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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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时寒是从落阴宫里逃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实在受不了所有人都害怕他，千年前的时候，魔族的尊主之位还是子承父业，如今在位的是他爹，可他爹不是很喜欢他。

说不是很喜欢还是轻的，他爹甚至有些厌恶他。

因为他夺走了娘的『性』命。

他在落阴宫里连能说上句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就想跑出来看看，要是能结交到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就更好了。

可出来这几天，他已经碰到了好几拨想杀他的人，这种感觉比之在落阴宫的时候要更差，他甚至觉得自己真如那些人所说是不该存在的。

不过还好，碰到了尤安。

他不讨厌自己，他还说要保护自己。

他是个好人。

夜时寒已经对外面失望了，于是他按原路返回，带着尤安回了落阴宫，刚一进宫门，迎面便撞上了如今的魔尊夜岑。

“爹爹……”夜时寒垂着脑袋立在一边，喊了夜岑一声。

尤安也退到旁边，给要出去的夜岑让路。

夜岑只瞥了眼夜时寒，讽刺地笑了笑，“你竟然还能活着回来。”

他说完便走，懒得分一眼给尤安。

尤安皱起眉，心里泛起一丝火气。

他从没见过有哪个父亲会这般对自己的孩子说话，可看出来夜时寒小时候生活的有多糟糕了。

夜时寒已经习惯了父亲的冷落，他只低沉了一会儿，便拉着尤安的手，带他进到自己的寝宫里，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们看到夜时寒都不禁变了脸『色』，忙低头喊着“小尊主”，避退而去。

夜时寒浑身的瘴气似毒『药』，若控制不好便会致人伤死，也不怪他们如此。

尤安暗叹一口气，任由他拉着，到了寝宫，夜时寒便兴致昂扬地给尤安介绍自己住的地方，蹦蹦跳跳，上上下下，活泼的像只兔子。

他的长发这些天都没有打理过，在地上托了一路，显得『乱』糟糟一片。

尤安叫住他，问了下人哪里有洗澡的地方，又找出夜时寒的干净衣服，和梳头发用的梳子发带，将人带到了后山的温泉池，把小孩儿整个扒光了丢进去，这才慢条斯理地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他想的是一同泡澡，也好给这小子梳理头发，也没在意那么多。

可全部脱光，伸脚往温泉池里踏的时候，却见着夜时寒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还上下打量，小脸蛋红扑扑的，显然是害羞了。

他才多大？他害羞个什么劲？

而且尤安也自问自己的身材没什么看头，一个三十五岁的苍白老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问，“你在想什么？”

夜时寒脸更红了几分，他手指指了指尤安的腿间，“你那里，怎么、怎么和我不一样？”

“……”

尤安告诉自己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孩儿不是故意的，调整了好一会儿才皮笑肉不笑地给夜时寒解释道，“因为我长大了，你长大了也会变得和我一样。”

“那我也会长『毛』吗？”夜时寒满脸惊恐。

“……”

“哇！我不想长『毛』！”

最后这个话题以尤安将夜时寒的脑袋按进温泉池水里结束。

喝了一口水的夜时寒老实了，他乖乖地靠坐在尤安的怀里，任由这人给自己梳理头发。

手指『插』过发间的力度刚刚好，叫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你的头发为什么又能突然增长，又突然变短，是天生的吗？”这个问题，很久之前他就想问夜时寒了，只是一直没开口。

“嗯。”夜时寒两只小手伸进池水里搅动着玩，说道，“他们说我是这世上第一个纯种魔族，每一个纯种魔族都拥有自己的天赋能力，我的能力就是头发可以化作利器，它的坚硬程度会随着我修为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强。”

这能力乍一看挺鸡肋，但是尤安细想才发现夜时寒的头发简直相当于一件不断成长型的武器，并且伸展自如，甚至可以化作任何形状，令敌人防不胜防，怪不得他总是赤手空拳与人对战，毕竟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坚不可摧，包括这看似柔软的头发。

“我不喜欢这个能力。”见尤安半天没说话，夜时寒开始不自信起来，“下人们说我出生的时候，浑身都缠了一层黝黑发亮的头发，像个小怪物。”

他停了下儿，才问，“这样……是不是很恶心？”

“没有。”尤安给他通开打结的发丝，说道，“每个人的出生都是被祝福的，你只是比别人与众不同了一点儿，没必要因为异样的眼光而自卑，你这头发我就很喜欢，不然我也不会碰，对不对？”

最后一句，他甚至破天荒地用了哄孩子的语调。

夜时寒静静听完，过了一会儿，耳朵就红了，埋在水下的手指搅在一起，他咬着下嘴唇，声音颇有些小心翼翼，“你说的是真的？你很喜欢我的头发？”

“喜欢。”

夜时寒这次耳朵外加脸颊全红了，抿着嘴巴忍笑，显然是高兴坏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喜欢他。

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夜时寒对这种感觉很新奇。

但是却喜欢极了。

出了温泉池，尤安拿了一个超大的布巾把夜时寒洗干净的长发都包起来，在他脑袋上面裹成了个大鼓包。

他让夜时寒自己抱着大鼓包往回走，夜时寒生怕布巾散开，走的跌跌撞撞，特别好笑。

用风系术法给夜时寒吹干头发，尤安用发带给他扎好马尾，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摇身一变，终于成了个模样俊俏可爱的小童子，看起来又乖又干净。

尤安注意到夜时寒的院子里有棵干枯发黑的大树，心思动了动，便知道了这定是因为夜时寒体外萦绕的这些瘴气所致。

虽然不知道资料库里一笔带过的夜时寒把自己关在落阴宫多年才控制住瘴气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但他既然来了，就得做些什么事。

就让他来教夜时寒怎么控制瘴气吧。

他把夜时寒拉过来，手指抵着他的额头，与他道，“我要探查你瘴气的来源，你不要『乱』动。”

夜时寒点点头，他相信眼前的人不会害他。

尤安将精神力侵入夜时寒的身体，发现夜时寒的经脉上竟然缠绕着紫『色』的类似于灵根的东西，而瘴气便是自那上面逸散出来，又跑出身体外的。

资料库里说妖族和魔族没有灵根，但他们会传承种族特殊的能力，比如黑龙族便能驾驭水火，蛇族能分泌蛇毒，这正是因为这是他们种族天生的本领。

可夜时寒这紫『色』瘴气却类似于仙修的灵根，攀附在经脉之上，能够释放而出，伤人伤物。

不过这倒也好，会更方便控制些。

心里已经有了办法，尤安收回精神力。

竖起食指，一簇火苗在指尖跳跃，他对夜时寒说，“你的瘴气就相当于我的这簇火苗，我的火苗是借助灵……”

说到这儿，他想到自己现在用的是原来的身体，并没有什么灵根，靠的是他对魔法的理解。

迟疑了下，他还是打算用修真大陆的方法来讲解给夜时寒听。

“借助灵根和真气，辅助以神魂的控制，精准地收放自如。”

说着，火苗消失，又从中指冒出来，再次消失，又从无名指冒出，接着，这些火苗像是在尤安手上跳起了舞，穿梭在他手指间，顺畅地游走，看的夜时寒眼睛都亮了。

“你的瘴气也一样，你现在缺少的是神魂对瘴气的控制，只要锻炼神魂，与真气、灵根配合，很快就能解决问题。”

尤安所说的神魂，便是精神力的运用，他是这方面的行家，接下来的数月时间，他便训练着夜时寒如何去将神魂的控制运用到修炼当中，也和夜时寒交了几次手，次次都打得小孩儿哇哇大叫。

夜时寒甚至没有一次能靠近他身前五米距离。

这次他算是信了尤安说自己伤不了他的话，这样的人要真想杀了自己，他连反抗都做不到。

不过这却变相地激励着他努力修炼起来。

以前他并不喜欢修炼，也不想变强，他觉得那样会让人们更害怕他，更没有人会喜欢他。

但是现在他无比想变强，他要变得比眼前这个男人更加强大，他要站在尤安身边，甚至有一天可以说出不用对方保护，而是让自己来保护他。

通过长时间的训练，夜时寒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这天尤安带回来一只小鸟，手掌那么大，鼓励夜时寒，“你来『摸』『摸』它。”

他知道夜时寒从记事起触碰到的小动物没有一个能活下来，这孩子却又是个喜欢小动物的，所以现在他看差不多了，就打算叫夜时寒试试。

夜时寒还有些胆怯，“我真的可以『摸』它吗？它会不会死掉？”

“不会。”尤安将鸟儿放到地上，给它撒了食物，这鸟不认生，兀自啄着吃，“只要你控制好，它不会出事。”

“好吧，我、我试试。”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靠近鸟儿，手指触上那柔软的羽『毛』，见真的没有事，一双眸子渐渐亮起来，仿佛落满了星子。

他能感觉到那层羽『毛』下覆盖着的暖暖温度和浅浅心跳，那么美好。

他心情激动着，又轻轻戳了下鸟儿，却蓦地发现鸟儿方才被他触碰到的地方黑了一块，顿时紧张起来，心绪一不稳定，那瘴气自动跑出体外。

“小寒，停下！”尤安心道不好，想阻拦，可已经晚了。

突然逸散的瘴气彻底充斥了整座寝宫，鸟儿僵直着身体倒在了地上，眼睛还睁着，却已经失去了生机。

小孩儿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和所犯下的错误。

他又戳了下鸟儿的身体，见它真的不动了，眼泪哗就落下来了。

豆子大小的泪珠滚落，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掉到鸟儿的羽『毛』上，夜时寒终究忍不住委屈地哭起来。

他哭的肩膀都在颤，显然伤心至极了。

尤安能理解，毕竟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这是他的错，他太早叫这孩子接触活物了。

他蹲到夜时寒身边，对他劝，“你哭什么啊，不就是死了只鸟吗？来，我帮你复活它。”

他说的自信满满，倒也唬住了夜时寒。

小孩儿抽噎着，泪眼婆娑地看向他。

只见尤安以鸟儿为阵眼，将瘦长苍白的手指咬破，用鲜血在尸体下刻画出一个奇怪的法阵，只见光芒一闪，那鸟儿竟真的煽动翅膀，再次飞了起来。

鸟儿绕着夜时寒飞了一圈之后落回尤安的掌心上。

他对夜时寒笑了笑，道，“你看，这不就活了？”

夜时寒张了张嘴，瞪着大眼睛，收敛了瘴气，一眨不眨地盯着鸟儿看，脸上写满了惊讶。

“怎么可能？”他惊叫起来，“真的活了！”

见他不哭了，尤安松了口气。

他只是将鸟儿变成死灵生物了，虽然还能动，但已经没了心跳，不过好歹能骗过夜时寒。

他伸手『揉』了『揉』夜时寒的头发，说道，“好了，别伤心了，继续努力，总有一天能控制好……”

说到这儿，他突然顿住，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手变透明了……

“怎么回事？尤安，尤安！”夜时寒也发现了尤安的不对劲儿，他伸出手去触碰尤安的身体，却穿透而过，试了几次之后只见着尤安变得越来越透明，他却连对方的衣角都触不到。

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夜时寒茫然无措，焦急地喊，“尤安，你别吓我！”

尤安说不了话，他消失的前一刻，看到小孩儿跪坐在自己消失的地方不住地喊他的名字，问他在哪里，问他怎么不回答自，甚至他还以为是自己让尤安生气了，所以尤安走了，他求尤安不要走，哭的极伤心。

场景再次变化，他站在一个山洞外，背后是成片的密林，高大的古树有两人环抱一样粗壮，气候湿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甜味儿。

尤安察觉到手里有东西，他摊开掌心，见那是一小片淡紫『色』的晶石碎片，在阳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

精神力侵入其中，他竟看到了自己和夜时寒相处的点点滴滴……

难道这就是夜时寒的灵魂碎片？

他当真进入了夜时寒的灵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