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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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的包围圈开了个口子，闽国的老皇帝走了进来，他披着头发，穿着明黄色的里衣，肩上随便搭着外袍。看样子是已经休息了，被叫起来，没来得及穿衣服就赶了过来。

老皇帝本想着告诫这群人莫要再轻举妄动，说些狠话，可见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只能听见女孩的哭声，还有田妍的安慰声。

魏洛站到歌容旁边，手里的剑又握紧了几分。现如今画玥阁内的人，多少都挂了彩，闽国那边加上援军，人数是他们的四五倍，要是想全部退出去，基本没有可能。但，若他带着那小公主，找个突破口出去，应该也是可以的。

他们若是出去了，其他人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

地上还有未死的人，他们有的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有的伤势太重爬不起来。

旁的只受了轻伤的人，将他们扶起来，架着他们，一脸的坚毅。

死不死无所谓了，他们加入画玥阁的时候，就想过有一天会死。在刀尖舔血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日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管魏洛现在要做出什么选择，就算是让他们用血肉给小公主叠出一条路来，他们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歌容的哭声越来越小，只是抽抽噎噎的，身子哭的一颤一颤的。她抬起头，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完全看不出来往日灵动可人的样子。脸上、头发上、手上，沾了许多佟姑姑的血。

周围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许多人点起了火把，火光印在她的脸上，绝望、悲戚、痛苦。

她缓缓站了起来，因为哭了太久身子有些无力，踉跄着又快要摔到。田妍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她稳了稳身子，泪溢出眼眶，顺着她的脸，滑落在地上，一滴一滴，在地上的尘埃里开了花。

“放了他们。”

女孩儿的声音想当沙哑，声音极小，可在场的人都听见了她的话。不是请求，是命令。

有些士兵就觉着，这女孩怕不是搞不清自身的状况，有些不识好歹。用这种语气跟他们皇上讲话，也不怕下一秒脑袋被斩下来。

“朕若不放，你又如何？”老皇帝虽也被女孩儿的悲戚感染到了，但也并未冲昏了头。

“若不放，我今日就死在这。”她速度极快，手从田妍的腰间拔出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那剑比她人还要高上一些，仿佛剑身就能将她压垮。

她之前不跟阿华走，就是想到了可能会有这一幕。让阿华先走，是因为他若留下来，知道她这样子，肯定会以死相逼留下来。

佟姑姑死了，因为她死的。因为她死的人太多了，很多都是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活到现在，是用很多人的死换来的。

老皇帝留下她，肯定是还有用的。不单单是因为她是召国的公主，更因为江珺故。他三番两次过来，都是问江珺故，所以叫人围着他们，不就是想拿他们跟江珺故谈条件吗？

“你又怎么知道，朕就稀罕你这一条命？”

歌容没有回话，只是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两分，剑刃划破了她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众人看的心惊胆战，那剑刃若是再深上一分，就要划到气管了，到时候华佗转世都就不回来。

很明显，女孩儿是在用无声的方式，逼着他们就范。

老皇帝叹了口气，不论诺斯国的那个小皇子待这个小公主如何，这小公主留着，至少能逼召国退兵。眼下召国只有这么个皇嗣，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

“放他们走吧。”老皇帝说罢，众将士只是稍微犹豫了半秒，墙头那批人已经撤了下去，靠近墙头包围圈的士兵也都站到了两旁，给他们开了条撤退的口子。

“公主，我留下。”魏洛往向老皇帝，眼底满是敌意。若是这个老不死的晚来一会儿，他们不恋战早两分钟走，哪里还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要是被少君知道，公主用命换来了他们活命的机会。公主若是出什么意外，估计会把他们全弄死给公主陪葬。

歌容的眼泪却像是水龙头一样，流不完的。她转过头往向魏洛，张口欲言声却哑，只能是朝着他笑着摇了摇头。因为这个动作，脖子的伤口又大了几分，女孩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惨白。

魏洛也没辙了，若是他再要求留下来，估计公主就要因为劝他走死在这了。

比了个撤退的手势，越出来墙头。画玥阁的旁人架着伤员和死者，也跟着都跃了出去。田妍犹豫了一会儿，田莉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也跟着走了。

一时间，地上只有闽国士兵的尸体。

歌容见最后一个人也退了出去，才把手里的剑丢在地上，晃悠了下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终于，晕倒在了地上。

“快！传太医！”老皇帝有些急了，别人他刚放了，留下来的就死了，慌慌张张的叫士兵把女孩儿抬到偏殿的房间里的床上。

太医本身听到这边闹出的动静，有一些都在外面候着。很快就提着医药箱跑了进来。

诊治结果是郁结攻心，加上失血过多，才晕了过去。吃几副药，调整好心态，养几天就好了。

老皇帝留了个婢女照顾歌容，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撤出了浮施殿，只留下一半的人继续在外围看守。

第二天歌容醒来，已经是下午了。急急忙忙跑到院子里，发现佟姑姑的尸体不见了，那婢女说是丢乱葬岗了。她又以死相逼，让他们把佟姑姑的尸体搬回来。

老皇帝知道了，也只能叫人满足她的愿望，免得她又晕了过去。

佟姑姑被送回来之后，她把那婢女赶了出去，锁紧了大门。

天上还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她跪在佟姑姑旁边。佟姑姑的身上沾了许多的泥和黑血，应该是在乱葬岗粘上的。

她朝着佟姑姑扣了三个响头，进屋拿个手帕给她擦拭身上的脏血和污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