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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昙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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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与我对视,?哄不听话的小孩一样哄着我:“乖一点,别动,佐仓小姐她们应该快回来了。”

我摇摇头,?继续撒娇:“不等她们好不好。”

“你神志不清的时候好像很容易流眼泪啊。”七海语义不明地感叹一句,?抓着我的手挪到脸侧,?我感受到那滴泪润湿我们两人手中间的夹缝,?“暂时忍耐一下吧。”

然后压住我的被子边缘:“还有,?不要踢被子。”

七海真过分。

我握着他的手热了起来,?想松开却被他牢牢抓住,?只好拼命舒展手指想去接触他皮肤上还没有被捂热的地方。

结果他不仅不给我碰,?还把手指顺势插入我的指缝,扣紧,?不让我去拽毛巾拽被子。

就像是在登山时突然遭遇了火山爆发,?我被卷进岩浆里烧得浑身难受,同行者七海却站在安全的地方静静看着我,把能救我的绳子都扔掉,还向我扔石子。

我翻身侧面面对着他,?泄气地用双手捂紧他那只手,?凶恶地想让他感受一下我热到发懵的不爽感。

七海拿起毛巾扔进水里,?提起来的时候费力地单手把它拧干,?在我抗拒的目光里叹了口气,不再把毛巾搭在我的头上,?而是一点一点为我擦着脸颊。

没有重量压着脑袋,我晃晃脑袋试图把额前碎发上的水抖掉,结果头刚离开枕头就疼得难受,两眼一花闷声倒了回去,拖着七海的手使劲往太阳穴上压。

“不要乱动,?我帮你揉一下……泷岛,你这样抓着我的手,我什么都做不了。”

七海语气过于苦恼,我下意识随着他的话松开手,缩在胸前仰头看他,只是下一秒门被人敲响,他正准备帮我按摩的头停在空中,起身去找再次探头的鹿岛。

“七海!”

我急忙伸出双手再次抓住他的手。

“只是去拿□□温计。”

我拽着他的手把他拖回身边,蹭着枕头把他的手当抱枕:“七海七海。”

“半分钟。”他耐心地对我说。

“别走呀。”

我的声音像是一团糯糯的橡皮泥,连我自己都觉得玩起来有趣,便任由情绪把它软乎乎地捏来捏去:“你不会要把我自己留在这里吧。”

好讨厌啊,一个人被留在发烧烧出的火海里,被叮嘱要乖乖呆好,然后看着别人的背影走远。

所以不要这样嘛。

就像是被按下什么开关一样,七海的全部动静都消失了。

他顺着我的力道后退着坐回床边,手指动了动碰到手心,痒得我笑出声。

听到我的笑,他咳嗽了一声,对鹿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把东西过来吧。”

“小问题!”鹿岛跑到我旁边,把塑料袋和口含体温计放在床头,对我眨眨眼,“和七海先生在这里好好休息哦。”

我茫然地看了一眼鹿岛和体温计。

然后冲她呲了一下牙。

刚才七海离开是要去她那里的呢。我记得呢。

“噗,阿月姐好可爱。”鹿岛戳了戳我的脸,在我愤怒的目光中溜走,把门带上后,又重新钻出一个脑袋补充,“我们下午要去夏日祭,要准备好久,能不能麻烦七海先生今天都留在这里?”

她的头上方钻出来千代的脑袋,眼睛亮亮的:“可不可以麻烦呢?”

千代上面钻出结月的脑袋和她的大拇指,语气微妙:“金发打排球超逊男,不要趁机做什么坏事哦。”

然后她被千代和鹿岛捂着嘴按下去,唔唔的挣扎声中,千代讪笑着合上门:“请您忘记结月的话吧!总之阿月姐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

七海答应完,回过头,与还在笑着的我对视两秒,戳住我的脸。

“这种状态被独自丢给另一个男性,就不要这样傻乎乎地笑了。”

又在说听不懂的话了。

我依然坚持抱着他的手,直觉告诉我他并没有因为这种失礼的行为生气,便得寸进尺地往下扒拉他的胳膊,试图把他的手塞进被窝。

他好笑地开口:“虽说不同的人发烧的程度都不一样,但是泷岛好像是我见过最别具一格的。”

在我堪堪把他的手拽到被子边缘的时候,他的力气增大和我拉锯,我对他大声哼了一声,见他拿起温度计,银白色的端部向着我:“张开嘴,量□□温。”

我闭紧嘴巴,把头向枕头里埋,扭动的时候趁机一脚把被子踢开一条小缝,温度略低的空气灌进来,我得意起来。

“你已经不是幼稚园的小孩子了,清醒一点。”七海挣脱开我的手,又一次把被子给我盖好,加重语气,“好了,很快就会量好的。”

“把头转过来。”他像是幼稚园最严厉的老师批评小孩子一样命令我,“不闹了。”

我在枕头里哼哼,他再次说:“来。”

病好了之后我要一个星期不理他,怎么可以仗着我身体虚弱就这样对我呢。

可是我不敢违抗老师,怕被他罚站或者取消下午茶的小饼干,只好把头扭回来,抿着嘴唇看他,委委屈屈地张开一点点嘴:“啊——”

七海的表情闪烁一下,说:“‘啊’是什么……算了,就这样。”

体温计贴着我的唇畔碰在我的牙齿上,凉得我下意识打开牙关放行,七海捏着体温计慢慢探进我的口腔,停在舌头上方,见我没有动静,叹着气说:“咬一下。”

我听话地咬住。

大概为了避免戳痛我,七海的手指捏得很靠前,轻轻触碰到我的嘴唇又收回。

他专注地注意着我的表情,我含着体温计,不舒服地看着他发呆,含糊地叫他:“七唔海。”

他愣了一下,突然局促地移开视线。

“唔唔?”怎么了?

我奇怪地发问。

因为一个人望着上铺的床板有些孤单,我伸出手想去揪他的领带,把他的目光揪回来。

“稍微安分一点啊。”七海像是打地鼠一样捉住我的左手按回来,又把我再次伸出的右手按回来,几次下来干脆按着我的手腕按在枕头上,“别让温度计戳到喉咙了。”

我的头歪向左侧,又歪到右侧,感到非常有趣地蹭了蹭他的手腕,把头摆正开心地笑:“七咳咳咳。”

刚说出没几秒的话立刻应验了。

七海眼疾手快地捞出来温度计,我猛地坐起来捂着喉咙咳嗽,他举起手眼看要落在我头上,却又硬生生地憋住,掀起被子把我围好,冷酷道:“在这里一动也不要动。”

我点点头。

“38.3,有点严重,不要再折腾了。”我在他低头时,伸长脖子想半跪起身去看他,被他皱眉扫了一眼,垂头丧气坐回去,裹好自己。

“我去帮你接点水,你别乱动,小心撞到头。”

我再次点点头。

七海站起来向四周张望,目光最终定格在开水壶上,见他走过去,我迅速把脚翘出床沿,正想踩在地上找拖鞋,一抬头看到他停在半路,恐吓我:“坐好回去。”

好吧。我收回了脚,鸭子坐在床上。

……然后在他打开开水壶,房间里被咕噜噜的声音覆盖时,飞快瞄准拖鞋的位置,半披半拖着被子走到他身后,捏住他后背的深蓝色衬衫布料。

想再蹭蹭,也许会很凉快。但是七海表情会很可怕,所以我努力憋住了。

七海的肩膀收紧又放松,转身神情复杂地看着站立时摇摇晃晃的我,眉头紧皱:“这样子走路会摔倒的。”

我点点头,食指和中指分开,踮脚戳住他两侧的眉毛,歪头笑:“不会摔倒的。”

发烧让我的呼吸频率有点高,我小口呼吸着安慰他:“所以不要担心呀。”

“如果你安安生生地躺回去我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虽然七海这么说,但是他看上去要笑不笑的,我看了半天,第一次理解他这种带着奇异慌乱的表情。

我固执地和他并排站在开水壶前,把被子挤到我们两人中间,一起盯着水沸腾的声音。

“只是发烧。”我的脸颊贴着被子,“不会离开的,哪儿也不去。”

“……好。”

七海终于不再赶我了。

落在我头上的手轻轻柔柔地抚摸着我,虽说用安静形容烧着开水的房间有点奇怪,但是现在确实很安静。

安静到,

就像淡色的花苞在某个月光皎洁的夜里绽放,柔软肥美的花瓣一瓣叠着一瓣,毫无声息地组成一朵闪烁着莹莹光泽的昙花。

不过,这朵安静的昙花好像总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意义,又或者觉得不需要谁欣赏,所以一点不愿意与其他花朵竞争。

他只是混杂在“花”的名头之下,悠闲又默无声息地对夏季完成大自然和生命赋予他的开花的责任,享受着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一夜,一夜中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月光与清风,偶尔听到人也好非人也好的赞赏也心满意足。

一夜过后,安静的昙花会自顾自地合拢,坠落,离开,留下绿叶等待着下一朵新生命。

如果有旁的什么生物注意到他,他就对他们笑笑,理所当然地说“接下来的季节就交给你们了”,好让这些比他晚来的小家伙们继续爱着这个夏日。

这朵花就这样安静地过了一生,那么快得来又那么突然地离开,如果忘记观察的话,很容易在夜晚的某个梦境错过观赏它的好时机。

与这朵花一样安静的七海轻抚我的发顶,那些丝缕的情绪融入蝉鸣与水泡炸开的声音,让我的心变成沉淀的矿物质、变成作成花泥的落叶下沉、下沉,落入土里宁静地吐芽,开出一朵又一朵花。

在花海簇拥下,我无声地抿着嘴笑。

——说起来,我的运气一直很好。

我捏着七海的衬衫,小步缀在他身后找到水杯,又撵着他的脚步坐回床边,看他一左一右两个水杯来回倒水,热气氤氲着他的脸,折射出清浅的光。

——运气很好的我,今日抓住了昙花。

不仅如此,还想让他再多喜欢我这只黏在他花瓣上的蝴蝶一点,为此我每天都努力搬运回家甜甜的粮食,让他等待着我,直到某天我在窗台上疲倦地闭上眼睛,没办法再欣赏他时,他才能合上花瓣,和我一起睡在万里无垠的凛凛碧空下。

“七海,来给我浇水吧。”我支着脸傻乐着看着他,“我给你浇水也可以。”

“?”他不明所以地瞥了我一眼,不知是在一本正经还是在开玩笑,“你要不要躺下休息,是不是烧得有点太严重了?”

“才没有。”

“是吗?”他挑挑眉,竟然顺着我的话说了下去,“那浇完水会怎么样?”

浇完水你就是我养的花了。我美滋滋地想。

我超会栽培植物,如果你想的话,我能把你住的小花盆变得无比令人留恋,把你喜欢的那个夜晚拉得和我呼吸的时间一样长,好让你开开就不愿意合上。

你会想留在我身边吗。

哎呀,留在我身边吧,昙花花。

……我留在你身边也可以呀。

“浇完水就可以拥有一盆花了!”为了不听到拒绝的话,我难得糊弄了七海一次。

他没再追究,把水晃凉后拿着水杯嘲笑我:“笨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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