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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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所外围, 六七辆警车一字排开,警笛声扰人,三位民警正在门口和经理扯皮。
顾灼灼赶到时,已经有警察进入了建筑内部顶层,从窗户里探出身体,拿长棍把御寒的大衣往上送。建筑有四层楼高,林西趴在边缘伸长手臂, 看得人心惊肉跳。
“林西!”顾灼灼喊了一声, 拿到衣服的少年惊喜朝下望,喜出望外的招手,说不出话来。
顾灼灼见人好好的, 放下一半心,一位女民警过来拦他:“警方办案……”
“我是报案人。”顾灼灼沉声, 一面大步向门口走:“现在怎么样了?”
“哦, 哦!”女民警知道的少, 只听说纠纷一方来头很大, 她定了定神跟在顾灼灼身后,解释道:“我们是北区派出所的, 来的快, 市局很重视, 也派了人,还在路上……这个屋顶外凸,我们判断受困人员身体状况不好,就没让他爬窗户。火警五分钟内到, 会架梯子把他接下来……”
她顿了顿,眼看着顾灼灼朝堵在门口的经理走去,忙说:“经理不太配合,但我们已经有同事进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敞开门做生意,执照都是齐全的,不信你们查嘛,消防要来?我们家消防也是才整顿过的,一年审核一次,都是专业机构开的证明!”白胖经理唾沫横飞,另有两个门童一左一右站着,不时附和。
三位民警脸『色』难看,人手也不足,一人说:“既然你们问心无愧,就当我们例行检查。”
“检!”经理摆手:“我绝无二话!随便检!不过你们不都进去了嘛……检出什么来了?我们家是高端会所,很多局长所长都来谈事情,耽误正事你们赔偿吗?扰『乱』我做生意,我可是要举报的!”
“举报是吧?我举报你们会所有人聚众xi|du。”顾灼灼打断他,朝三位民警示意:“进去,跟他废话什么,留两个人去堵后门,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哎!?”这一盆脏水泼下来,经理急了:“好好的这说的什么话?你不能空口污蔑啊!”
“我就这么说了,要是查不出来我赔偿,少不了你的,心虚什么?”顾灼灼话音刚落,远远又飘来警笛声。
这一次阵仗颇大,消防一来就开始架梯子,铺防摔垫,顾灼灼看到总算松了口气。
经理见状满头大汗,知道自己堵不住了,只得心有不甘地退开,任由后来的警察们冲进门。
“顾先生。”一名精干的便衣走来:“事情我们了解了,几处出口已经包围住。”
顾灼灼向梯子那儿走去“一定要把人抓到,每个包厢都进去查,不管什么身份都不用顾忌。”
便衣道:“是。”而后带人进了会所。
顾灼灼仰着头,四处都是喊人和搬运设备的声音。他看到林西被众人簇拥着一点点下来,时不时不安地看他。
五分钟后,惊魂一晚的林西终于哆哆嗦嗦踩上实地,腿一软差点跪下,顾灼灼伸手接住。
“顾前辈……”林西终于忍不住了,像个小鸡仔一样扑进顾灼灼怀里。
顾灼灼听着怀里克制的哭声,心下恻然,『摸』头安慰。
“先进去吧,别站在外面吹风了。”他说完,带着林西,大家浩浩『荡』『荡』转移室内。白胖经理寡不敌众,也不敢真的对上,绝望地把他们迎进大堂。
这时林西已经缓过来了一些,虽然眼睛肿成了缝,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还是坚定道:“他们在二楼b076,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离厕所不太远。”
***
让林西和警察交代事情,顾灼灼先起身去找温岳。
现在他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刚刚都干了什么,脸上发热,越靠近那辆幻影越觉得忐忑。
而温岳竟然真的坐在车里,一动没动。
“好了?”温岳摇下车窗,目光凉凉:“我可以去了?”
顾灼灼竟然分辨不出这是调侃还是嘲讽抑或是生气……
“可以了可以了。”他只得傻笑两声,给温岳开门。
一路无话,两人一进大堂,就听见林西沙哑的声音。
“……我在咖啡厅打工,见了三次以后,他开始请我喝咖啡。只有他,点咖啡时会点两杯,一杯他自己喝,一杯请我喝。我觉得他人很好,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之后他请我吃饭,我更不好不去了。”
林西见顾灼灼他们过来,点点头,继续说。
“他对我特别好。那时我刚刚错过了海戏的入学,特别难过,有一次下了班走在桥上,抱着栏杆看江水……他正好路过,可能是以为我要想不开,很着急地拉开我,还骂了我。就是那一次,他说要借我钱,送我去上钟声的培训班。”
如果不是最后揭『露』出的恶臭内幕,单听林西经历的这一番事情,简直像偶像剧里的发展。
贫穷的少年怀揣梦想,却被坏人所害,心灰意冷之际,有个温柔的大哥哥救他于水火之中。林西口中的林大哥是个特别努力的人,他自称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导演,整日四处奔波,因为缺少机会,还要到处打工维持生计,也攒他将来拍电影的资本。
顾灼灼听着都觉得挺真实的,确实有很多底层导演为了理想,连生存都跟艰难。
就是这样的“林大哥”,为了帮助林西,掏出自己五万的积蓄支持他追求梦想。林西因此对他深信不疑,死心塌地。
直到今天。
“他叫林什么?”顾灼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啊,叫林浩。”林西答道。
林浩。
顾灼灼眉头越皱越紧,一个荒唐的念头不断盘旋。
这时他捏紧的拳头忽然被包住,恍然低头,是温岳的手。
“别紧张。”温岳小声说。
顾灼灼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将手心掐出了红『色』的印子,再用点力就破了。
“…………我进到包间里,有个中年人,相貌……我记不太清了,但挺老的,四十?五十?我不知道……他脸上法令纹很深……”
林西回忆着,因为刚才过于紧张,加上被林大哥要求低头,记忆有些模糊。
“……林大哥让我叫他k先生……”
“!!!”顾灼灼和温岳同时睁大眼睛。
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便衣警察转头问他们:“这个代号有什么意义?你们知道什么?”
k先生?j先生!
拥有代号的组织,那个神秘的黑网站,这肯定和林建有关!
顾灼灼挣开温岳的手,身体紧绷,招呼两个警察向楼上跑:“我去看看!”
温岳没有跟上,而是和便衣交谈起来。
***
二楼。
警笛声连成一片,红蓝灯映在会所外墙。
林建焦虑地在拐角包间观察外面的情况,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小东西怎么敢!?
k先生缓缓起身,不满道:“林建,小东西还没养熟你就带来……这种低级的错误,你也会犯?”
林建气得深呼吸几口才顺过气来,咬牙道:“熟了,肯定是熟的,今天这是意外!”
k先生嗤笑一声:“意外……最近你意外很多啊……”
“……”林建不再接话,看着窗外,目眦欲裂。
林西是他投入了小半年才养大的目标。
最初在咖啡厅挑中打工的林西,是因为那副怯生生的漂亮模样,还有未成年的身份。
组织里有个大家公认的经验——没成年的小孩儿最好骗。
他们往往缺乏对社会的认识,会天真的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好事是必然,也比成年人更有勇气追求梦想。
任何事情,一旦裹上梦想的糖霜,就会令少年们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林建挑中了他,和他说上了话,试探几次后问他,长得这么漂亮有没有想过进入演艺圈?
被问到这这个问题时,林西正穿着咖啡厅的制服,端着托盘站在阳光里。那时他瞬间亮起来的眼神,让林建恍惚想起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十年前,顾少爷也不过是林西这么大的年纪,比他更加单纯好骗。
林建那时也是个新手,骗顾灼灼却没用上什么技巧,基本上请他喝了两杯『奶』茶,就逗得人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叫大哥。
如果不是码头失火,而他意外得知了顾灼灼的背景及时收了手,恐怕自己已经死了八百遍了。
之后林建又做了无数个任务,但顾灼灼这个失败案例仍让他耿耿于怀。
现在他看着林西,一样的青春年少,心中愈发扭曲。
他决定把这条线放的更长一点。
可意外接踵而至,先是在电视上看到了顾灼灼,后他将林西送进钟声,再然后一宗交易被发现,组织花了许多资源帮他善后。
这引起了k先生在内的好几人不满意。
林建的报告也被忽视过去,几乎没人相信这个突然进入娱乐圈的“顾家少爷”,会长久呆在圈里,对他们的工作产生什么影响。
只有林建心焦不已。
他从林西口中听到种种关于“顾前辈”的事情,越听越心惊,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林西和那个人关系越好,越容易脱离自己的掌控,他做下了决定,先折断林西一只翅膀。
只要手中有了把柄,林西就必须听自己的,这样,他就在顾少爷身边埋下了一颗棋子。
万万没想到,只是过于自信的一时疏忽,竟然让这个小东西钻了空子!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林西竟然真的招来了顾少爷!
k先生法令纹更加深刻,眼皮耷拉着:“无权无势一个底层小喽啰,报个警能弄来这么大阵仗……二十辆警车,市局配|枪出动……”
“……怪我吗?”林建在窗前绕来绕去,呼吸粗重:“我怎么能想到?你又想到了吗!?”
两人在黑暗的室内对视,k先生沉默片刻:“那可是顾家少爷,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孩儿,半夜跑到这里来?”
林建气结,本来憨厚的面容变得狰狞。
过了一会儿他疲惫道:“可他已经来了。我早说过,顾少『性』格单纯好骗,肯为了一个公司后辈跑前跑后也不奇怪。林西在我面前说过无数次顾前辈对他们多好,是你们觉得不必理会,才造成现在的局面。”
k先生喝了口茶说:“不要闹情绪,j,这些回头再说。现在,你应付他。”
林建闭了闭眼,心里不满,却没再多说什么。
他看着k先生换了身清洁工的衣服,粘上假胡子,推门出去,自己则望着门外的警笛。
没关系,林建心想,自己还有一份杀手锏——十年前的交情。
他有七分把握,顾灼灼还认得他。
毕竟十年前他们同吃同住,他差点就把小少爷骗到手了。如果不是突然得知了顾少的身份,林建绝对不会轻易地放走这只漂亮的蝴蝶。
那时的顾少青涩可爱,每日围着他飞,他说什么都信,那种崇拜的眼神不是假的。
林建回忆从前,慢慢走回到之前的b076包厢,一屁股坐下,给自己灌了几杯酒。
顾少信赖自己,久别重逢一定非常高兴。这时他表演一下,回忆过去,顾少必然会倾向于相信他。这时适当卖惨,顾少甚至会产生愧疚。
如此,倒是因祸得福了。
林西毕竟只是个新人演员,顾少想必才是钟声这个公司的幕后主人。和权利中心搞好关系,今后自己在组织里地位必然会提升。
至于林西,一旦将人安抚好,林西会知道他报警是多么小题大做,愧疚感也会更加强烈。
这样一来,只要他在话语中多添加一些引导,就能造成“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林西想太多”的状况。
林建理顺思路,安心不少,这时门口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人来了。
他定了定神,站起来,做出慌『乱』的表情。静了三秒,门被轰然踢开!
“不许动!”警察呵道:“靠墙站!还有一个人呢?——再搜!”
林建咬牙照做,视线假装不经意在人群梭巡。顾灼灼竟然不在?林西也不在!
他一言不发,等待警察把包厢里外搜了一遍,心中不断盘算着该怎么说才能见到顾少……
这时,门外又来了一批人。
他抬头,与来人对上视线,那一瞬,林建竟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小顾!”他将莫名的寒意甩到脑后惊喜道:“小顾是你吗?我是林……林大哥啊!”
顾灼灼沉默三秒,忽然笑道:“林浩?”
林建表情一僵,怎么忘了,他对林西报的是这段时间的假名。
“拐卖人口犯法,传播yhsq犯法,非法囚禁更犯法,有什么话跟警察说去吧,看我干什么?”顾灼灼声音冷淡。
林建心中不由打鼓,心想哪儿出了问题,顾灼灼难道真的不记得他了?
但无论如何,认罪是不能的,于是他暂时收起相认的念头,委屈道:“我没有!我只是介绍小西来见k老板,赚点钱。小西缺钱,他是自己同意来的,我没想到k老板是这样的人……”
“你之前不认识k先生?”顾灼灼面无表情。
“当然。”
“那你是怎么当上j先生的?”顾灼灼慢慢吐出一个名字:“……林建?”
气氛骤然沉默,压力陡增。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灼灼看着对方故作茫然的表情,心里一阵错位感和恶心感一起涌上来。
他后退一步,深呼吸,让警察压着人下楼。
“小顾,你不记得我了吗?”林建急了,在他身后喊道:“我后来的确改了个名字,但我不知道什么j啊,我是你林大哥啊!你后来没来找过我,是不是以为我死在那场火灾里了?我后来等了你好几天你都没来,小顾、小顾!”
顾灼灼心如鼓擂,强忍着绷住表情,脑中却在不断思考。
火灾?什么火灾?林建在哪儿遇到的火灾?
这件事他得回去再差,顾灼灼加快步伐,快步进入一楼大厅,几人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不约而同向他看去。
“小西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那个k先生之前不是这么对我说的……小西,你怎么样了?有什么困难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林建被警察压着,仍然不死心地想扮演一个无辜人员。
顾灼灼脸『色』不好,要不是经历了上辈子的事,他就是那个被人玩弄在掌心的蠢货。林建现在做出这个姿态,摆明十年前没在自己面前暴『露』,所以肆无忌惮的跟自己示好。
“他是谁?”温岳站起来,面『色』不豫。
林西也跟着站起来,『露』出难堪的表情:“他就是……林大哥……”
“小西!”林建急切地想过来,挣扎道:“小西你担心死我了,我刚刚找了你好久,你究竟去哪儿了?这些警察误会我了,小西你是知道的吧?”
林西懵了,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习惯『性』的自我怀疑起来:“我……我…………”
林建又朝顾灼灼大喊:“小顾!我们以前在幻世影视城一起做群演,我们同吃同睡过,你还给大哥买过礼物,你忘了吗?”
这话一出,众人被炸懵了。
原本以为简单的案情顿时扑朔『迷』离——嫌疑人怎么会和看似不相干的报案人之一有关系!?
温岳陡然站起来,气势凛然,正要说话,却被顾灼灼打断了。
“我的确认识你。”顾灼灼压抑转身:“所以我那天看足球酒吧的监控,总觉得你很眼熟。那份监控像素太低,光线太暗,我没认出来,但现在看到你我就想起来了。”
警察已经从温岳那里知道了案情的基本信息,此刻看着林建眼神更加凌厉。
“和蓝粒助理做交易的j先生,你和k先生怎么会不认识?”顾灼灼说。
林建脑中轰然作响,来不及反应的脸上出现空白。
果然有问题。
众人一时厌恶至极,联想起他说的话,对林西做的事,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k先生人呢?”去搜索的警察无功而返,压着林建问。
“我不知道,真的!等等、等!”他还想解释,却被警察推着往车里去了。
他的如意算盘已经落空,之后会有严苛的审讯等着他,十几道不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而后声音越来越小,消失在门外,警察们押着人出去,林西也跟着去了警局。
又过了半小时,白胖经理也被押着出来。这间会所的监控竟然全部失效,还设有信号屏蔽仪器,而包厢中的客人们大多十分镇定,有显赫的身份,同时也与k先生的特征相距甚远。
警方表示会持续搜索,但顾灼灼知道,这个k先生暂时是抓不到了。
他感觉十分疲惫,思路也很『乱』,靠在沙发上想事情。大厅里渐渐静下,回过神来已经不剩几个人,温岳坐在他身侧,看着手机。
“他们走了?”顾灼灼嗓音微哑,咳了咳,坐起来端起水喝了一口。
“嗯,”温岳收起手机:“好点了?我们回去。”
顾灼灼一直在等着他发问,比如你怎么认识他的,为什么上次看监控不说,等等漏洞百出的事实。他刚刚情绪没掩饰好,简直明晃晃的告诉别人我态度有问题。
外人不了解也就算了,温岳是什么人,肯定心里一肚子疑问。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厅中静悄悄,完全没有人进出。这间会所里现在仍装着上百位客人,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人出来看一眼。
这种氛围使人压抑,顾灼灼后背出汗,觉得空气都粘腻得让他无法忍受。
“我们回去。”温岳注意到他情绪不好,又重复一遍,将他拉起来:“有什么事我们回去说。”
***
顾灼灼在车上就睡着了,温岳考虑过后,直接把人送回了剧组,这样顾灼灼明天还能多睡一会儿,不必起早赶过来。
车行至幻世影视城,已经是凌晨三点。
温岳揽起顾灼灼腋下,将他抱出车门,一片雪花静静飘落。
下雪了。
古城街道由石板铺成,旁边灯笼造型的路灯让路面反着光,光晕周围,雪片渐渐密集飞舞。
司机适时给他们撑伞,但顾灼灼已经醒了。他站稳后搓了搓脸,温岳则接过司机的伞。
“回剧组了?”顾灼灼还有点没醒,『迷』茫地又接道:“还下雪了?”
温岳给他理了理头发,嗯了一声,带着人往车开不进的宾馆走。
顾灼灼落后半步,伞下自成天地。他愣愣看着温岳的后颈,浑浑噩噩地走着。
道路昏暗,看不见尽头,他忽然慌了,一把抓住温岳的手。温岳没有回头,也没有挣开,只是捏了捏。
这个回应像一个小小的扳机,扣下,砰一声,炸在他脑海里。如同世纪更迭的烟火,绚烂得让人缺氧。
在这一刻,顾灼灼忽然感到了巨大的安心和幸福,所有噩梦都像『潮』水般褪去,他得到了回应,他不是一个人在漆黑的路上行走。
他觉得他还会喜欢温岳很久,不仅仅是自己的幻想,而是这个真实存在的温岳。他会一直一直喜欢。
“怎么了?”温岳转身,看到顾灼灼呼吸急促,伸手贴他的额头。
“我之前,做了个梦。”顾灼灼笑着说:“梦见你死了……你别打我。”
温岳眼神一动,没跟他计较这种不知道是冒犯还是诅咒的话,耐心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像个傻子,被人耍得团团转。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顾灼灼低头说:“你也听到了,我十年前就认识那个林建。就是我离家出走的时候。”
“我比林西还蠢。林西好歹还能从他手里薅个五万块,我,喝了他几杯『奶』茶就跟他跑了。”
顾灼灼看见温岳的喉结上下滑动。
“幸好后来你把我抓回去了。要不是你,我肯定已经被卖掉了。在梦里他就是个坏人,我那时候就被他骗得很惨。”
顾灼灼顿住,拉了拉他的手,眼中有着恳求:“以前是我不好,不懂事,任『性』。但我现在不会了,好吗?”
“那个噩梦我做了好几遍,你死了以后叔叔阿姨也很伤心,你堂弟又没本事。我每天都在忙,管顾氏还要管江天,想和人说话都找不到,去海庭也是空『荡』『荡』的。我想给你过生日,买个蛋糕也没人吃,简直想死……”
“别说了。”温岳眼神不善地看他。
“哦。”顾灼灼闭了嘴。
又走了一小段,已经能看到宾馆门口的灯,顾灼灼又忍不住说:“是真的,我被吓醒好几次,所以你别死,不然我真的……我真的…………”
顾灼灼终于控制不住,咬住下唇说不出话来。
他憋在心里太久了,无数次想述说委屈,都无人应答。但现在他觉得可以了,曾经压住他的沉重愧疚感终于松动出一条裂缝,让他敢喘口气,允许自己抱怨一下。
就一下,他现在太想要一个安慰了,他保证到明天就不说了,就这么一会儿。
“顾灼灼。”温岳把他扯到灯下,一手按住他泛红的眼角,没什么表情,语气却透着无奈:“这只是你做的梦。我不会死,也能吃蛋糕,公司更不需要你打理。你要是不放心,我明天约教练锻炼,可以吗?”
“!”顾灼灼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真的?不会再明日复明日……”
“不会。”温岳闭了闭眼,拍拍他的肩:“快休息吧,你明天还要工作。”
“对对对……”顾灼灼语无伦次,又要拉他进来:“你现在回去也太晚了,要不在我这儿睡,明天再回去?”
“明天要去宁城出差。”温岳说。
顾灼灼肉眼可见地失望,如果有耳朵,似乎都耷拉下来。
然而温岳下一句却说:“我让司机来这里接。”
“!”
“别多想。”温岳捏了捏他的耳垂,让他觉得有点痒:“林建的事我会跟进,有进展告诉你。好了,上去睡觉。”
黑伞被温岳随手『插』进门口的伞架。伞面上的雪片融成了水,顺着伞骨滴下,在地面上留下一滩映着暖光的水洼。
顾灼灼上楼前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心里也湿漉漉的,充满愧疚。
***
“顾哥!你看谁来了!”
小唐夹着一包文件,踩着高跟鞋哒哒从外面跑进化妆间。
顾灼灼正在吃橙子,鼓着脸颊问她:“?”
“顾前辈!”林西追小唐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充满恐惧,心想顾前辈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段位,跑得贼快,这是什么绝世武林高手!?
他扶着门框喘气,不一会儿彭英杰跳进来,惊喜大喊:“哇林西!你是来看我的吗!”说完一把抱住林西摇晃。
隔壁的片场正在换轨道,天气太冷,所有演员都聚在这间大化妆间里挤暖,就看着顾灼灼那儿仿佛在演喜剧似的闹腾无比。
“哼,草台班子。”有个女演员看不过眼,在角落里说风凉话,声音宛转悠扬像在念宫斗台词:“钟声什么野鸡公司,听都没听说过。有人呐,天生缺了点儿自知之明,搞得这后台跟他家似的……真可笑。你们说是吧?”
说话这位是光耀签约演员,名叫吴婧璇,在圈内沉沉浮浮二十载,生日一过就上四十了。
她的角『色』比阮眉戏份还多一点,但瞩目度不怎么高,演太后。
光耀出品的剧,竟然只有三位光耀的演员,吴婧璇着实无奈。她不满公司这个态度很久了,奈何好公司不要她,要她的她又嫌弃,只得委委屈屈呆在里面,深感被埋没。
但无论如何,同公司的演员理所应当要搞好关系,于是她说完风凉话,自然地渴望同事来赞同一下。于是她看向左边——阮眉。又看向右边——苗航。
阮眉瑟缩一下,低着头编手链装听不见。
苗航正玩手机,聚精会神同样装听不见。
吴婧璇:“…………”
吴婧璇气了个半死,白眼翻得自己眼眶疼,心想自己公司都是什么不求上进的东西,难怪越发展越破落了!
顾灼灼完全不知道有人快把自己气死了,带着林西他们去到一棵巨大的银杏下,坐在花坛边,周围僻静,无人经过。
“说吧,有进展了?”
“对。”林西抿抿嘴,看了眼彭英杰,似乎在问他能听吗?
彭英杰不满道:“干嘛!?前辈都告诉我了好吧,你还是不是兄弟了!”
“……哦。”林西转回视线,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顾灼灼,认真说:“这个是温大哥早上交给我的。”
顾灼灼接过,翻看。
“林……林建,起初不承认自己是j先生。警方调来蓝粒老师的助理,对……助理还在拘留中,我也不知道怎么还没出去……指认了他,加上那天酒吧模糊的监控,确认了他就是j先生。现在就成立了专案组。”
林西乖乖说:“但巨浪会所很难查,那个经理只是个代理人,登记的老板是个女的,三年前嫁了个老外,现在联系不上,不知道在哪儿。而且这个公司的账面很干净,资金进出都没有问题,看起来……很清白。”
顾灼灼翻看着手里的资料,有巨浪的经营许可证之类的。
“k先生下落不明,已经根据画像发了通缉令,林建还在审讯中。别的……就还在查。温大哥让你不要着急。”
顾灼灼垂眸,叹了口气:“我没事,倒是你,这几天觉得怎么样了?”
林西腼腆地笑了笑,眼中仍然有阴霾:“我好多了,这几天在公司帮忙。”
“下次有麻烦要说啊,”彭英杰想起仍然不满:“我都快吓死了,这是你运气好,下次再出事怎么办?反正人活一辈子,不是我帮你就是你帮我,总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嘛。说不定将来你红了,我还要抱你大腿呢哈哈哈哈——”
林西心情复杂,学着彭英杰的样子笑了两声,感觉太傻又收回来。
他还需要时间消化这段经历,但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了,深夜回想起来,他仍然感叹自己的幸运。
公司给他租了新的小公寓,离钟声不远。这一次他坦然接受了好意。
回去林建的出租屋收拾东西时,林西从窗边把彭英杰送的那只风铃取下,对着它狠狠哭了一场。
他识人不清,辜负朋友,幸好现在改过还不晚。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那种急迫的,想要赚钱还人情感觉了。顾前辈说的对,很多事急不来,他还小,稳扎稳打才是最重要的。
顾灼灼翻完资料,收好,让彭英杰带林西去玩,自己在树下坐了一会儿。
银杏枝干萧瑟,挡不住冬日的暖阳,他眯起眼睛,晒着太阳,感叹温岳的聪明过人。
这一沓资料里,不仅仅有巨浪会所的各项信息,林建的过往履历,还有一份光耀的去年的财报,和当家覃存知的个人资料。
顾灼灼仔细回忆,自己从没对温岳说过,自己怀疑覃存知。
温岳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要么是从自己没有掩饰好的破绽中,要么是因为蓝粒曾经跟过覃存知,特别关注他,要么他还有其他途径,得到一些消息。
无论哪种,这份资料都显『露』出温岳和他商量的意愿。
顾灼灼想,如果我假装没有看懂,温岳就不会再提。如果我和他商量了,这一切就不能再用梦来解释了。
——温岳给了我选择的机会。他开始平等地与我对话了。
顾灼灼闭着眼睛,忍不住向后仰倒。微卷的假发拂在脸侧,有些痒痒的。一会儿,他又睁眼望着银杏纵横的枝杈,和缝隙间肆无忌惮的暖阳,脸上『露』出笑。
这个选择本身没什么好犹豫的,但背后代表的意思却让他特别开心。
还有一件事也很开心。
那天回来以后,他抽空查了一下林建说的“火灾”,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个世界的十年前,一月十一日晚,在林建和他约好的码头,发生了一场火灾。
他查了当时的新闻,事故原因是岸边非法停靠的船只起火。
之前他有过很多猜测,为什么这个平行世界里没有发生那场事故。他怕暴『露』自己,不敢向别人求证,却忽略了这种“意外”的可能『性』。
现在他已经清楚了,因为那晚的火灾,自己没能和林建碰上,这个世界的自己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当然,间接救了自己和温岳一命。
这下他心里安稳了,知道了那个节点,好像释怀了很多事。一场火灾,仿佛是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
他笑眼弯弯,忍不住打了个滚,侧过身。
对上了一双绿眼睛。
“!”顾灼灼吓得浑身一麻,猛地坐起身,大喘气。
一只猫!
他恼羞成怒地骂道:“你怎么不出声!?……看我干什么!?”
胖胖的三花猫不屑地原地坐下,喵了一声,抬起爪子津津有味地『舔』起来。
角落里突然传出噗嗤噗嗤的声音,小唐林西他们从角落里笑得滚出来:“哈哈哈哈……”
顾灼灼:“…………”
小唐举着手机,按下停止键,投降说:“顾哥你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太搞笑了……”
顾灼灼头皮发麻,接过小唐的手机:“你们什么时候在那儿的……这猫……”
他说不出话来了。
视频只有一分半的样子,他们显然没拍多久。
画面中,他里面穿着戏服,外面裹着长款黑『色』羽绒服,手缩在袖子里,也不怕脏。差不多在他刚躺下的时候,这只三花猫从墙上轻轻跳下来,看了他几眼,然后学着他一样肚皮朝天的躺下了。
他中间把手举过了头顶,这猫也伸长了爪子,伸了个懒腰,然后他左右滚了滚,这猫也滚了一圈。
见他不动了,这猫站起来凑过来看他……
就把他吓得坐了起来。
顾灼灼面无表情地看完,彭英杰笑到锤地,就连林西都忍不住哈哈哈。
猫很可爱,但是这个视频,显得顾前辈又可爱又……怂。
“敢发出去,你就……”顾灼灼眯起眼睛。
小唐连忙保证:“绝对不发,我保证!要删吗?”
顾灼灼想了想:“先留着吧。”
肥猫还蹲在这儿好奇地看他们,林西忍不住逗它玩儿,小唐解释说:“好像就是这片的野猫,经常有人看见他,剧组一吃饭它就过来蹭肉吃,就吃成这样了。”
林西的手试探着搭到了肥猫脑袋上,猫也不怕人,主动晃脑袋蹭他,喉咙里还发出惬意的呼噜呼噜声。
“小顾老师!”一个场务喊他过去拍戏,顾灼灼起来,拍拍衣服走了。
他心情好,脚步也轻快,想着下次温岳过来玩,或许可以带他去喂猫。
***
二月五日,春节即将到来,温岳从西藏见活佛回来,决定让他的“拜访异能人士”计划到此为止。
高原之行让他感觉不太舒服,强行将工作处理完,他疲惫地回了海庭。
近两个月,他拜访了精神科医生,各路灵异人士,前沿科学家。圈中都在传他是不是疯了,或者突然得了什么绝症,但温岳只是想证实几个问题——人死了能不能复生,灵魂是否存在,平行世界或者穿越又是否可能。
然而即便以他的地位,仍然得不到答案。
可他仍然相信,顾灼灼那天说的噩梦,并不仅仅是个梦。
他是个理智的人,一贯认为世界上没有奇迹。但当事情发生在顾灼灼身上,他非常希望这就是奇迹降临。
平安夜那晚,小朋友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像刀一样刺进他心里。
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告诉他梦都是假的。
顾灼灼或许还不够信任他,但有些事,换成谁都不能轻易说出口。
温岳冷静了两个月,这几天才想开了。光耀和覃存知的事情还要继续查,那个林建只要落在他手里,迟早有招供的一天。现在灼灼好好的,他们还有时间慢慢来。
……
快要新年了,网上气氛活跃。《鸣金》剧组过年放假两天,在江城有房的自然回家,有些家在外地的小演员索『性』不回去了,在剧组过年。
顾灼灼已经和温岳商量过,今年他们都不回家,就留在海庭,好好休息两天。
到时候他们买点食材回家做饭,也挺热闹的。
《鸣金》拍摄过半,剧组的官方账号陆陆续续开始放花絮,哈图得到消息说初步定下了明年暑期档。花絮给顾灼灼吸了不少粉,小桃花们也组织了一次探班,他抱回家五箱礼物。
剧组气氛一直不错,虽然是光耀的班子,但底层职工们工作认真,态度友好,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挖的地方。
顾灼灼找不出和覃存知有关的线索,只能安慰自己严导非常厉害,他的演技确实得到了锻炼。
阮眉见了他就跑,苗航一副到期就要跑钟声来的好兄弟样儿,演小皇帝的小演员简直是全剧组的吉祥物小天使。
唯一让人不那么愉快的,只有一个叫吴婧璇的女演员。
顾灼灼试探着接触了几次,发现她也就是个光耀底层,连覃存知的面都没见过几次。从她那儿套消息还不如跟副导演多吃几顿饭,毕竟副导演肚子里的八卦量是她的八十倍。
于是顾灼灼不怎么理她了。
平心而论,吴婧璇的演技还是不错的,不如苗航有灵气,但绝对算的上专业演员。
只是不知怎么对顾灼灼格外有敌意,经常顾灼灼演着演着,她就在一边鼻孔朝天哼一声,好像看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
但严立宽严导有自己的想法,顾灼灼演的不好他就骂,觉得可以也不会卡着不让过,吴婧璇渐渐『摸』清了严导说话的规律,开始进行定点附和。
比如今天,天气晴好,游元夕和骆将军在凉亭里喝茶。
剧情已经进入到中后期,游元夕已经经历多多番打击,把茶喝出了酒的苦闷感,看得骆将军可惜他“不识酒滋味”。
顾灼灼演了第一遍,严导面无表情的卡掉让重来。
第二遍,严导便没了耐心,抬起场记板就要往地上砸……站他身后的吴婧璇突然大声给他配音:“哼,演的什么东西!”
全场:“…………”
严导懒得理她,大声说:“借酒浇愁没干过吗!?苦闷!不是要阴天夏雨来杯酒才能苦闷,要的就是这种反差!要让观众在这个阳光灿烂的环境里,都从动作感受到苦闷!苦闷!!苗航!”
“哎……”苗航应声。
“苦闷给他看一下!!”
苗航酝酿了一下感觉,眼皮一垂,双眼失焦,捏着杯子的边沿,利落的抬手仰头。
严导:“看到吗!给你一分钟!”
顾灼灼望着茶杯,闭目几秒,小声对苗航说:“游元夕……又没喝过酒。”
确实不应该用喝酒的姿势。
苗航点头,做了个牙酸的表情,也不敢说话。
顾灼灼知道严导不是让他复制苗航的动作,而是之前他的动作不够鲜明,不够失态。可游元夕要怎样的失态才适合他呢?思考间,严导喊道:“准备!”
顾灼灼:“…………”
他没来得及调整好心情,茫然地灌了一杯茶,严导气得站起来踢凳子:“要过年了!心都散了是吗!”
顾灼灼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积极承认错误:“对不起严导,再给我三分钟好吗……”
严导挥挥手,让他坐着,自己从副导演那儿顺了根烟出去溜达着抽了。
这几天剧组的确有些散漫,严导多少有点迁怒。
虽然顾灼灼自认没有态度不认真,还是好脾气地认下了,大家也明白,工作人员各自反省。
唯有一个吴婧璇,仿佛获得了什么阶段『性』胜利,又开始了。
“哈……现原形了吧?哎呀……这人呐,还是得认清自己,不要动不动就得意忘形……整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啦……”
吴婧璇阴阳怪气,奇葩得众人都有点受不了了。
见过剧组暗斗的,没见过这样明争的,关键吴婧璇和顾灼灼年龄『性』别都差很大,完全构不成竞争关系,就显得她的敌意很奇怪。
顾灼灼也不明白,但他选择『性』屏蔽了这个女声,只思考要怎么表现游元夕。
苗航也撑着脑袋想,他演的多是非常男『性』化的角『色』,多糙的都有,唯独没有游元夕这样的病弱小公子,所以之前才那么想挑战。不过事实证明他不合适,现在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苗航,你很累的时候,回家会干什么?”顾灼灼忽然问。
“躺着啊。”苗航想了想,补充说:“鞋都懒得脱,往沙发上一趴,玩消消乐。”
“…………”顾灼灼点点头,回忆一下自己,也差不多,把玩手机的内容换成刷微博。
但是一个平常很端着的人,累了会怎么样?他不禁想到温岳,突然发现自己还没见过温岳不端着。
温岳连睡着的时候都很规矩。
如果温岳有一天累了,回家鞋也不脱,往沙发上一趴……
打住!
顾灼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体会到了传说中的人物ooc是多么的雷人,但心里却有了初步的想法。
严导抽烟回来了,心情好了不少。
他知道刚才话说重了,又笑眯眯喊:“小顾想的怎么样了?”
顾灼灼比了个ok的手势。
场记板敲响,顾灼灼睁开眼睛。
游元夕一贯挺直的腰背有些向下垮,坐得远不如平日端正。
暖融融的阳光晒得他眯起眼,苍白的面『色』现出他不佳的身体状况。他缓缓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游贤弟,可惜了你不能饮酒。”骆将军张开腿,粗犷坐着,自嘲一笑:“不然一杯烧刀子下肚,可解千愁。”
游元夕盯着茶杯,渐渐往下趴,眼神『迷』离:“有什么用,总有酒醒之时。”
他单手提杯,却因手臂无力,茶杯晃动。于是他一气之下两手一齐抱杯,嘴凑上去,没什么形象地灌了一大口,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
“骆兄……我愁啊…………”
“卡!”严立宽说完,坐在监视器后面看回放,『摸』着下巴思考。
众人心里不约而同浮现一个念头:虽然和想象不太一样,但是……有点……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