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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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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冕搀扶着胖子重新启程,前路依旧迷茫未知。

不知哪里有奇迹,也不知如何才能救胖子,更是耗不起等不得,多耽误一刻,胖子的危险也就多一分。

两人又走出很远,这该死的山路越走草越高,吴冕抽出胖子的刀,一手搀着他,一手挥刀砍草开路。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吴冕渐渐满头大汗,看着身边的胖子脸上青气愈浓,嘴唇开始渐渐发黑。当下心急如焚,前面的景象远比刚才走过的更人迹罕至,越往前走越没谱,吴冕面沉如水,心里头一直郁积着的烦躁和担忧,正一点一点地临近爆发的边缘。

终于,吴冕压抑不住内心的无名火,不再刻意隐匿体内汹涌的气机,发一声喊,满眼郁郁葱葱的野草成了倒霉的出气包,被吴冕使劲斜劈出的一刀连草带着泥齐齐卷起,刀气纵横,在前方直直犁出一条宽过两丈长七八丈的大道来。

不知这一幕要是被师伯看见,会不会气得跳脚大骂。

三清教轻易不外传的参同契,随便流出一两句都足以让整个江湖争得腥风血雨的周天功法,此时被吴冕一刀一刀地用来犁地开路,足够暴殄天物的了。

吴冕可管不了那么多,撒气一般往前一刀接一刀地凌厉挥出,刀芒神华夺目流溢,一身磅礴的气机锋芒毕露。

这一段一段地开路终归也不是办法,再这么耗下去,胖子的小命就在旦夕之间了。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什么气机的损耗,吴冕索性收刀入鞘,一把背上胖子,双脚屈膝蓄力,纵身往前一跃,地上被踩出两个土坑,身形拔地而起,一闪而逝,就在这广袤的山林树梢之间纵横疾掠。

吴冕背着胖子,在山林中不断地跃起又落下,复又跃起,虽然漫无目的,但光就速度而言,的确比之前是要快多了,坏处就是对体内气机造成巨大消耗,即便是有三清参同契积累起的浩瀚气海,也经不起长时间的这般挥霍。

像两只无头苍蝇一般,两人在山间纵掠了大约一个时辰,吴冕气喘吁吁,体内气机汹涌如沸水,两眼发黑,不得不停在一处向外突出的山石上稍作休息。

吴冕站在巨石之上眺望,暗自摇头嘲讽:终归还只是二品实力,参同契的积累也是相当有限,气海不够深阔,遇上这种危急关头,可不就是在掉链子了吗?

不知道那些一品境界的武夫,是怎样缩地成寸的无上神通呢?

颠了颠后背的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虚弱得人事不知了,正神志不清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吴冕这时停下来了才能认真听清。

类似什么当了大侠还不够爷们,一定要当个名震江湖的巨侠才过瘾。

“吴冕别怕,看胖爷再杀个七进七出!”

“胖爷武功盖世,跟在爷背后看热闹去,爷罩着你……”

吴冕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好你个小胖,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吹牛,快别死了,捡回来这条小命,哥听你吹三天三夜,再也不拆你台了。”

和胖子相识,也有几年了。一直以来同吃同睡同路,相濡以沫地走过来,吴冕也不是石头做的,心里早就把他当成亲人兄弟看待了。

现在看着身后的胖子和平时活蹦乱跳唾沫横飞的时候判若两人,吴冕心里五味杂陈。

心酸,心疼,担忧,焦躁,还有对前方的未知,此时一一涌上心头,却又无计可施,他多么希望自己向前走是真的赌对了,起码就算知道赌错了也没有现在这般煎熬。

对,就是煎熬。

也许那个半仙老道说的对?真的是自己无意中抢夺了身边人的气运了吗?

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没好日子过?

当初就应该请下那道化解灵符,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嘛。

人在心慌意乱六神无主的时候,总是容易胡思乱想一些根本没意义的东西,或者做着一些于事无补的假设。

吴冕揉了揉有些湿润的双眼,稍微稳了下心神,现在最不能乱阵脚的就是他,否则胖子的命可就真要交待在这里了。

其实在这半山腰裸露的巨石之上,视野极好,风景也是极好的。

远处的山峰重峦叠嶂,岩石多数裸露在植被以外,这种绿中间黄的群山景色其实和三清山很像,更显得山体雄奇挺拔,直插云霄。

常年的云雾缭绕,更让山显得神秘莫测,如果没有那座诡异野村,没有胖子此时的遇险,吴冕都能直接把这里当成真正的仙家道府。

正一筹莫展的吴冕顺着极远处的一座巍峨山峰往下看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林中似乎有一线红衣闪过,倏忽间又不见踪影。

吴冕揉了揉有些湿润发红的双眼,瞪大了想再瞧瞧清楚,可什么都没有了。

在山雾弥漫诡异非凡的林间看见一线红衣,又倏忽不见,这桥段放在任何一本志怪话本里头,都是挺有那味儿的。

可现在的吴冕可顾不上这些,是人是鬼,都得他娘的截住问上一问,比他现在在山里像只无头苍蝇般地乱窜好上一万倍了。

红衣?莫非是在渡口遇到的那位奇怪女子?

吴冕心里闪过一丝轻微恍惚。

不管了,先追上再说。

之前吴冕不管不顾地损耗气机,虽说还没到枯竭干涸的惨淡光景,但也差不远了,这才休息了不到一会儿,尚未恢复。

那一丝红影,落在此时吴冕的眼中,无疑就是一根救命稻草,萎靡的精神瞬间一振,不顾走火入魔的危险强提气机,瞅准了刚才那一线红衣闪过的位置,一路下山纵掠狂奔而去。

偶有拦路的参天大树和巨石,都被吴冕抽刀以周天功法干脆利落地拦腰砍去。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任你万般阻拦,我只一路去。

好不容易才碰见的一丝希望,绝不能让它在手中溜走。

耳旁呼呼生风,吴冕胸口憋闷发胀,喉咙发甜,强行咽下涌出的一口鲜血,咬牙奋力向前又窜出一大段距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

不久前赌气一般地疯狂挥刀,又不计损耗地纵掠许久,吴冕像个败家子一般肆意挥霍的体内气机,此时已经见底了。

吴冕只觉得头痛欲裂,头皮发麻,眼前景象渐渐模糊不清,嘴角鼻孔渗出血丝也顾不上擦拭,咬牙狂奔,几次落地跃起之前,脚步虚浮踉跄,险些跌倒。

终于,吴冕从空中落地,来到刚才红影消失的位置,是一片遮天蔽日的丛林,此时哪里还有什么红影,黑影白影都没有。

颠了颠背后的胖子,回头只见他脸上横生的肥肉之间,青紫阴霾笼罩,嘴唇发黑,气若游丝,此时已经完全昏死过去。

吴冕喊了胖子好几声,不见搭话,急得直跺脚,正团团转之间,想起师父在他临行前的叮嘱,咬破嘴唇稳住心神不乱,模糊的双眼干脆闭上,背着胖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老僧入定一般。

之前所在山石之上,距离此地并不算近,但吴冕很有信心自己拼了老命赶过来用时不到一炷香,那么这一炷香的光景,在那人没发现已经被自己盯上的情况下,能走多远?

闭上双眼,使五感失了一感,其余四感便会愈发敏锐。

吴冕静下心来,强行压制下鼓风机一样剧烈起伏的胸口,缓缓把干涸的气机一点一点地“收回”,企图用那一点捕风捉影的神识感知去截取到有用的东西。

这是他在师父教他道门中玄妙的竹篮打水捞月的时候,对疯狂外泄的气机抽丝剥茧,务求对每一丝每一缕的体内气机都如臂使指,才能做到用并不比筛子好多少的竹篮舀起满满一篮子水,竟一滴不漏。

当初就连师父张宗周都感到惊才绝艳,老心甚慰。此子大善,只冥想尝试一晚,就做到了其他人花三五年甚至一辈子都不得要领的竹篮打水,可谓天资卓绝。

这么多年,大徒弟青河,一个半夜就可参悟,吴冕与他相比之差一线,还有一个多年前一次就参悟的怪胎,就是他自己。

吴冕在对气机的把握和驱使,自有一份不俗的独到见解,气机的运转往复,虽然难以清晰洞察,对他来说,却也不是过于无迹可寻。

听觉嗅觉在闭眼后异常敏锐的吴冕抬头轻轻呼吸,枝头缀着的花香,低矮灌木果实上的果香,密林阴暗处潮湿的腐叶味道,还有浓郁雾气中夹杂的土腥气……

吴冕复又侧耳倾听,清风拂过树梢的细微声响,不远处鸟儿扑扇翻飞的声音,虫子正爬出蛰伏了一冬的泥土欢快鸣叫,还有远处似有猿猴之属攀藤跃出……

一丝一缕的微弱变化,随着一分一毫慢慢回收气机,被吴冕的神识截留。

吴冕依旧闭眼没有睁开,只见他喃喃自语,一如常人熟睡梦呓:“退散……”

一时间,在这空明恍惚像世间仅有他一人的寂寥状态中,仿佛花香退散,果香退散,腐叶味退散,土腥气退散……

适才嗅到的一丝一缕气味正在缓慢退散。

轮到风声退散,鸟声虫声退散,一切动作声响皆退散。

一点一滴截留下来的气息被他一一拣选退散,只余下那么一丝幽幽的少女体香被逐渐放大,就在方圆十丈以内。

身边退散了一切声响,吴冕只觉得落针可闻,只有呼吸和心跳的声音,自己的呼吸心跳急促而慢慢趋于平稳,胖子时缓时急,飘忽不定。

除此之外,方寸之间还有另外一人,拼命压抑心跳呼吸,仍旧是因为紧张不敢作声而愈发频繁!

终于找到你了!

吴冕闭着眼睛猛然转头“望去”,那人就在八九丈外正北的山坡之上!

密林深处自有喜阴的蕨属丛生,一双眼睛悄悄藏在其中盯着这两人已经有一阵了,一开始就觉得一人背着一人从天而降惊世骇俗,后来又发现站着的那人支支吾吾喃喃自语,本就瘆人的很。

又见吴冕闭着眼睛猛然间转头朝自己方向“看过来”,那人吓一大跳,高喊着“鬼呀”,窜出灌木丛,一闪身消失在远处的密林之中。

吴冕初一转过头,眼睛还没睁开便听见一声“鬼呀”,在佛门中被看作冥想的状态中也不免心头一震,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红衣小女孩在远处起身逃窜,又瞬间消失不见。

吴冕立马紧随其后,一闪身背着胖子径直循着方向追上去。

山高林密,好不容易发现了蛛丝马迹,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这次不再是无头苍蝇了,心中大定了几分的吴冕追得有的放矢,几个瞬间已经离那小女孩稚嫩的身影咫尺之遥,登高一步跃出树杈,就要超过小女孩,从空中落在她的身前。

与此同时,斜刺里射出一枝羽箭射出,趁着吴冕身形下坠尚在空中无法腾挪躲避的瞬间,以无比娴熟老到且刁钻古怪的姿态直刺向吴冕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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