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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纳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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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丽难得睡了个好觉, 又香又甜, 以至于她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可是,睡得太饱了, 她动了动脑袋, 还是慢慢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见的是裴瑾的衣领,睡衣的领口有点歪了,露出一侧的锁骨, 衣襟上有一点点湿,鱼丽吓得瞪圆了眼睛,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

糟糕……好像真的是她的。

鱼丽想躺远一点撇清关系,可动一动才发现裴瑾把她搂得很紧,她的心蓦地柔软下来。

睡觉的姿势是最不能骗人的, 如果睡着了还要恋恋不舍抱着一个人, 那一定是很喜欢很喜欢了。

她想了会儿,又把头悄悄挪了回去, 心想, 他在做什么梦呢?

裴瑾做了一个很普通的梦, 这个梦几百年来反复做了无数次,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里, 他躺在一叶扁舟上, 不知来处,不知归处,随着海浪沉沉浮浮。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抱着另外一个人。

对方的体温传到他身上,让他觉得安心又温暖,漂泊天涯吗?没关系,有女同舟。

他不由把她搂得更紧了。

鱼丽立刻就感受到了,本来就靠得很近了,现在几乎是脸贴脸,肉贴肉,她瞬间就感受到一些异样的地方。

鱼丽不是没有看过,只不过一想到是裴瑾,总觉得有点怪异,她挪了挪,试图离得远一点。

这一下,算是把裴瑾吵醒了:“丽娘?”刚刚睡醒,他的声音沙哑极了,听在鱼丽耳朵里,让她面颊发红。

她强自镇定,抬头应了一声:“嗯。”

于是,裴瑾看到的就是一个春睡未醒,脸颊绯绯,头发蓬松的美人,他喉咙一紧,连忙别开眼神,喃喃道:“要我老命了。”

鱼丽:“……我什么都没有做,是你坏。”

“你快起床,让我缓缓。”裴瑾闭上眼睛,“我要吃不消了。”

鱼丽不肯,推他一把:“为什么不是你起床,这是我的房间。”

“你要是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鱼丽最不肯吃威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裴瑾说完,翻过身,含住她的唇。

如果吻过鲜花的花瓣,就会知道她的双唇是什么滋味,仿佛含住的是清晨的一颗露珠,似花如蜜,甘甜芬芳。

他的唇在她的唇上恋恋不舍,好似蝶恋花。

鱼丽很快沉沦在这样的亲昵里,她闭上眼,呼吸急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升高照进了屋里,她觉得浑身的温度都升高了,燥意挥之不去。

裴瑾的吻顺着她的雪颈往下,鱼丽穿的是一件圆领的短袖睡衣,他的吻停在边缘,像是不甘心,像是挣扎,好一会儿,他松开她,悻悻道:“行吧,算我输。”

他准备起床去厕所解决一下问题,再亲下去理智就真的没了。

鱼丽从他背后抱住他,裴瑾立刻投降:“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不想你走。”她把脸靠在他背上,“再陪我一会儿。”

裴瑾:“……好吧。”他扯过被子盖盖好,清了清嗓子,“我冷静一下。”

鱼丽噗嗤一下笑出来,她抱住他的腰:“为什么?”

她问得没头没脑,但裴瑾知道她在问什么,他答道:“我答应过你,明媒正娶,那自然是拜堂以后才有洞房。”

“可现在不是已经不讲究这些了吗?”

“我不想你后悔。”裴瑾握住她的手,“丽娘,跟我,是你最后一次嫁人了,三书六礼,我一样都不会少,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遗憾。”

她的第一次婚姻,嫁的是死人,后来的婚姻,不提也罢。

这一次,哪怕是被人嘲笑封建旧俗,他也希望时光倒回六百多年前,弥补最初的遗憾。

他知道,这对鱼丽来说非常重要,这是她最初,也是最深的执念。

“我已经想好了,先搞封建这一套,等你这个身份到年纪的时候,就再结一次婚,那个时候,你再穿现代的婚纱嫁给我。”他亲吻她的手指,“好不好?”

背后的人没有吭声,裴瑾也不急,好一会儿,才传来她低低的声音:“好。”

“那我就开始安排了。”裴瑾拍拍她的手,“这流程走下来还要些时间,你会等我吧。”

“会。”鱼丽小声说,“多久都等。”

她也没等几天。

那是八月最后一天,鱼丽发现苏浮白来了,那时,她在家里准备明天要去学校的东西,看见来客很稀奇:“裴瑾不在。”

“我是来提亲的。”苏浮白也觉得裴瑾有点毛病,不过既然是朋友所托,当然要两肋插刀,“给。”

他递过一个小小的盒子。

鱼丽上一回遇到纳彩,男方家送了一对活鸡来,还有几匹布,两盒点心,她也没想到自己记得那么清楚,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盒子。

木盒里,摆着九对大雁,昏礼下达,纳彩用雁,可即便如此,也最多是一对,这小小的盒子里,却有九对形态不一的大雁。

玉雕的,骨雕的,木雕的,纸雕的,漆雕的,贝雕的,根雕的,石雕的。

这八样也就罢了,最奇的是还有一对糖雁,甚至还能闻到糖的甜香。

一共九对,凑足了极致之数。

鱼丽眨了眨眼,要很努力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苏浮白清了清嗓子:“事情从简,你要是同意了,就把生辰八字给我,裴瑾说要我送到寺里请高僧看过。”

他到现在还有点蒙,刚和人家在一起就决定结婚也就算了,闪婚的也不在少数,但是要费心费力搞复古这一套实在很难理解。

不过,古人这一套虽然是旧俗,可比起去登记结婚的随意,多了几分慎重,一套流程走下来,仪式感十足。

反正,他们开心就好。

鱼丽进屋去,过了会儿,递给他一个信封,里面是她的生辰八字。

“裴瑾也是给了我一个信封。”苏浮白从口袋里掏出裴瑾的,把两个信封叠在一起,“那么,我就替你们跑一趟。”

“谢谢你。”

苏浮白笑了,颇为自得:“这有什么办法,谁让我是裴瑾的朋友里唯一一个家庭幸福美满的呢?”

鱼丽想,这的确是一个好兆头。

苏浮白一走,裴瑾就回来了,清了清嗓子:“这就算开始了,不能反悔了啊。”

“不是才刚开始吗?万一上天不同意,来个大凶,那我也没有办法啊。”鱼丽故意泼他冷水。

裴瑾:“……你想太多了,我一直定期给寺庙捐钱,肯定是大吉。”

鱼丽呆了片刻,无言以对:“都是套路,套路!”

“是的,就是套路,本来就是走个形式。”裴瑾承认地很痛快。

鱼丽想一想:“下面就该纳吉了吧。”

裴瑾点头:“我已经写好聘书了。”那边走完形式,他这里就能把前半部分的流程都给走完了。

鱼丽支着头想:“你这么说提醒我了,我的凤冠霞帔呢……”她的女红可一直不怎么样,毕竟绣工也是要请人来教的,她只会最基础的缝补。

“这你就不用管了。”裴瑾很严肃地说,“这些我都会办妥,你要想的是另一件事。”

鱼丽不禁问:“什么?”

“明天你要上学了。”

***

这一天,是鱼丽等了六百多年的,去上学的日子。

她失眠了一晚上。

裴瑾睡在她旁边,一边打瞌睡一边拍着她,试图把这个兴奋过度的人哄睡着,可结果是他自己先睡着了,鱼丽还一点睡意都没有。

虽然已经去过学校,可是去参观和去上课完全不同,一想到这个,她就根本没有办法睡着。

说起来,当年她弟弟去私塾上课时,她躲在门外偷听过,可就听了一耳朵,就被那老夫子发现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之乎者也骂了她一通,她也听不懂是说了些什么,就觉得脸如火烧。

弟弟也跟着没脸,回家和爹娘告了状,素来对她慈和的爹黑着脸骂了她一顿,说她要毁了弟弟的前途,不知廉耻,还罚她不许吃饭。

自此以后,再也不曾允许她去接弟弟回家。

过了两年,爹出海死了,娘得了重病,很快跟着去了,家里没有银钱,弟弟满打满算,也只上了一年多的学。

可就是因为认了几个字,她后来才能把他送去学一门手艺。

现在,终于她也要去念书了。

“裴瑾。”鱼丽兴奋过头,完全睡不着,把旁边的人摇醒,“裴瑾,明天我们几点起来?”

刚刚睡着就被叫醒的裴瑾:“……七点?”

“闹钟定好了吗?”

“……定好了。”已经问第十遍了。

“老师会不会不喜欢我?”

“老师喜欢所有爱学习的学生。”

“那同学呢,会不会不好相处?毕竟有代沟啊。”

“我只担心有小朋友太喜欢你。”裴瑾说完,把手盖在鱼丽脸上,“乖,睡觉吧,不然明天起不来,迟到了怎么办?”

鱼丽不肯:“书生,和我说你第一次上学的事情。”

裴瑾:“……”

鱼丽探头,幽微的夜灯光下,他紧闭双眸,像是睡着了,她不死心,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这样行不行?”

裴瑾眼睛都没睁开:“丽娘,你当我傻,现在苦的是我,不干。”

鱼丽气得背过身去,裴瑾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睁开眼睛,翻身抱住她:“你就这么放弃了?”

“你不是说算了吗?”鱼丽故意道,“那就算了呗。”

“再亲一下就告诉你。”

“不。”

“那算了,我睡了。”

鱼丽:“……”更生气了。她翻过身:“你……”第一个字刚刚出口,就感觉到嘴唇上被轻轻碰了一下。

裴瑾弯起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这就对了。”他揽着她的腰,“我想一想,我正式拜师的时候已经快八岁了,家里太穷,凑不齐束修,一拖再拖,好在当时我的老师心肠好,见我年纪大了,准我先入学,慢慢再补齐费用。”

这些事,都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他要从记忆深处搜寻一番才能记得起来。

“我家离得远,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夏天还好,冬天黑得要命,我有一次没看清路,滑了一跤,到学堂才发现头破血流。”裴瑾讲着讲着,记忆清晰起来。

鱼丽摸了摸他的额头:“摔到哪里了?”

“很小的时候了,冬天路上结冰,太滑了。”裴瑾回忆了一下,摸了摸左边的额角,“大概是这里吧,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鱼丽在他额角上吻了一下。

裴瑾:“……咳咳!”丽娘真的是不出手则已,一撩就让人心猿意马吃不消。

“嗓子不舒服?”鱼丽故意问。

裴瑾清了清嗓子:“嗯……!”他惊愕地低头,鱼丽柔软的双唇已经离开了他的喉结,裴瑾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了一个坏主意。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鱼丽就抱住他,小声说:“书生,我会好好读书的。”

裴瑾:“……嗯。”算了,放弃。

“我不懂的,你要教我,不能嫌我笨。”

“这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好事。”

两个人说着闲话,不知不觉便有了困意,裴瑾还想先哄鱼丽睡觉,没想到一低头,她已经睡着了,嘴角尚且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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