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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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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朝露哭笑不得:“怎的还有人参?”

“是我小妹绣的,她正在学医,觉得人参保长命,比长寿花管用。”朱莺不好意思。

姜朝露想起朱莺戴的手镯,一只莺一只鹊,她了然:“是了,你说过你有妹妹,还学医?真了不得。”

朱莺眼睛发亮,挺直腰杆道:“那是!我小妹朱鹊,十里八乡都说是天才,以后要当女华佗哩!”

一聊起小妹,朱莺就收不住口了,听得姜朝露哈欠连天。

接朱莺班的是乌梅,芷台好像咻的就闭了嘴。

乌梅静静的笑,为姜朝露存梅花上的雪水。

“都不在王城里了,无需讲究,山泉煮茶就挺好的。”姜朝露懒在红炉边,不想动。

但她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帮乌梅,毕竟乌梅越是不说话,她就越觉得对比鲜明。

“夫人是不是长胖了?”乌梅有些诧异的溜了一眼。

姜朝露挑挑眉:“……能不能开春了再说?这冰天雪地的,动不起来。”

顿了顿,姜朝露夺过存雪水的青瓷缸:“乌梅你歇着去,妾来!”

乌梅笑意愈浓,没阻止,在灶上备好了热汤,待姜朝露忙完了,她接了瓷缸过来,让姜朝露坐在铜镜前。

“妾的发髻乱了?”姜朝露抚了抚鬓。

“奴回乡的时候,学了外边时兴的式样,梳给夫人瞧。”乌梅打开桂花油。

青丝在指尖缭绕,不一会儿,姜朝露瞧着脑门顶新奇的发髻,好奇:“像条长虫!”

“就是叫灵蛇髻,城里正当风气儿,仕庶竞相梳挽呢。”乌梅放下竹篦。

姜朝露左瞅瞅右瞧瞧,甩甩脑袋,噗嗤一声笑出来。

乌梅下山后,上山的是阿保。

姜朝露请他帮忙,酿了几缸子酒。

要立春了,立春喝春酒,梨花莫问愁。

“奴酱点豆子,下酒喝,省得夫人喝醉,与养病无益。”阿保捞着酒糟。

“多做点让子沅稍去,她是个小酒鬼。”姜朝露坐在廊下筛豆子,晒着二月的太阳笑。

好酒知时节,春酿贵如金。

姜朝露像只猫儿,浑身的毛孔都晒开了,舒服到犯困。

再有一壶酒,一碟酱豆,三两亲朋满座,这日子值得喝醉。

果然是都过去了,春光烂漫,又是一年岁岁,岁岁故人新。

换阿保班的是奉娘。

姜朝露和她去逛了集市。

芷台走半爿山路,有小村庄,十天半月的赶个集,买堆并不缺的东西回来,姜朝露也乐在其中。

“这位贵女,瞧瞧新绣的香囊吧。”槐荫下的小贩吆喝,不过,是朝着奉娘。

奉娘哭笑不得:“就算兜售生意,也得长点眼不是,老身一把年纪了,哪门子俏姑娘!”

二人都戴着帷帽,白纱掩面,奉娘是宫里出来的,自带周正气度,故教穷乡僻壤的小贩眼拙了。

姜朝露笑得弯腰,伸手买了香囊:“算妾买了……买给奉娘,老来俏也不是不行啊。”

听前半句,奉娘松了口气,听后半句,奉娘更窘了:“夫人也来打趣老身!”

小村庄的集市不大,天高皇帝远,没人认得王城的来客,赶路的行色匆匆,住家的不识金银,有玩泥巴的小孩来扯姜朝露的衣裙。

“哇,花花的小鸟!”

是彩绣的鹧鸪。不算富贵的纹饰,在这儿却惹来一堆小孩,围着姜朝露瞧稀奇。

“下次逛集市得穿素点!”奉娘连忙拉了姜朝露走。

却没想一个男子挡在面前:“二位请了。小可欲往王城去,想向二位问个路,还望赐教。”

奉娘警戒的把姜朝露护在身后,僵脸:“奴们是住在山里的庶民,都没去过王城,贵人问错人了吧。”

姜朝露压了压帷帽,不动声色的打量。

男子二十有余,虽布衣芒履,但通身雅量不凡,衣侧佩玉,极品的羊脂玉,玉上雕紫藤,栩栩如生。

“彩绣丝织,可不是山里用得起的。”男子瞧了眼姜朝露的裙角。

“贵人乃吴客?”姜朝露反问。

这下轮到男子警戒了。

姜朝露笑笑,她见过雕紫藤的玉佩,在清平君钱蹊那里。

吴国,王室钱,钱家喜紫藤。

史料可以追溯的最早记录,是几百年前西周初年,某任家主钱幕,庭中遍植紫藤,一时成为时兴。

后来延续下来,紫藤成为钱家象征,钱家子弟在衣衫上绣紫藤,玉佩上雕紫藤,庭院里种紫藤,自诩为紫藤王朝。

而眼前的男子,要么是宗室公子,要么,就是钱家亲信,被赐佩紫藤。

“四座风香春几许,庭前十丈紫藤花(注1)。”姜朝露轻吟,语调多了善意,“久闻清平君大名,多了几分留意罢,贵人欲往王城,走这条路便是。”

男子警戒散去,揖手:“在下确实是吴客,远道而来,在山里迷了路,一点感谢,不成敬意。”

男子掏了银五铢出来,姜朝露想了想,收了,看着他上车远去,叹了口气。

“奉娘,怕是吴国出事了,清平君和子沅他们,不太平了。”

姜朝露没想到,这次偶遇,被她说中了。

钱蹊和程鱼来访时,朱莺正搭了梯子,把掉下来的雏燕捡回巢里去。

阳春三月,燕儿飞蝶儿舞,芷台的桃李云似的。

“清平君!子沅!”姜朝露从竹躺椅上起来,笑迎出来。

“我不在,你们真成绿林女侠了,瞧瞧,能翻天!”程鱼朝梯子上的朱莺努努嘴。

姜朝露执了她手,连声唤朱莺:“你快下来,快去把我们的东西启出来,省得有人要说我们白吃白住了!”

程鱼还没明白,就见得朱莺往外搬腊肉酒缸酱豆子,好好的山水仙居,被堆成了村头集市。

“抵房租了。”姜朝露唤二人的奴仆来搭手。

程鱼也没拒绝,一挥手:“好说好说!”

忙活完这厢,那厢春酒温好,春饼蒸好,几人落座说话,姜朝露的笑凝重起来。

“要回吴国一阵子?”姜朝露不舍的看了眼程鱼。

钱蹊面色有异:“王位更迭起纷争,身为宗室公子,义不容辞。”

“那要回去多久?什么时候能再见?局势严重么?”姜朝露忧心。

钱蹊眼眶下两圈黑,显然彻夜难眠,沉声:“少则一两月,多则一两年,事关王位,局势不是短时间安定得下来的。”

姜朝露更急:“既然是王位的纷争,腥风血雨,为什么子沅要跟着去,清平君您不是害她么……”

“是我自愿的!”程鱼打断,安抚姜朝露道,“既然你都知道是腥风血雨,我更要陪着先生了,先生是拗不过我,被我逼得没办法!”

姜朝露急火攻心,不管尊卑,直瞪钱蹊:“清平君既蛊得子沅跟了您,就得一根汗毛不少的,把她带回燕国来!”

钱蹊也不恼,微微加重语气:“好,君子一诺千金。”

注释

1.四座风香春几许,庭前十丈紫藤花:出自老舍《紫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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