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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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时寒很快换好了原主的衣服，一件绀青『色』的素袍，交叉襟，『露』出包着纱布的脖子，倒是遮住了破碎的锁骨。
少年的头发很长，一直垂到小腿，披散在身上，柔顺且乌黑，『摸』上去像上好的绸缎一样，光线下有很好的光泽。
尤安招呼他过来，『摸』着他这头发，心里还是挺疑『惑』的。
亡灵生物中没几个类别是长『毛』的，即使有『毛』的，也是枯燥粗糙的质感，并且特别稀疏。
也许是修真大陆特殊，也许是夜时寒这个人特殊，反正他从夜时寒身上看到了复活实验成功的希望。
“总披散着也不是个事。”尤安让夜时寒转过身，背对着他，自己则开始在资料库里搜索有关束发的教程。
结果搜了半天，也没学会，最后还是只得草草给他扎了个和自己一样的马尾，把一头柔顺光滑的乌发给弄的『乱』七八糟。
“你虽然看起来小，其实已经是个可以自己梳头的成熟大人了。”他的手按在夜时寒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我就给你梳这一次，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绑，知道吗？”
夜时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的眸子很空，但是注视尤安的时候显得特别认真。
“把你之前穿的衣服收拾起来放到衣柜里。”尤安指挥着夜时寒做事，等他做完之后拍了拍自己的床铺，“过来坐。”
夜时寒屁股挨着床边，双手放在双腿上，坐姿十分乖巧。
“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尤安需要对这个总是给他惊喜的实验体做一个简单的调查。
“嗯。”少年点点头。
“说一遍自己的名字。”
“夜…时…寒。”尸体上的伤口无法恢复，除非尤安对他用大型诅咒，但那需要消耗太多魔力，至少现在不行。
所以夜时寒的每一句话都是从受损严重的声带里生生挤出来的，听起来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断断续续地工作，摩擦出来的声音很难听。
尤安并不在意他的声音，继续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夜时寒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秦…玉…山，伏…魔…阵，他们…都、都…想让我…死。”
尤安敏锐地发觉夜时寒说话的时候，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往里蜷缩，尖长的黑『色』指甲勾划着衣袍，整个人的气势缓慢发生了变化。
凛冽的杀意和难掩的仇恨自他眸中一闪而过，眸子深处的紫『色』如『潮』水般前涌，竟一时亮的吓人。
不过这变化只是稍纵即逝，再加上他垂着头，尤安并未看清，只当这段记忆对他确实影响很大。
“他们都想让你死，哎……”尤安倚着床柱，叹了口气，“听你这么一说，你和我还挺像的。”
尤安被教廷宣布无罪释放之后便进入了魔法学院学习正统魔法，他天赋高，又很有自己的想法，在保持全系魔法科科优秀的前提下，他终归是偷偷地学习了被教廷禁止的黑暗系和亡灵系魔法。
他喜欢不断进步的自己，也喜欢接受新的挑战。
可这偏偏就是光明教皇所不能理解的，在尤安将手伸向这些人眼中的“恶”的时候，他就被划分为了教廷的敌人，之后迎接他的便是长达数十年的通缉和追杀。
想到这儿，他瞅着眼前的夜时寒，便又多出了几分亲近感，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夜时寒的发顶。
夜时寒身体一僵，抬头去看尤安的表情，看到对方柔和的神『色』，心中突然升腾出一种奇异的情绪，酸酸胀胀。
身体的记忆告诉他，似乎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
但这种行为却让他感觉到了舒适和亲近。
“主人是…一个……”于是，夜时寒努力开合着唇瓣，主动对尤安说：“好…人。”
结果他这话刚说完，就见眼前这长得比女孩子都漂亮的少年先是一愣，继而笑起来，笑的肩膀都在抖。
半晌，尤安才抖着唇对夜时寒说，“小寒，你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人。”
*
归一宗的内外门都设有食堂，到固定时间，弟子需自行到食堂用餐，也可打了饭带回自己的住处吃。
今天尤安实在累得不行，便叫夜时寒到院子里给他摘了几个番茄，吃了就睡。
连着四天没睡好觉，没吃好饭，还吐血，如今解决了挖出夜时寒这件大事，尤安心里绷着的弦一松，夜半就发起了高烧。
身上很热，尤安却感觉很冷，他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实，依旧冻得直打摆子。
最后他实在烧的睡不着，想要开口叫夜时寒，却突然发现自己身处的空间，发生了些细微的扭曲。
一股极强大的威压自四面八方涌向尤安，将他刚坐起的身子又强行压回了床板上。
冷汗布满前额，尤安被这股冲击力推倒，撞到后背，不禁咳嗽了几声。
他往侧边看去，发现自己身处的这张床仿佛和房间里的所有物什都隔离开来，应该是有人在眨眼间就布下了极强的结界，只为了不让外界察觉这里发生的一切。
是谁？
尤安的脑袋本就被高烧烧的有些昏沉，如今思考起来，更加费劲。
原主的仇家？
不可能。
这时候的原主只是归一宗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还和木家断绝了关系，即便有人和木家有仇也不会来找上他。
还有这恐怖的能力，尤安大略猜测此人的精神力或者说在这个世界称为神识的东西，和自己不相上下。
到底是谁？
正想着，一道素白的身影映入眼帘，尤安眯起眼睛去看，却不想还未等他看清，一块黑『色』绸布便被盖在了他的双眼之上。
眼前一片黑暗。
他想说话，却被那股极强的威压压制地连呼吸都困难。
他的身体很虚弱，如果现在运转精神力和这强大的人拼命，那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因为他清楚，这里的人如果神识达到了他的精神力级别，那他自身的身体素质只会更强，好比夜时寒，就那副身体，用高阶兵器都划不破一个口子。
他又怎么能只依靠精神力赢过眼前的人。
手腕被那人捉着，热烫的体温碰触到对方温凉的皮肤，并不难受。
“你发烧了。”那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刻意修饰过，很模糊，让尤安分辨不清。
但能感觉出来这是个男人。
片刻，唇上一凉，却是那人将一枚『药』丸抵在尤安的唇珠上，命令道，“吞下去。”
尤安不清楚这是什么，自然不想吃，只咬紧了牙关抵抗。
他的左手已然在偷偷运转真气，一缕橙红的火焰悄悄在他掌心流窜。
男人皱了眉，直接捏住了他的两腮，强迫他吞了『药』丸，才又说道。
“这次来，只是想再借一些你的血，你莫要抵抗。”
再？
尤安抓住了重点。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
还有血？
原主的血怎么了？
不等他混沌的脑子思考清楚，腕上一痛，接着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表面往下流淌，那种血管被切开，血『液』不住向外流的冰冷实感，让尤安的心头颤了颤。
这种任人宰割的感觉令他恼火……
吞入腹中的不明『药』丸好像起了效果，身体热度在下降，大脑逐渐清醒，却更让尤安感受到了那份屈辱。
约莫放了半碗血，男人看差不多了，刚拿出『药』瓶，要为尤安止血，不想空间陡然一松，下一瞬尤安的左手已然抬起了个弧度，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瞬发火系魔法，男人虽及时止住了火势，半个袖子却已经被烧掉，没有用真气护体的皮肤上也多出了五根发红的手指印。
“你怎么能使用术法？”男人的声音终于有了丝不稳。
尤安呛出口血，周身再次被威压压得死死的，虽然黑布未曾从脸上拿去，但他至少给自己出了口恶气，心里也痛快了不少。
“你若想知道。”男人这次没限制他说话，尤安便道，“就先告诉我你是谁。”
“我们有来有往，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男人陷入了沉默。
尤安还等着他回答的时候，男人设下的结界突然被外界一股接一股的强大力量击打的砰砰作响，眼见就要碎裂。
男人脸『色』一变，赶忙隐去身形，匆匆离开了尤安的住处。
结界最终被击碎，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瞬，尤安脸上的黑布被人拿开，视线所及是夜时寒的脸。
“主…人。”少年先是一愣，目光在转向尤安渗着血的手腕时，猛地一顿，纱布遮掩下的喉咙在轻轻颤动，好像知道这血『液』的滋味儿一样，带起了心底里最深的渴望。
夜时寒执起他的手，眼眸里不明显的深紫『色』逐渐代替黑『色』，像是给死寂的夜注入了光，浓郁的紫『色』，艳丽到了诡异的程度。
“您的…血……”
他似最虔诚的信徒，捧着尤安还在流血的手腕，尖长的指甲划过伤口，最后低头，将唇缓缓印了上去。
冰凉的舌尖滚过渗血的嫩肉，卷走血珠后又轻轻地吮吸了两下，这一瞬间，尤安从夜时寒的脸上看到了餍足的表情。
少年眼尾的红妆更深了一层，印在青白的脸上，配上他那副眯着眼睛享受的表情，让尤安想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蛊『惑』男人的女恶魔。
“放手。”他冷冷命令道。
夜时寒如梦方醒，眸中紫『色』褪去，又变回了单纯的空寂。
他连忙放手，退到一边，垂着头，两只手略有些局促地抓紧了自己的袍脚。
像个做错事情等着挨骂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