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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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看完之后, 若有所思。
以前陈虚也给出过建议,让他找个道侣,被他开玩笑地拒绝了。
如今在迎晖峰待了整整几个月, 半点进展都没有, 他开始琢磨起这事的可行性——历经情劫未尝不是入世的一种。但琢磨一会儿他就摇头,不赞同。
出于目的去找情缘, 对另一方到底是不公平的,可要是直接坦白说的话,就更扯淡了,这么说?——“我师尊要我返璞归真, 叫我入世体验七情六欲,我寻思着跟你谈个恋爱可能会有收获,你觉得如何?”
裴景想了想,自己先笑出声来,能如何,怕是没人会愿意。
看缘分, 姻缘际会本就不可强求。
将手上的宣纸慢慢松开,任由它重新卷入万千纸卷里。裴景今日来天阁还有一事,他动用神识, 在一张纸上,缓慢写下了“千面女”三个字。天郾城的事情,寂无端也一知半解。而在天阁这么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不知道会不会有隐士高人了解一些。
即便师尊再三叮嘱, 裴景觉得, 自己有朝一日,会去天郾城走一遭。
视线随着纸张向上,天阁内书卷成海,浮动金色的光。
裴景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
走出藏书楼,回到迎晖峰,休沐日,弟子们多在潜心修炼。毕竟不久之后便是决定他们去路的一战,即便是外七十二峰,也有上、中、下等之分,如果在这一战中大放异彩,说不定还会被外峰金丹长老看上,直接收为弟子。
裴景某一日午间课后,问起了楚君誉对未来的打算,想要入哪一座外峰。本来以为楚君誉会冷冷淡淡回一句随便或者干脆不答,没想到他垂眸静了几秒,说:“天堑峰如何?”
裴景一愣,差点就把嘴里的糖吞了,捏着脖子半天缓过劲来,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脸上装出难以置信的样子,语气十足惊恐:“你疯了吧,天堑峰可是掌门所在的地方——你想拜入掌门门下?”
楚君誉低头,手指翻过一页书:“嗯。”
裴景:“云霄掌门一生只收一徒,你这样,裴御之也不答应啊。”
楚君誉道:“跟他没关系。”
裴景扯了扯嘴角:“怎么没关系了。”就算师尊破例收了你,我也不认你这个师弟。
楚君誉低着头,浅色的眼眸在光下纯粹漂亮,眼底一层薄冰,语气平静:“如果可以,我这辈子不想见到他。”
裴景一怔:“为什么?”
楚君誉垂眸,少年的脸白得透明,睫毛修长,语气冷淡至极:“蠢。”
裴景:“……”
真想看楚君誉知道自己身份后是什么表情。
他和楚君誉住一间房、共一张桌,在外人眼中可以说是亲密无间。楚君誉在整个迎晖峰是特别的存在,高岭之花,众人敬畏不已只敢远观的强者。
连带着和他亲近的裴景也跟着特殊起来,不过是另一种特殊法。除了走后门这个标签后,他又多了一个趋炎附势的帽子。
许镜悄悄跟他说起这些事的时候,裴景只一个反应:“你们那么闲的吗?”
许镜:“……我专门留意着关于你的话,还向他们解释来的,不过他们不听。”
裴景拍他肩膀:“有心了,回去告诉他们,大比之前的秘境试炼里面小心点。”
许镜呆呆地:“为什么?”
裴景微笑:“因为在秘境里面殴打同门是不受惩罚的。”
许镜:“……”
云霄的条例刻板不变。
宗门选拔要过悬桥,新入门的弟子要在迎晖峰学习一年,甚至一年后外峰大比前的秘境试炼,都是定好的死规矩。
秘境就在云霄内部,唤长天,相传是先祖云霄道人飞升之前留下的洞府,变幻莫测,奇珍异宝无数。大部分弟子一生可能就只有一次机会入长天,就是现在——在他们初入云霄,离开迎晖峰正式入外峰时。
长天秘境的作用因人而异,有的人在此得到莫大机缘,有的人只是看了一遍风景。裴景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入长天时,就误闯了一个山谷,却意外邂逅了先祖之灵。他与云霄道人见过两次,一次在悬桥之上,一次就在长天秘境。说来,他也算是先祖钦定的传承人了。
临行前长老对他们道:“长天秘境是先祖所留,没有凶残的野兽也没有未知的危险,对你们来说很安全,入秘境只是给你们一份机缘罢了。若是有,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没有,也不必垂头丧气。你们未来的修真路上,会走进的秘境不计其数,机会总会有的。”
长天秘境坐落无极峰旁。
云霄第一峰。
坐在云鹤上。
这是不少弟子第一次入内峰,见霞光万顷,一道一道漫越过山头,纷纷惊呼出声。有一人高指朝阳里,立于云霄正中心,最挺拔陡峭的山峰,惊呼道:“那就是天堑峰!”
云鹤上弟子们齐齐抬头,阳光落入眼中,满是激动和震撼。
天堑峰远看就像一柄出鞘的剑,光落在山巅,如一层薄薄的积雪。
裴景还记得楚君誉那日的话。虽然这小子出言不逊,但对身为张一鸣的他却又是真的好,有恩有情的,望了眼天堑峰,裴景偏头对他道:“快看,天堑峰。”
楚君誉安静地坐着,低头,用帕子擦拭着长剑:“哦。”
裴景挑了挑眉:“那不是你想过去的地方吗,你就态度那么冷淡的。”
不过他靠近了,马上被楚君誉手中的剑给吸引去了注意力——剑刃清莹,白若秋霜,染上一层红色的霞光,与他通身的冷漠不同,这倒像一把女子的剑,还是那种温润秀婉的女子,盈盈如秋水。
一直以来信奉剑如其人的裴景愣住了。
他不怎么见楚君誉用剑,所以也没认真看过他的剑,但几次的印象里,楚君誉出剑都凌厉万分,腥风血雨,和这柄剑的外表截然不同。
他凑得很近。
楚君誉擦拭完,抬起头来,鼻尖就堪堪擦过他的唇。
微凉,像一片雪落在唇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