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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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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真过不去这坎,就别怄着,作甚不能拿自己身子撒气。”魏沧不忍。

“为何要撒气?我做得越来越好了,归来兮,归来兮,她便回来得越快了。”魏凉笑。

宫里赐下的医官踏破了门槛。

“瞧出什么没?”魏沧拉了医官到旁边,指了指脑门。

医官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再踏入魏宅了。

这晚,秋风打窗。

苣静看着窗纸上映出的,听房嬷嬷毒瘤般的后脑勺,低语:“别勉强了吧,凉少爷。”

魏凉坐在榻边,机械的解着衣服,微愣:“勉强什么?”

苣静咬咬唇,忧心的瞧他:“您最近不太对劲,今晚做做样子就好了。”

魏凉也看了眼窗纸上映出的后脑勺,突然道:“如果没了我,你想怎么过?”

苣静悚然一惊,说不出话来。

魏凉不追问,自己回答:“你是野室,全仰赖自家男人,若是没了我,你的日子也生不如死。”

苣静想着魏凉连日里练习的招魂,心下明白大半,立时又酸又悲,红了眼眶。

“凉少爷,您的真心,奴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得到一点点么?”她忍着泪,试探的握住魏凉的手,“只要一点点,施舍也好,都好。”

魏凉抽出手来,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她:“你是忠烈之后,不要轻贱了自己。”

苣静凄凉的笑笑:“家不在了,国也不在了,奴曾经万念俱灰,直到被赐给凉少爷,奴才觉得,如果是您,余生或许没那么苦。”

魏凉沉默片刻,然后将自己长刀上的玉穗,取了来给她:“你进院这么久,我都没送过你东西,是不应该。”

刀,是武将的命。

苣静受宠若惊,就要跪下来拜谢。

魏凉扶起她,一字一顿:“我不能给你真心,但能给你庇佑,我答应过你的再无颠沛流离,君子一诺,说到做到,所以哪怕没了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苣静的泪静静滚落。

她猛地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魏家少房一脉,她想庇佑,如魏凉庇佑她。

这是她赌下的余生。

君子一诺,说到做到。

燕宫,铜雀。

姬照看着沉沉的夜色,毫无困意。

洞房花烛夜,灯下的美人羞红了笑。

空气里的热闹余波还未散,鲜红的爆竹壳子满地,红灯笼映亮十里红墙。

燕王,迎秦国庶公主为夫人,赐号:榴花。

取榴花多子多孙之意,秦和燕,都期盼新的公主,诞下两国联盟的血脉。

毕竟王后嬴姬受孕艰难,棋局中的人都没了耐心。

“你知道你为什么嫁过来么?因为你长姊生不出来孩子。”姬照灌了口酒,似笑非笑。

赢江攥着喜帕,声若蚊蝇:“江儿知道。但出嫁从夫,江儿愿侍奉王上……”

“你叫什么?江儿?哪个江?”姬照猝然打断。

赢江骇得不轻:“大江之江,父兄都唤我江儿,我母亲是在江畔的行宫生的我,故得名……”

姬照的神色急剧变化,看得赢江心惊胆战,她本来胆子就小,浑身都哆嗦起来,砰,某个布包从她怀里掉落。

布包散开,半块枣糕滚了出来。

“王,王上恕罪,我实在是饿了,偷偷藏的……”赢江慌忙去捡。

姬照俯下身来,抓住她的手。

“你喜欢吃枣糕?”他两眼异常的炽热。

赢江却脸都吓白了:“……还,还行……当时顺手拿的,反正江儿不讨厌……王,王上,江儿手疼……”

姬照猛地拦腰抱起赢江,抱她在椒殿里打旋儿,欣喜若狂:“江儿,是寡人的江儿,是寡人的!”

赢江只觉得一惊一乍的,魂儿都快飞了。

姬照把赢江放到榻上,又噔噔的跑出去,半晌跑回来,怀里抱了个尚在襁褓的奶娃娃。

是个女婴,被吵醒了,正在大哭。

“江儿你看,是兰公主,朝饮木兰之坠露兮,是我们的兰公主!”他耐心的安抚女婴。

赢江觉得这话的意思是说,自己身为仅次于王后的夫人,低阶妃眷的孩子也相当于自己的孩子。

“是,是我们的兰公主,公主不哭!”赢江逗了逗女婴。

顿了顿,她加了句:“王上还是快把公主抱回去吧,大半夜的,薄姬许是该喂奶了。”

姬照咯咯笑起来:“兰公主是我和江儿的孩子,哪里有薄姬?”

赢江一滞,想起燕宫传闻:薄姬生产没多久,就触犯了姬照,被白绫赐死了,至于触犯的理由,阖宫讳莫如深。

大婚之夜,赢江觉得冷。

冷到活人跟死人一样,尸骨俱凉。

连姬照将她按到榻上,如何温柔缱绻与她纠缠,她都暖和不起来。

“江儿,江儿……”燕国的王一遍遍的,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唤。

赢江看向榻顶鎏金的石榴雕花,多子多孙,像个诅咒。

立冬,王城雪霰撒盐。

姜朝露再一次碰到了姬照,不过没看见脸,只是他从她身边过,她知道是他。

燕王与榴花夫人新婚燕尔,燕国和秦国喜气洋洋。

因为今年雪下得早,天冷,王上携榴花夫人,还有兰公主,去南边暖和点的行宫过冬。

这日便是王驾行出王城,百姓无论仕庶,都要跪在街旁迎驾。

哪怕姜朝露已经躺榻上起不来了,都被朱莺五人架着,搬出木兰院,和乌泱泱的百姓跪在一起。

王驾的煊赫自不用细说,街两旁围了羽扇,其实百姓是看不到燕王的,只听见羽扇里车鸾驶过,兵卫走过,马蹄踏过,半个时辰都没过完。

姜朝露跪的头晕目眩,本就病重的身子撑不住,眼前一花,就往羽扇方向栽。

羽扇被扑倒,咚的,露出扇里的王驾。

“王驾经过,何人放肆!”兵卫的长戈刷地就逼到了鼻尖前。

“大人息怒,我家夫人病了,非是有意僭越!”朱莺五人扑过来,扶起姜朝露,流泪求饶。

兵卫看了眼姜朝露身后的木兰院,门口雪都不积,只有水渍。

是洒了太多的净秽水。

“晦气!”兵卫收回长戈,招呼同伴来围羽扇。

趁着这空档,姜朝露恍惚一抬眸,正好,看到了那辆最大最华美的八乘马车。

正好,经过她面前。

“江儿,你看我们的兰公主,是不是长胖了?”

姜朝露看不到车里的情形,但只听那声音,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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