咬紧牙关,双眼一片血红:“唔!!”石门彻底打开了。宗昙已经以一己之力将其完全撑开,那原本应该由二十几个玩家共同完成的事。这就是鬼王?殷长夏原本也要拽住双鱼玉佩了,但他突然想起之前陆子珩所说的‘你大可以试试’的话,他的手突然拐了个弯儿,反倒留了个心眼。陆子珩表情微僵,一换一都没让殷长夏上当。很好。的确有进步。蔺明繁目露惊疑:“为什么……?”殷长夏没有解释:“快进去——!”他内心总有种古怪的感觉,总在提醒着他不能轻易毁掉双鱼玉佩。不过他还没有完整的证据,去支撑这一行动。随着殷长夏的话落下,郑玄海和蔺明繁赶忙向着里面奔去,和李玖、齐枫汇合。他们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殷长夏和宗昙根本没有动弹。就连陆子珩在他们进来的时候,也依旧没有阻拦。“你们也……”说到一半,郑玄海卡住了。陆子珩之所以没动手的原因,是因为殷长夏在外面。陆子珩其实根本不在乎五区守不守得住,只在乎殷长夏会不会留在五区,留在他的身边。这样强烈的在乎和偏执,让郑玄海脸色苍白:“……真是疯了。”周围起雾了。阴气聚集太多,那些鬼物完成了推开石门的使命后,便隐匿在雾层之中,如海浪一般朝着他们几人逼来。一直没有动静的陆子珩,终于开始出招。与此同时,宗昙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的蜘蛛纹。他曾经在往生游戏里,被江听云暗算,但直到最后江听云都没有使用这一招。宗昙变成鬼王后,曾经想过要驱除这东西。尝试许久无果,又遇到黎靖夜袭,宗昙更没有这个时间了。没想到……这东西,竟

还是被敌人所利用。想来陆子珩一开始便瞄准了这一点,让手臂的蜘蛛纹爬得更快更多。宗昙原本想要放手,却被里面的李玖传来一个信息给阻拦:“别放!!”郑玄海:“出什么事了?”李玖脸色泛白的说:“陆子珩把河道的水引到了原来游戏大厅到各区的通道当中,现在唯一能够去一区的路,就只剩下区域大门。而这个区域大门,如果是被外力强行开启,就会有一段时间紧闭无法打开,期限是三天!”三天?黎靖说家园撑不到24小时了,他们根本没这个时间等三天。看似赢了,实际没赢。陆子珩没有全力阻拦,就是这个原因。他在以这种方式困住宗昙。困难、恐惧、黑暗……皆是无法困住这位鬼王。爱却可以。饶是蔺明繁,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常人能比得过的心计吗?陆子珩朝着殷长夏伸开了手,一只蜘蛛摊在他的掌心:“阿祈,这就是江听云在去往生游戏之前,亲自留给我的东西。”殷长夏眼瞳缩紧:“这些蜘蛛吃下了江听云的感情和记忆……”陆子珩:“是啊,这是他最重要的那部分感情。”殷长夏艰难的回过头,陆子珩故意放了水,让郑玄海和蔺明繁进入到了五区,宗昙也被石门牵制,双手都撑在了石门上没有松开。苏摩开始出招,他抛却了那具肉身,化作了一团庞然大物,直奔向了石门内被郑玄海扶着的裴铮。这一变故发生太快,根本没来得及反击。苏摩站到了陆子珩的身后,手上掐着裴铮的喉部。他的真容终于露了出来,并不像是熊天意那样五大三粗,根本不像是厉鬼,反倒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双眸清澈明净,像是一汪碧泉。若要比喻,便若千树万树绽放的梨花,毫无攻击性的长相。肉身变为了灵体。而陆子珩也分出了手腕上得一根黑线,绑在了裴铮的身体上。殷长夏心头发紧,语气发沉的说:“你要操控裴铮?”陆子珩:“可以这么说。”殷长夏便像是溺水般,在不停的往下沉:“……裴铮和江听云是共存的,要想逼出裴铮身体里的诅咒之物,唤醒裴铮,便要把江听云的鬼核放到他的身体当中,还要夺回那一部分蜘蛛吧。”陆子珩笑了笑:“真聪明。”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就像是真的哥哥的口吻。殷长夏:“你要裴铮的身体,就是为了能发动……江听云拼死在往生游戏里设下的蜘蛛纹?”就因为裴铮和江听云相通,他发动江听云留下的蜘蛛纹,才得借助裴铮的身体。这就是陆子珩争抢裴铮的理由。陆子珩理所应当的说:“毕竟鬼王可不好对付,我当然得做准备。”殷长夏铁青了脸。为了这个目的,竟然从那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了。殷长夏不再多问,对陆子珩这一做法抱有强烈的反感。“宗昙,放手,我不进去了!我不去一区了!”

宗昙脸色微沉,身上出现了强烈的剧痛,蜘蛛纹开始向他的面颊爬去。那些狰狞的纹路,让宗昙看着魄力十足。再隔不久,就要完全占领这具身体。“……不行。”他知道这件事对于殷长夏的意义,更不想殷长夏这么轻易的认输。那些禁锢在他身上的囚笼,是殷长夏帮他打破的。而如今,他也想这么做,拽住快要溺水的他。殷长夏想要不顾一切的闯过去,眼瞳里已经生出了血丝:“宗昙,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不要做傻事。”陆子珩:“……”废了这么多功夫,他都不曾说出放弃的话,瞧见这一幕了,却轻易做出了选择。看来那种情况,也同样适用于殷长夏。一切负面,皆无法阻拦他前进的脚步。但爱可以。一时间陆子珩五味杂陈,阻拦着殷长夏,让他寸步难行。白丝开始出现。宗昙的身体很快便覆上一层薄薄的蜘蛛丝,以极快的速度编织成网,就像是一颗密实的茧,快要将他包裹在内。陆子珩:“这就是鬼王目前的唯一弱点。”殷长夏心急如焚:“宗昙!”陆子珩挡住了他:“不行,阿祈,你现在不可以过去。”殷长夏:“滚开!”他的语气变得着急,眼瞧着宗昙遇到了危险,却无法赶过去。心里的慌乱渐渐升起,总是在危险的战斗之中,他才清晰的明白自己有多么喜欢宗昙。殷长夏躲开了陆子珩,苏摩又挡在了他的面前。殷长夏:“别怪我对你动手!”宗昙已经近在眼前了,他好不容易把宗昙从暗无天日的地方带出来,又要被那即将形成白茧的蜘蛛丝所包裹。蜘蛛丝已经快要盖住他的面颊,宗昙双手撑着石门,本想靠那些鬼物弄开身上的白丝。但它们接近之后,竟然全都被黏在了里面。最后一丝缝隙中,宗昙深深的看着他:“别过来。”殷长夏完全镇住,脚步如同生根那般,停在了原地。宗昙:“你过来也会跟这些鬼物一样。”殷长夏哑了:“那就离开那具身体!”“舍弃身体很容易,留下身体却很难。”此刻的宗昙却显得很平静,“我要活着,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不过……我想为你试一试。”随后,白茧缝隙被完全封死。而所有靠近他的东西,都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白茧,困住宗昙的那一个最大。殷长夏浑身僵硬,气息忽而有些紊乱。沉默了数秒之久,身上的黑雾顿时变得更加浓郁。没了石门的遮挡,里面的玩家也算在了增加的时长以内。陆子珩不知道S级道具的条件,反倒为他创造了时机。殷长夏低着头,重新动用了S级道具。若说方才只是尝试动用S级道具,现在却是满含怒意的使用。这种支配影响到了许多人。原本受到陆子珩命令的玩家,脸上纷纷出现惊慌之色。陆子珩仍然站在原地,他感知偏差,患有情感障碍,根本无法切实感知。但殷长夏此时的表情,

他却看得真实。陆子珩:“你不是想救那些人吗?”殷长夏:“我要救裴铮和江听云,也要救夏予澜和洛璃,绝不是建立在牺牲宗昙的基础上。”这一幕看在郑玄海和蔺明繁的眼中,内心的触动极大。纵然他们是旁观者。宗昙他是真的变了,曾经那么疯批的一个人,连死也不怕,如今竟然在为了殷长夏学习怎么活?他分明可以舍弃那具身体。但他不想舍弃能够拥抱殷长夏的感觉。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方才的事情,才会让殷长夏这样失态。像是窒息了一样。这囚笼,无边无形,走一步跟一步。宗昙身上有囚笼,他又何尝不是?殷长夏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感情:“陆子珩,你不再是我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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