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66读书 www.66dushu.com,最快更新以农为本(穿越)!
林昕作为一个八品小官, 朔望朝参和大朝会时的站位在极后头,因此他只在杏林宴那次近距离见过皇帝真容, 且还因天威太甚不敢多看。
嫡妹林福在家中说过好几次皇帝陛下特别好看, 剑眉星目, 英武非凡, 把他好奇心都给勾起来了,暗怨自己胆子太小,没能早在杏林宴上看一眼嫡妹口中“帅炸了的圣人”的真容。
林昕知道自己性格有些畏畏缩缩,也不会说话, 不知要努力多久才能升上五品位列朝堂, 能看清圣人的面容。
但人生际遇就是这么千回百转, 他离升上五品还早得很,却有了面圣奏对的机会。
林昕跟在来叫人的小内侍身后快步往紫宸殿走, 心中满满都是对林福的感激。
因为她的壮志豪情, 他有了跨出东平侯府的勇气,考了制科当了官,不再为前途未卜而忧心忡忡。
因为她的种种奇思妙想, 他虽然被折腾得不行, 却也在少府监结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僚。
这次也因为她,他才做出了望远镜, 有了这次御前奏对的机会, 他一定不能辜负这难道的机会,至少要在陛下跟前留名才是。
林昕暗暗握拳。
“回避。”前边儿的小内侍轻声提醒。
林昕一瞧,是几位皇子, 赶紧停下脚步回避。
太子秦峥走在最前面,除了已入朝的魏王、三皇子,这次四皇子、六皇子和九皇子都来了。
九皇子秦岳还欢快拖着三皇子秦峻的手问:“三兄三兄,父皇叫我们去是为什么呀?”
秦峻说:“传话的内侍没跟你说么,是少府监敬献了一好物,父皇叫我们都去瞧。”
“什么好物呀。少府监还能敬上什么好物?我有点儿不信呢。”秦岳说。
林昕老远听到,在心里呐喊:我们的望远镜超好的!
皇子们先进了紫宸殿,随后才有內侍来宣林昕面圣。
林昕有些紧张,跨紫宸殿的高门槛时差点儿就同手同脚了,进去后向皇帝行礼,被叫起后微垂着脑袋,目光落在皇帝的御案前。
就有点儿怂,根本就不敢一睹圣颜。
一刻钟之间暗暗下的决心估计都被自己吃掉了。
“掌冶令,此物可是你所做?”皇帝的声音传来,随后有小内侍端着望远镜到林昕面前。
“回陛下,此物正是臣所做,唤作望远镜。”林昕回答。
“望远镜……”皇帝颔首,“这个名字倒是贴切。”
太子秦峥道:“掌冶令有巧思,做出这等精巧之物,父皇,儿认为当赏。”
李骥早就急不可耐,问道:“这望远镜还可以看更远吗?”
林昕回道:“可以的,只是无色通透的水晶难得,为了打磨出合适的镜片,浪费了不少水晶,好在张府监给了下官便利。”
一旁张少府咧出一个笑来,频频点头——没错,都是在下给了便利才会有望远镜的。
李骥便道:“正好我府上有一块无暇无色水晶,拿来与你用,你给做个能看得更远的望远镜。”
“这……”林昕这个老实孩子居然一脸为难,对李骥说:“李相公,下官已经答应先给屯田员外郎做显微镜。”
紫宸殿里众人惊诧。
林尊却想扶额——他这儿子怎么是个呆的!
“你给林福做显微镜?你和林福什么关系?”秦峻眼睛微微一眯,问道:“显微镜为何物?”
林昕道:“回三皇子话,屯田员外郎林福乃下官姊妹,这望远镜便是我们兄妹二人讨论后,她给我的思路做出来的。”
殿中众人又是一阵诧异。
林昕接着道:“显微镜便是将小的东西放大,能看清细微之处。舍妹正在着手育种之事,想要有一个显微镜能将种子放大看得更清楚。”
“这不都是把东西放大吗?有什么区别。”秦岳拿着望远镜玩得爱不释手。
“九皇子,望远镜和显微镜有很大区别的。”林昕说着,就把林福给他说的成像原理一通说。
什么实像、虚像,倒立的放大的实像放大成虚像,倒立的缩小的实像放大成虚像等等等……
别说年纪小小的九皇子了,所有人都听得一脸懵逼。
林昕最开始听林福说,也是一脸懵逼。林福看他听不懂,干脆就把给了她灵感的那个通透琉璃摆件给敲碎了,选出几块有凸透镜效果的碎片给他做演示。
然后……因为肆意破坏少府监财物,林昕被罚了钱。
在紫宸殿里,科普的不是林福,而是内秀不善言辞的老实孩子林昕,他干巴巴说完,反正说的东西只有他自己懂,别人都没听懂,九皇子更是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
皇帝……皇帝也没听懂。
没听懂没关系,他是皇帝,他只要知道自己的臣子有能耐就行,没听懂也不妨碍他的褒奖:“林卿,你的儿女皆是英才呐。”
林尊谦虚:“陛下过奖,他们皆是陛下的臣子,这些都是他们该做的。”
皇帝满意颔首,又问林昕:“这望远镜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会做吗?多久能做出一个来?”
林昕回话:“回陛下,掌冶署的两位监作及铜冶监的一位监作同臣一道制作了望远镜,他们三人皆会。做这样一个望远镜约莫需要……五日左右。”
皇帝听了,当即让常云生去开私库,把番邦上贡的无色水晶石取出送去掌冶署,先打造一百只望远镜。
“让下边监作好生做好,”皇帝笑着吩咐林昕:“你就安安心心给朕的状元郎做那个显微镜罢。”
皇帝称林福为“朕的状元郎”,让殿中不少人心思都为之一动。
年年科举,年年都有状元,可从来没有谁有此殊荣被圣人说上一句“朕的状元郎”,而这样称呼林福,圣人并非第一。
林福此人,竟能得圣人如此恩宠么?
接着,皇帝言少府监献器有功,给张少府赏赐了绢帛粟米,林昕则给提了散官,正八品上的给事郎提成从七品下宣议郎,也就是给涨了俸禄。
张少府和林昕行叉手礼拜下谢皇恩。
殿中不少人心思又是一动,隐晦地看向林尊。
张少府的赏赐不过一锤子买卖,林昕却是得了好处又在圣人跟前挂了名。
所以……
与其说是林福深受恩宠,不如说是东平侯府深受恩宠。
东平侯府,林尊入了政事堂为执宰,林昉在户部、林福在工部任员外郎,皆是小小年纪就官至六品,这下又有一个入了圣人眼的掌冶令林昕。
东平侯府的恩宠是不是太盛了些?
再加上东平侯府的血亲、姻亲,仔细一盘算,已经结成了一张庞大的权力网,牢牢守在皇帝的御座下。
他们都是皇党,只忠于皇帝。
“孤的父皇果然是旷世雄主。”秦峥在离开紫宸殿就立刻回了东宫,叫来几个心腹说起东平侯府,最后不由苦笑:“父皇苦心营造的局面,就是为了防孤吧。”
“殿下是储君,陛下防谁也不会防殿下。”太子宾客劝道。
秦峥摇摇头:“你不了解孤的父皇,他的权力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哪怕是他的儿子。”
秦峥沉默许久,才淡淡一笑,语带苦涩说道:“别人瞧着孤这个太子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无限,连兄弟们都得对我称臣。可又有谁知道孤这些年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呢。”
虎视眈眈的兄弟,亲情淡漠的父亲,还有时刻要等着挑错处的大臣们。
他不能做得不好,那不符合储君的行为,身为储君怎能有错有缺点呢!
他不能做得太好,否则第一个要猜忌他的就是他的父亲!
他也不能不争,那么多盯着他位置的兄弟,但凡有一点儿松懈,他就会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们吞得渣都不剩!
他是元后之子身份尊贵,却自幼就不得父亲喜爱。他住在东宫,与禁宫之间还隔着一个武德殿,父子亲情难以培养,淡如水。
他这个太子是动辄得咎,每行一步都要三思再三思,又有谁知道他的艰难呢。
“你们瞧孤这东宫,明面上是属于孤的,实际上,除了你们,其他人孤一个也不相信。”
几位心腹齐声拜下:“臣定不辜负太子殿下。”
秦峥笑了一下。
太子宾客说道:“如今三皇子与皇后一脉势大,魏王亦不可小觑,还有生母出身亦是世族的四皇子,咱们东宫……”
他咽下后面的话没说。
东宫被皇帝换了两次血后,羽翼被剪掉了许多,尤其是以前太子少师慕容毫发展起来的势力——在袁志美入朝后,慕容毫在士林中的威望也打了折扣。
此消彼长,现如今放眼去看,东宫竟隐隐落了下风。
“殿下,您是储君,除了圣人就是您最尊重,咱们为什么放着皇党不用,还要去发展另外的势力,就算不能明面上让皇党们站队,但咱们可以从内部着手啊。”太子洗马给出另一个思路。
“你是说……”秦峥微微蹙眉。
太子洗马道:“东宫可置良娣二员,良嫒六员,承徽十员,殿下何不纳几位大臣家的女郎?就算没有大用,让他们投鼠忌器也好。”
秦峥眉头皱得死紧。
太子詹事踢了太子洗马一脚:“你怎么说话的,说谁是鼠呢!”
“我是鼠,我是鼠。”太子洗马双手合十求饶,又道:“这样至少在面上看,皇党都是站殿下这边的。”
太子宾客说:“面上好看有什么用,而且皇党皆位高权重,谁会愿意自己的嫡女入东宫为……内官。”
太子内官说得再好听,那也是妾!
“不能嫡女,就庶女,谁家还没有几个庶女。”太子洗马说:“咱们怎么都不能让那些人被三皇子、魏王甚至是四皇子拉拢了去。”
太子宾客冷笑:“他们要是这么容易被拉拢,圣人也不会重用他们了。”
秦峥眉头一直紧紧皱着,对太子洗马的提议不是很赞同。
太子洗马就对秦峥说:“有没有用不说,殿下这不是还可以趁这个机会,一起将慕容娘子纳进东宫么。”
秦峥心念一动,缓缓看向太子洗马。
其他人知道这事要成定局了,太子殿下迷恋慕容家的庶女,能有机会名正言顺拥有,他肯定愿意的。
太子洗马很上道,立刻就主动请缨:“这纳内官之事殿下不好自己说,不如请位长辈去跟皇后说,臣以为请殿下的姑母荆山长公主最合适。若殿下信任,不如就交由臣去办?”
秦峥低咳了一声转过头,没说不好。
太子洗马心领神会——那就是同意了。
议事毕,秦峥遣退了心腹们,一个人在殿中轻轻摩挲着一个香囊片刻,打起精神来处理皇帝交给他的政务。
领了任务的太子洗马出东宫,递拜帖与荆山长公主府,很快被请进了公主府。
荆山长公主在正院暖阁里见他,一进去,便瞧见一名美貌郎君为公主揉捏按摩,捏着捏着就往不可描述的方向走了。
“殿下。”太子洗马在门口低咳了一声。
荆山长公主推开身上的美貌郎君,略略坐起来,懒懒道:“来啦。”
美貌郎君被推开后,老老实实给公主揉捏玉足,太子洗马直接当做没看见,低声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呵……”荆山长公主低笑一声:“如此,我便找个机会进宫去跟皇后帮我那侄子说道说道。”
“那在下就告退了。”太子洗马随意拱了拱手就准备走。
“这么急着走做什么。”荆山长公主赤着足踩着暖阁地上铺的毛绒兽皮,走到太子洗马身旁,一把拉住他的衣襟,轻笑:“陪我用了晡食再走不迟。对着你这张俊俏的脸,我都能多用一碗饭。”
太子洗马一瞬间狼狈不堪:“公主殿下见谅,在下还得回东宫给太子复命。”
荆山长公主手一松,理理他的衣襟,红唇凑到对方耳边,轻轻吐息:“既然这样便罢了,下次定要陪我一整日,知道么。”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太子洗马狼狈告辞。
等人走远了,荆山长公主妖艳的表情一收,冷嗤:“不是自己的人用起来就是不方便,给脸不要。”
美貌郎君跪坐在地上,垂头沉默不语,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