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旧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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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封珏让风瑾洗去了药膏,给他上了粉底,要见封家的人,当然不能狼狈地去见,必须要光彩照人地见。如今看来,封珏的考虑并不多余,全家人列阵等着他,可不全都是为了欢迎他回来的,怕是有不少为了看他笑话的。见自己家人都需要戴着面具,可见以前封瑾活得有多累。
果然,在场的人全都密切关注着风瑾,尤其是关注他对沈熠融的态度。风瑾很平静地和所有人打了招呼,看向沈熠融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扫过了,并没有多作半秒的停留,神色相当平静,就仿佛不认识沈熠融似的。
看热闹的人内心都忍不住狂呼:这就完了?完全没有反应?当初解除婚约的时候,封瑾可是闹了许久,又是绝食,又是自杀的,最后实在是没脸了,才跑到云海乡下躲起来。他们原以为,按照封瑾的脾气,他病好了绝对是要趾高气扬向沈熠融讨回场子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平静收场,让他们犹觉不过瘾。
沈熠融本来也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风瑾的所有反应,比如很得意地向他邀功,或者红着眼倔强地不理自己,或者言辞尖锐地羞辱他一番,但都没想过会是被无视,一时间竟莫名有些失落。
沈熠融见山不来就他,便去就山,主动过来打招呼:“小瑾,好久不见!”语气亲昵,还朝他伸出了白皙温润细腻修长的手掌。
客观来讲,沈熠融长得一表人才,身材修长挺拔,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皮肤白皙,五官出众,显得温文俊俏,是一位翩翩君子,加之又很有能力,确实算得上是人中龙凤。风瑾没跟他握手,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身坐到成君昊旁边。
沈熠融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以前他不用对风瑾和颜悦色,只要一出现,他就会巴巴地跑上来粘在他身边,主动跟他说这个说那个,如今却如此冷淡疏离,是真对自己失望透顶了,还是要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挑了挑眉,多了一丝兴味。
周围的人也都露出会心的笑容,风瑾会有这种反应,似乎也不算完全出乎人的预料,不拿乔就不是封瑾了,不过这也就是他的手段,最后还是会向沈熠融妥协。
成君昊坐在轮椅上,冷眼旁观着周围人的反应,他虽然是个残疾人,但没人敢轻视他,封家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他凑到风瑾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那小白脸就是你心上人?”
风瑾头也不回:“不是。”
成君昊呲牙笑:“别不好意思嘛。我看那小白脸长得确实挺不错的,听说还很有能力,是沈家下一任的当家人。”
“那跟我什么关系?你怎么那么无聊?”风瑾很无语,周围人的眼光也就算了,怎么他也那么八卦啊。
成君昊无辜地眨眨眼:“你要同情一下我们残疾人,行动不便,有聊的事做不了,只能关注这些无聊的事了。”
风瑾发现这家伙又开始示弱了,这也太会利用人性的弱点了。
成君昊又压低了声音说:“那个斯文败类又在偷看你。”
风瑾抬起头,果然对上了沈熠融的视线,对方朝他温润一笑,风瑾面无表情大大方方地移开目光,心想,尽管成君昊老给人起外号这不太好,但其实起得还挺贴切的。
封孝儒很乐见沈熠融会主动来找风瑾,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过成家的小孙子也不错,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成家的背景比沈家的更可靠。他见儿孙都到齐了,便招呼管家开饭。
入座的时候,沈熠融抢在封珏落座之前坐到了风瑾旁边:“不介意我坐这边吧?”
风瑾还没说话,封珏就硬邦邦地说:“我介意,这是我的位子。”
沈熠融只是回头对身后的封珏笑了笑,并没有让开的意思,而是拉开旁边的椅子:“那请你坐这儿好吗?”
封珏铁青着脸,气呼呼地拉开椅子坐在了沈熠融旁边。
沈熠融侧过脸对风瑾说:“今天我是特意来跟你道谢的,谢谢你救了我爷爷。”
风瑾说:“不是我,是医生救了他。”
沈熠融点头:“我知道,但爷爷要是没有你的急救,他肯定没有现在这样健康。你现在太令人意外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有这样的进步,我替你感到高兴。”他语气中充满了赞赏。
风瑾对记忆里的沈熠融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他对封瑾从来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看封瑾就像看一个玩具一样,封瑾做的事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他的认可,为他做的一切也从没得到过感谢,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似的。上赶着不是买卖,封瑾错得最离谱的就是太放低自己的身段了。
成君昊说:“小瑾,我想喝茶,帮我倒点儿。我说沈先生,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想必沈先生也不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对吧?”
沈熠融看风瑾给成君昊倒了茶,倒完之后并没有像从前那样为他也倒上一杯,而是直接将茶壶放下了,半点犹豫都没有,他看着慢条斯理喝茶的成君昊,说:“成先生应该也听过一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们都该向前看。”
封珏在一旁听得特别想泼沈熠融一壶热茶,这家伙太不要脸了吧,当初是怎么伤她弟弟的,现在居然好意思说这话,她毫不客气地说:“对,你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沈熠融听见这话,非常有风度地笑了笑:“过去的我们都过去了,未来的我们有什么可能谁也不知道。我希望以后还能跟小瑾继续做朋友。”
风瑾扭头看着他,眼神坦荡,半点涟漪都没有:“抱歉,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身无长物,并没有任何值得沈先生筹谋的,这个朋友不交也罢。”
成君昊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放下茶杯,给风瑾夹了一块鱼肉放在碗里:“吃饭吧,食不言寝不语,吃饭说话当心消化不良。”其实他们从来都没遵循过这个古训,但不妨这个时候拿来当挡箭牌。
风瑾笑了笑,开始吃饭。
沈熠融失神了片刻,从前他认为风瑾是个没有灵魂的花瓶,花瓶再好看也仅仅是个花瓶而已,看多了也会腻味。如今他却意识到,当花瓶不仅仅是个空瓶子的时候,想再欣赏都不见得会有机会了。他会因为这个损失后悔吗?
一桌子竖起耳朵听八卦的人纷纷以眼神交流,有情况,封小五踹掉沈熠融勾搭上成君昊了。这边小儿辈的桌上吃得安安静静,倒是长辈那桌高谈阔论,就没有安静过。
这顿饭风瑾食不知味,因为旁边坐了个影响人胃口的人。吃完饭,封晟两口子拉着风瑾姐弟和成君昊到一个小客厅里去聊天,刚坐下,封晟就迫不及待地问风瑾:“小五,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救沈老爷子的,是用中医的办法对吧,扎银针只有中医才会。”
封晟是在结婚第二天才得知风瑾在他的婚礼上救人的事的,当时他的反应不是有人在他婚礼上病倒觉得晦气,而是直呼遗憾,遗憾自己没有亲眼目睹风瑾救人的过程。封家这一辈的子弟中,封晟可以算得上是个医痴,在医术上精益求精。
风瑾看着激动的大哥,说:“就是中医。”他将自己当时救人的过程说了一遍。
封晟拍着大腿说:“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光靠脉象就能得知具体的病症,真是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学的?也教教我吧。”
风瑾说:“光靠脉象是不够的,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从观气色、听声音、问症状、切脉等几个方面综合判断。我有幸认识了一个中医师父,是师父教我的,不过他老人家已经仙去了。”
“真是遗憾啊,要是能见见你师父就好了。”封晟摇头惋惜,“我爸说你的病也是自己治好的,真是太神奇了。”
风瑾说:“我自己的病还没有全好,还在治疗中。”
“那也很厉害了,想当初多少名医束手无策。小五,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回来上学吗?”
风瑾说:“我的课已经修完了,只有见习和实习的学分还没有。”
“那就是要去医院实习了?在上京的医院实习吗?”封晟问。
风瑾摇头:“我想回云海。”
封晟面上一喜:“那就去云海实习,我正好要去云海上班。”
封珏十分惊讶道:“大哥,你为什么要去云海?”大哥应该是封家的接班人,按照规矩,接班人应该都是在上京培养的,断没有放到外地去工作的道理,这说明家族内部有大变故。
封晟说:“我跟爷爷和四叔的理念不合,在这边施展不开拳脚,还是找个清静的地方做自己喜欢的事算了。云海不比上京差,天高皇帝远,自在。”
封珏意识到什么:“是不是四叔和老四的关系?爷爷也太偏心了!”爷爷素来偏爱小儿子,下一任董事长看样子是要传到四叔手里了,以后当家多半也就是四叔那一房了。
封晟不置可否,说:“其实还好,我比较喜欢给病人看病,去云海可以专心做研究,不必考虑其他的东西。咱们家这些年都把心思放在经营上,谁都没把心思放在科研上,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医院还是要医疗水平高,科研出成果,这才是立足之本。别的事就都让他们去管吧。”
风瑾虽然不太清楚家族内部的种种关系,但从堂哥的话里听出了一些内幕和无奈,这个大家族看来并不怎么和睦呢,大家都是各怀心思,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成君昊说:“人各有志,做自己喜欢的事没什么不好。封晟去云海的话,正好可以照顾点风瑾。”
“那是自然,小五以后就由我罩着了。”封晟笑着说。
封珏却不那么乐观,大伯和父亲是亲兄弟,姑姑和四叔是爷爷的第二任妻子所生,异母兄弟本来就存在着隔阂,而且爷爷明显也偏袒姑姑和四叔。大伯能力有限,一直都不被爷爷看重,她父亲有能力,却又不听从家族摆布,大哥本来是长房长孙,也有能力,如果能当家,双方还能够平衡,如今大哥都要出走,那他们在封家的地位确实就无足轻重了。不过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她看看一直没说话的大嫂贺思誉,说:“那大嫂呢?”
贺思誉说:“我跟着你大哥去云海,我们家在云海有分公司。”
封晟拍拍妻子的手:“我们以后估计就会在云海定居了。三妹你若是想来云海也可以,云海的气候环境比上京也好一些。”
封珏无奈地笑笑:“再说吧。那小五你就去云海的医院,有大哥照顾你,我也放心。”
风瑾却问:“云海有中医院吗?我想去中医院实习。”
封晟说:“现在没有专门的中医院了。云海生民医院有中西医科,我现在对中医比较感兴趣,到时候专攻中西医,你就来中西医科实习好了。”
封珏非常意外:“大哥你不是骨科吗?你要改中西医?”
封晟说:“我本来学的也是中西医,不过工作之后偏重西医了。我们医院有个正骨很厉害的中西医,他有点家学渊源,据说以前祖上就是专门正骨的,他可以不做手术就能治骨折。听说他家祖上的正骨师连粉碎性骨折都能治,只要捏一捏,再上个夹板就能把碎掉的骨头给矫正到位。我在想,我这辈子要是能学到这个水平,真是死而无憾了。所以我打算以后改攻中西医。”
封珏闻言忍不住笑:“要真是那样,医院还赚什么钱啊。”现在哪家医院不是靠手术赚钱的,大哥这是将财神爷往外推,难怪和爷爷四叔的理念不合。
封晟摇头:“你这观点就是错的,开医院和做医生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减轻病人的痛苦,而是自己的经济效益,这医德就有亏了,所以医术永远也到达不了巅峰。”
贺思誉抬起手摩挲着丈夫的膝盖,笑着说:“你们大哥是个典型的理想主义。”
成君昊说:“理想主义也没什么不好。”说着看了看风瑾,要说理想主义,这家伙恐怕比封晟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瑾说:“我倒是很赞同大哥的说法,行医救人当然是用最简单有效最经济的办法。想要发财,我觉得就不必做医生这一行,这世上赚钱的门路多的是。”
成君昊闻言笑了起来,果然如他想的一样吧。
封晟抬手拍拍风瑾的肩:“咱们小五病了一场后,不仅医术提高了,思想觉悟也提高了。以后咱哥俩一起混了。”
“好。”风瑾也知道独木难成林,自己单枪匹马的不好开干,要是能把大哥拉到一个战壕里来,事情想必能容易许多。
封晟说:“以后请小五多多指教了,虽然我入行早些年头,但是中医还只能算个新人,以后咱们哥俩多切磋切磋。”
“好,咱们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大哥懂西医,他懂中医,正好可以互补,互相学习。
风瑾今晚聊得很开心,因为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聊完之后,风瑾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一些东西,爷爷让他在家里留宿,被他拒绝了,他已经完全没法忍受这个家了,以后估计回封家的机会就更少了。正在收东西,突然听见敲门声,便问:“谁啊?”
“我。”
声音有点模糊,风瑾一下子没听出来是谁,以为是封晟,便说:“大哥吗?进来吧。”
结果推门进来的居然是沈熠融,他看见被翻得有点凌乱的房间:“你今晚上不在家里住?”
“不,我马上就走。沈先生你还没走?”沈熠融居然还没走,他以为他早就走了。
“没有,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跟你单独聊聊。”沈熠融走近了一点。
风瑾头也不抬地往箱子里塞东西:“没什么好聊的。”
沈熠融站着沉默了片刻:“我觉得你应该在等我一个道歉,抱歉,我不该在你最困难的时候跟你解除婚约,这对你的打击应该非常大。”
风瑾听到这里无法平静了,他替封瑾感到愤怒和不值,但还是咬着牙说:“从来都是落井下石和锦上添花最容易,你不过是做了普通人都会做的选择。”
沈熠融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时光倒流,我想我还是会解除婚约的,不过我想应该会更早一点,至少在你生病之前。”
“那我应该更早一点感谢你解除了婚约。”风瑾冷冷地说。
“小瑾,我发现你真的变了很多,不仅是性格,还有想法,都成熟了很多。如果你早一点做出改变多好,那时候我总叫你做点有意义的事,你从来都不听。如果是解除婚约让你发生这种转变,我觉得还是很值得的。”沈熠融说。
风瑾听到这里,几乎有点怒不可遏,想将手里的箱子砸死他,他知不知道所谓的转变,是拿封瑾的命去换来的!如果封瑾能活着,哪怕自己魂飞魄散也无所谓,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命。
沈熠融没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说:“我还是那个意思,咱们现在虽然没有了婚约,但我还是希望咱们能够做朋友,可以重新认识彼此。”
风瑾咬牙切齿地说:“不可能!”谁给他那个自信,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围绕他打转的,他想怎样就怎样。
沈熠融说:“你还是恨我。”他的语气有些轻松,他觉得风瑾恨他,说明他对他而言不是个无所谓的人。
风瑾才不恨他,他把他当一个毫无干系的路人:“你想多了,你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好了。以后我跟你永无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对。”沈熠融不死心地说。
风瑾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接通,成君昊的身影出现在空气里:“上去那么久还没收拾好,东西很多吗?快点,等你回家呢。”
风瑾说:“就快就好了,等一下。”他加快了收东西的速度。
成君昊瞥见沈熠融的身影:“哟,沈先生,这么晚了还跑我们家小瑾房间干吗呢?孤男寡男的,不太合适吧?”
沈熠融本来在风瑾这里吃了瘪,现在听成君昊的语气,似乎跟风瑾关系异常密切,心里更郁闷了,便忍不住问:“成先生跟小瑾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这恐怕不需要向你汇报吧,我知道你现在跟小瑾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也不对,是前未婚夫。”成君昊故意强调了这个前字,“所以你没有资格过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成君昊也挺郁闷的,他是坐轮椅出来的,没带拐杖在手边,看着沈熠融上了楼,他却上不去,怕风瑾受委屈,只好打电话上来跟沈熠融打嘴仗。
沈熠融被噎得一股浊气憋在胸腔里,吞吐不得。
成君昊又说:“沈先生不愧是干大事的人,最擅长审时度势,取舍自如,永远都懂得与时俱进,这种胸襟实在令人佩服呀。”
沈熠融老脸一红,成君昊这是在讽刺他之前抛弃风瑾,现在又来重修旧好。
风瑾听着成君昊的话,一句话也没有,他重重地将箱子合起来,拖着箱子往外走,急于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
沈熠融想要帮他的忙,被风瑾拒绝了。成君昊在楼下等着他,看见沈熠融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便笑嘻嘻地说:“叙完旧了吗?没叙完也没办法继续叙了,我们家小瑾晚上睡得早,这会儿该回去睡觉了。拜拜了,沈先生,回去做个好梦!”
沈熠融脸色有点不好看,风瑾自己家不住,和成君昊住在一起,这明摆着他们的关系就非同一般了,他对风瑾说:“小瑾,你还年轻,人生有无数种可能,我希望你不要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做任何重大的决定,还是要冷静思考,以免将来会后悔。”
风瑾回头说:“这是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走吧,我们回去了。”说着将箱子交给成君昊,自己推着他朝外走去。
上了车,成君昊说:“那个斯文败类是想吃回头草吧,你可千万别在同样的地方摔第二次,那家伙靠不住。”
“我有那么傻吗?”风瑾明白他所指。
成君昊扭头打量他:“没准。”
风瑾不服气地推他:“你才傻呢。赶紧买票,明天就回家。”
“好。”成君昊也发现风瑾在上京待得不自在,人都没在云海那么灵透了。
第二天,风瑾迫不及待地踏上了返程的列车,他实在不喜欢上京的氛围,还是那个散发着青草芬芳的小院子让他比较放松。
等他终于踏上小院的土地时,他才是真的彻底放松下来,感觉离开的这些日子就跟做梦一样不太真实,这熟悉的杂草丛生的小院才是他灵魂可以依托的地方。
风瑾在屋子里里外外都转了一圈,觉得哪哪都舒服,就是没有那只如影随形的小猫,忍不住问成君昊:“李杨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有点想云实了。”他们走之前,将云实托付给了李杨的女朋友喂养,但这次李杨没有跟着一起回来,说是还要在上京给成君昊办事。
成君昊说:“等过两天李杨回来了再叫他送过来吧。”
“具体是哪天啊,不知道云实还记不记得我。”本来养的时间就不长,他一去就是一个星期,云实还能认得他不。
“猫嘛,给点吃的就记起来了。”成君昊问,“我是不是该做针灸了?”
“急什么,吃了饭再做。可惜李杨没回来,我还有事求他帮忙呢。”
“什么事啊,我可以帮你。”成君昊听他一口一个李杨,心里不禁有些吃味。
风瑾瞥了一眼还在用助行器艰难挪动的残疾人:“你就省省吧。是你的通筋草快用完了,我想叫李杨去山上帮我挖,那些根埋得太深了,石头又硬,上次我和靖宇刨了一手水泡,才勉强挖出来两株。”
成君昊听说是为了自己找李杨,心里又舒坦了:“你要找劳力啊,这简单,我打个电话叫公司的人过来帮忙。”
风瑾听说是陌生人,摆摆手:“算了,还是我自己和靖宇去吧。”
“那怎么行!你为我这么费心又费力,我无以为报啊。”
“我又不图你报答,最好的报答就是赶紧好起来。”风瑾说。
成君昊说:“我认真想了想,我好了之后,除了以身相许,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的大恩大德。”
风瑾啐他一口:“滚蛋!谁让你以身相许了?你想许给我姐,那也要看她自己乐不乐意。”
成君昊闻言,心里狐疑,他以身相许的对象怎么又变成封珏了?他才不许给封珏呢,要许当然是他本人啊,难道自己表现得特别钢铁直男?
风瑾回来的第二天,就和陶靖宇一起去升云山采药了。陶靖宇一听他们回来了,兴奋得无以复加,他现在已经放暑假了,成天都在家里学习那本《中草药大全》,从头到尾已经翻完了一遍,正在进行第二轮巩固。有时候还会让妹妹靖云给他抽背,靖云是小学生,她要求严格得连一个助词都不能错。
采药的时候,陶靖宇说:“风叔叔,《中草药大全》我第二遍都快看完了,你再给我推荐一些书吧,我想办法买下来,多看一点书。”
风瑾说:“暂时不用买了,回头我借你几本书吧,你先看看,了解一下中医的原理。”
“好啊。”陶靖宇开心死了,风瑾教他学中医知识了。
他们这次在山上停留的时间比上次长,去的范围也比上次广,风瑾找到了好几味很有用的药材,回来的时候又是满载而归。当然,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挖了三株通筋草,风瑾心想,吃了这点药成君昊要是还不好,以后他就不来挖了,让那家伙自己爬山上来挖好了。
风瑾从家里拿了《黄帝内经》等中医典籍给陶靖宇,嘱咐他好好看,陶靖宇满心欢喜接过来,表示会在最短的时间看完,打开一看,傻眼了:“叔叔,这都是文言文,我看不太懂。”
风瑾愣了片刻,看不懂吗?他觉得十分简单啊,他翻了翻:“其实也不难的,多读一读就能懂了。”
“哦,好。”陶靖宇听他这么说,只好点头,他一向也不是容易服输的性格,愿意去挑战一下。
成君昊走过来,拿起陶靖宇手里的书翻了翻,然后笑了起来:“你让他看这个?他才上初二,刚学了点之乎者也,怎么看得懂这些,字是认得,但意思未必能理解。”
风瑾说:“是这样吗?应该有译本的,我给你上网找个靠谱的译本,你不能理解的可以来问我。”他觉得《黄帝内经》写得很浅显易懂,不过可能是现代人的行文习惯跟从前不同了,这些原本很简单的东西在他们看来确实是晦涩难懂了点。
“好,谢谢叔叔。”陶靖宇觉得自己终于要摸到治病的门道了,对新挑战跃跃欲试。
晚上成君昊趴在床上做按摩的时候,问风瑾:“你什么时候去实习?”
“还不知道。等大哥来了再说吧。”封晟去度蜜月了,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上班,正好他也不急着去实习,他的脸还没有完全康复,他不想顶着这张脸去上班,更不想每天都化了妆去上班,这样他的脸就没时间治疗了。
成君昊嘟囔:“你去实习了,我怎么办呢?”
“还是照样治啊。”
“你在医院实习,上班时间就不受你控制了吧,你也不能随意走啊,我去医院住院?可你是实习医生,也不能在医院给我扎针吧。”成君昊说。
风瑾皱起眉头,这确实都是问题:“等大哥来了再说,应该会有办法的。”
一个星期后,封晟两口子从上京来到了云海,到云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风瑾家做客。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傍晚,风瑾正在院子里翻晾晒的药材,他去山下的集市去买了几个大竹匾回来,正好用来晾药材,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药材混杂的气息。
贺思誉好奇地看着风瑾的花脸:“小五你脸上是什么?”
“哦,我的脸还没有全好,上着药呢。上次回去是化了妆的。”风瑾解释说。
封晟倒是不意外,他对院子里的一切感到很惊奇:“小五,你这晾的是什么?”
风瑾说:“药材。”
“这么多,你开诊所啊?”封晟惊讶地说。
风瑾笑笑:“不多啊。没开诊所,都是自己用的。”很多药材是他看到了觉得有用,就采下收集起来,其实也未必用得上,就怕用的时候没有。
封晟拿起几根黑漆漆的东西:“这是什么?”
“晒干的水蛭,破血、化瘀、通经的。”风瑾知道他想知道什么,便干脆都解释了。
封晟又一一问了不少,最后满脸羡慕:“难怪小五要在这里待着,真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太自在了。”
成君昊扶着助行器出来了,跟客人打招呼:“你们到了?”
封晟看着成君昊:“君昊怎么也在?”
“我一直都在,住在这里。”成君昊说。
封晟看看他,又看看风瑾,难道真是大家说的那样,风瑾现在跟成君昊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
风瑾放下药材,解释说:“他在我这里住了一个多月了,我帮他做针灸。不过这事儿你们最好还是当不知道吧,我还是个学生,没资格给人看病。”
封晟听完更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你在帮他治病,治腰?”成君昊的病他是早就知晓的,也清楚是怎么回事。
风瑾笑着说:“进屋吧,别站在外面说话。嫂子,进屋坐吧。”
陈姨正在厨房里忙着做饭,风瑾便自己烧水泡茶,一边给堂哥介绍成君昊的病情。成君昊提起自己的腿:“已经有一点知觉了,只是还不能用力,我现在每天都坚持锻炼,争取早日康复。”
封晟佩服得五体投地,五弟才多大啊,中医学的时间也不长吧,居然就这么厉害,治好了这么多疑难杂症,谁说中医没用呢,中医这用处不是大着呢么。
贺思誉有点难以置信:“中医真的这么神奇吗?”
成君昊说:“还真是。我一开始也不大信,那次我带着助理过来,助理不相信风瑾会治病,结果风瑾就直接对他说,你有肺病吧。把我助理给吓死了,因为他真有肺病,以前肺部被子弹穿透过。风瑾也没给他把脉,看看就知道了。不信你让风瑾给你看看。”
贺思誉跃跃欲试:“那我要试试,小五你帮我看看我哪儿不舒服。”
风瑾说:“嫂子你化了妆,我看不出你的脸色,给你把把脉吧。”
贺思誉伸出手来给他,风瑾把了两只手的脉,然后说:“嫂子每次月事来的时候,是不是都会肚子疼,而且量很大?你的颈椎也有点问题,偶尔会出现手脚麻痹的症状。”
贺思誉张圆了嘴,扭头抓住丈夫的胳膊,因为风瑾说的分毫不差,这些情况她甚至都没跟丈夫说过,风瑾自然是不可能提前知道的:“老公,小五好厉害,他真的全都说对了。”
封晟也十分羡慕风瑾的这个技能,因为就算是再厉害的西医,也需要通过咨询病人症状才能确诊病情,而绝大部分医生都需要通过各种仪器检测才能为病人确诊,离开各种化验单,医生是不敢开药的,当然,这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医疗事故,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加重了病人的负担呢。
也正是因为对医疗器械的越来越依赖,所以医疗界的话语权已经明显向医疗器械研发公司倾斜。这也是当初封家要和沈家联姻的原因,因为沈氏在医疗器械方面是业内翘楚。
风瑾笑了笑:“嫂子的问题都是小问题,很容易查。要调理也简单,颈椎多做做矫正运动,妇科病吃几副中药就可以了,我这里正好能配出药来,你要是信得过,我就给你抓几副药。”
“当然,一定要抓。嫂子还信不过你吗?”贺思誉笑得很开心,也是真相信风瑾的医术了。
风瑾当即就起身给贺思誉矫正颈椎,并给她做了艾灸。做完后,贺思誉扭着脖子说:“我感觉神清气爽,身体轻松多了。老公,小五真的好厉害,他还用去实习吗?我觉得都能直接当医生了。”
封晟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实习不是浪费时间么。”
“但是我必须要实习,否则我毕不了业,考不了医生资格证。”风瑾其实也很无奈。
封晟说:“这个事情我来想办法,我可以让你顺利做完实习,也能够直接给病人治病看病。”
风瑾将信将疑:“真的吗?”
“好歹是咱们自家的医院,这点事还是办得通的,交给我了。”封晟说。
风瑾又说:“我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去上班,我的脸现在还没完全康复,大概还需要一个星期。”
“那就先在家养病,等好了再去。”封晟说。
李杨是在封晟之后回的云海。从上京回来之后,就跟成君昊进了房间,关起门来汇报他这段时间调查的结果。
成君昊说:“有结果吗?”
李杨说:“也不算有结果,只是有怀疑的对象。我调查了封先生以前走得比较近的朋友,根据我们推测的方向,有三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说说。”
李杨说:“一个是他的大学室友,叫张显,张显是外地人,家境不太好,平时跟风瑾有一点小矛盾,他学习成绩非常优秀,经常帮导师做实验,有机会接触非常用药物;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叫关骏飞,家里是上京的政府官员,从美国留学回来的,目前在沈氏医药上班,从事医药研究,他能找到合适毒药的机会最多,但是具体动机不太明确;还有封家的老六封弢,他和风瑾一直关系不和,封弢喜欢的对象曾经追求过风瑾,两人曾经大打出手过。这几个人都值得怀疑。”
成君昊皱起眉头:“听起来似乎都有可疑点,还能进一步调查吗?”
李杨说:“我试图去找封先生以前的行踪,但他们年轻人很注重**,很多地方的摄像头都被屏蔽了,时间又过得太久,恐怕难以找出实际性的证据来。”
成君昊说:“既然这样,那就多留意一下这几个人以后的动向。”当然,最重要是还是保证风瑾的安全,这个就交给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