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如果不是嫌我了,他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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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居澜生性不羁, 往日多与人谈笑风生,沈慕仪与他年少相识,自然了解他这在熟人面前口没遮拦的习惯, 见朱辞被调侃得脸都发红,她佯装瞪了赵居澜,又用手肘戳了戳叶靖柔, 道:“叶姐姐你看这人,连自己人都欺负。”
叶靖柔摇头道:“朱先生脸皮薄, 但凡只要厚那么一点儿, 哪有他赵长恒作威作福的机会。”
赵居澜这就凑去叶靖柔身边, 殷勤讨好道:“只阿宝出口气, 我便作乖了。”
叶靖柔斜眼睨着赵居澜, 轻哼了一声。
朱辞不介意赵居澜这一句玩笑,更在意沈慕仪是不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他尽快稳住了有些紊乱的呼吸, 视线却难以从沈慕仪身上挪开,吞吞吐吐起来:“臣唯恐有疏漏处, 耽误了陛下的计划,也辜负陛下一片苦心。”
“有你跟长恒在, 朕放心得很, 就是年后长恒得留在上京,俆放你得独自回洞南了。”说话间, 沈慕仪举起茶盏,敬朱辞道, “朕以茶代酒敬俆放,这段日子辛苦了,待竣工之日,朕必有重赏。”
朱辞起身, 举得是一只小酒盅,还是实在难却赵居澜的邀请才喝的这点酒,道:“臣不求陛下赏赐,只希望工程后期一切顺利,将来能在南方真正将水利工程兴建起来,造福当地百姓。”
“就冲俆放这心意,朕……”沈慕仪回头唤道,“苏姑娘,给朕拿个酒杯来。”
叶靖柔与赵居澜闻言皆是一惊。
赵居澜手快,按住想要劝说的叶靖柔,凑近她耳边,道:“难得一次,咱们守住秘密就是。”
叶靖柔总觉得赵居澜似是藏了什么秘密,不解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赵居澜的视线在沈慕仪和朱辞之间逡巡一个来回,又垂眼思量什么,故作神秘道:“我想下副药。”
“什么药?”
当此时,苏飞飞送来空酒杯,见赵居澜跟叶靖柔凑在一处说话,很是亲密,她只觉得心头一沉,抓紧了手中的托盘,故作镇定地将酒杯递给沈慕仪。
沈慕仪看她双手微微发着颤,关心道:“苏姑娘你怎么了?”
苏飞飞摇头,仓皇之下逃离了众人视线。
沈慕仪想去追,却被赵居澜唤住,他起身道:“我去看看,陛下还是好好跟俆放说说话。”
叶靖柔见沈慕仪仍不放心的样子,劝她道:“他们就这样,一个总是心事重重,另一个就好生哄着,不知情的都不会认为他们是小侯爷跟自家侍女。”
“那也是长恒性子好,心软,待人宽厚。”沈慕仪说完,拿过酒杯给自己倒上酒,对朱辞道,“朕敬朱先生。”
沈慕仪这一声“朱先生”足见对朱辞的敬重,自然令朱辞受宠若惊,忙举起酒盅回敬道:“臣不敢,这杯臣先来。”
往日看来文文弱弱的一个人,此时却有干云的浩气,看得叶靖柔都忍不住笑道:“朱先生平日也这般果敢的话,管起人来更方便呢。”
“叶大人的话,下官记住了。”朱辞又成了平素谦逊略带害羞的模样。
沈慕仪随着朱辞饮下一杯,拿了酒壶又要倒酒,却被叶靖柔拦住。
“还喝?”叶靖柔惊道,“平时不是不喝的吗?”
“今日想喝。”沈慕仪见赵居澜回来了,招呼他道,“长恒过来陪朕喝酒。”
赵居澜对此也是大为困惑,但经他一直以来的观察,今日这趟酒他不必多劝,喝了未必是坏事,于是他欣然道:“臣遵命。”
沈慕仪破例喝酒但也不至于豪饮,除了最开始敬朱辞的那一杯一饮而尽,之后直到四人散场,她杯中的酒还剩一小半。
然而她酒量不好,只这两杯不到的量,已是微醺浅醉,脚下有些轻飘飘的。
叶靖柔见沈慕仪走得不稳当,忙上来扶她,她只笑道:“朕没事,多少路走走得。”
叶靖柔没多拦着,只时刻陪在沈慕仪身边看着,待到楼下见到翠浓,才开口道:“跟紧跟我一块儿扶着陛下。”
翠浓见沈慕仪双颊微红,暗中惊讶于她居然喝酒,却也不敢怠慢,立即听叶靖柔的话上去扶着沈慕仪。
叶靖柔与翠浓扶着沈慕仪往马车去,沈慕仪倒是乖得很,歪在叶靖柔身上不做声,直到上了马车才与出来相送的几人道:“都回去吧,不用再送。”
赵居澜抱胸靠着门框,目光从沈慕仪处落去叶靖柔身上,再快速做了盘算,走去她身边,道:“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能回去。”叶靖柔转身对朱辞道,“朱先生留步,我这就走了。”
朱辞一一行礼,见沈慕仪的马车先走了,他与叶靖柔道:“叶大人也喝了一些,让小侯爷送叶大人回将军府最好。”
“这点酒算什么。”叶靖柔与朱辞拱手告辞。
赵居澜自也与朱辞告别,追叶靖柔去了。
方才还热闹的重聚场面顿时冷清,朱辞看着冬日暖阳下那前后上了同一辆马车的叶、赵二人,若有所思,转身要回去休息时,才发现苏飞飞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两人相视皆是一怔。
“宜居”外,沈慕仪靠在翠浓怀里,身上缠着未散的酒意,丝丝缕缕地在鼻底浮动,虽不明显,但还是不招她的喜欢。
她直往翠浓怀中深处钻,嗅着侍女身上的香味,嘟嘟囔囔道:“以后还是不喝酒了,这味道真不好闻。”
翠浓由着沈慕仪“酒后乱性”,不管自家主子怎么往自己身上蹭都没有一句抱怨,反而轻轻搂着她,道:“这酒对陛下身子没好处,回头喝多了头疼。”
许是酒劲儿上头,沈慕仪听见“头疼”二字更不作乖,娇哼道:“翠浓,朕头疼。”
翠浓信以为真,搂着沈慕仪对车夫道:“快些赶车。”
马车突然加速,颠簸得比方才厉害,沈慕仪更加难受,在翠浓身上蹭得更没有章法,道:“停下……朕……头疼……难受……”
翠浓忙又叫车夫慢些,听沈慕仪还在咕咕哝哝的,她再凑近了仔细去听,只听见几声“表哥”。
翠浓叹了一声,安慰沈慕仪道:“奴婢这就带陛下去找师相。”
沈慕仪却忽然扬声,声音还有些含糊,道:“不能去,不能去……去了打扰人……还会让文公……让文公不高兴……他的日子会难过的。”
翠浓听沈慕仪断断续续地说,直到她渐渐安静下来,像是终于抵挡不住酒劲儿的侵袭慢慢睡着,这才将沈慕仪扶着躺下。
然而沈慕仪却忽然抓住翠浓的手,睁开前一刻还酒意迷蒙的双眼,看着贴身侍女道:“我们去相府门口待会儿。”
翠浓看出沈慕仪那一缕纠缠在坚定中的为难,点头道:“好,就去相府门口待一小会儿,不会让别人发现。”
沈慕仪感念翠浓的贴心与理解,一时鼻头酸热,她便猛地起身将翠浓抱住。
翠浓虽是婢女,可自从到了沈慕仪身边就一直被以礼相待,宫里多少伺候主子的奴才羡慕她,她自然知道感恩,心里从来都将沈慕仪当妹妹看待疼爱,又怎会忍心拒绝她的期待。
翠浓轻轻拍着沈慕仪的背,柔声道:“陛下要是觉得酒劲儿积得难受就靠着奴婢躺会儿。”
沈慕仪却旨意抱着翠浓不放手,直让翠浓哭笑不得,又等了一小会儿才对车夫道:“去相府,别太靠近。”
沈慕仪听见这话才将翠浓放开,坐去窗口,挑开车帘子,双手巴在窗框上垫着下巴,顾不上迎面刮来的刺骨寒风,巴巴望着一路经过的街景。
“阿嚏。”
翠浓听见沈慕仪打了喷嚏,劝道:“还有一会儿才到相府,陛下这样当心着凉。”
沈慕仪依旧望着窗外相府的方向,道:“朕就是想看看,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又打了个喷嚏。
翠浓此时也再不管沈慕仪究竟怎么想的,强行将车窗帘子放下,道:“陛下,冬日里最需防寒,今年陛下旧疾反复的次数可比以前都多,需更加小心才是。”
吹了这一会儿的风,沈慕仪可算是清醒了不少,听翠浓确实在理,她也虚心接受,就是再借着最后一点儿酒意,她又缩进翠浓怀里,道:“朕是不是年岁越大越任性了?是不是招人嫌了?”
“陛下怎么会这么问?”
沈慕仪咬着唇不愿说,在翠浓怀中又蹭了两下,将发间的簪子都蹭落了。
她将簪子拿在手里,看着上头一摇一晃的旋机锁,越发沮丧苦恼,自言自语道:“如果不是,他怎么会躲着我呢。”
“陛下说什么?”
沈慕仪坐起身,神色郑重地问翠浓道:“你觉得师相为什么如今越发少进宫了?”
师柏辛一反常态的举动确实已经引起了翠浓的困惑,可连沈慕仪都猜不出他的心思,她又如何可以?
但她看得出来,沈慕仪虽然表面上对没有什么强烈反应,甚至很是理解,但今日这借口饮酒再“发酒疯”的举动已经说明了其中必大有问题。
见翠浓不说话,沈慕仪的情绪更是低落,道:“朕就是想不通,之前还说着不会辜负朕,还要跟从前一样,转头就疏远起来。如今他还没成亲呢,若真是成了家,那他……”
后头的话不愿再说。
翠浓看沈慕仪为难纠结,坐去她身边,揽住她的肩,道:“看来陛下还是喝多了,说起胡话来了。师相那么疼陛下,怎会避着陛下?现如今少进宫的原因必然也是有跟陛下交代的,陛下只要信他就好。奴婢看了这些年,这世上再没人比师相对陛下还好。”
沈慕仪含含混混地听着,似懂非懂道:“当真?朕要信他的话?”
“陛下不信师相又要信谁?”翠浓拿出帕子给沈慕仪擦了把脸,道,“都是今日那酒害的,下回奴婢就算犯上也要拦着陛下喝酒。这胡话要是给师相听见了,得多伤他的心。陛下以后千万记得别喝了。”
沈慕仪觉得自己清醒了,却又好像还醉着,否则如何说得出那些混账话?
可也正是说了这些话,这段时间以来压在心头的某些情绪才得以发泄,她好像痛快多了。
沈慕仪怔怔坐着,一直到马车停下,听见车夫说到地方了,她才挑开车窗帘子,视线穿过长街,穿过行经的百姓,望见相府稳重森严的门楣。
“朕想一个人待会儿。”沈慕仪没从相府大门收回视线。
翠浓会意,自行退出马车,才与车夫交代了不要出声,转身时就瞧见在相府院墙另一侧拐角处站着的岳明,好似有意在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