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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朕不会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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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婉进入凝华殿时, 沈慕仪佯做着批阅奏章的模样缓解对这次姐妹见面的排斥,视线落在折子上,心事却已进展到沈慕婉离开后会怎样去沈望跟前告状, 自己又该怎样面对沈望。

眼见沈慕仪对自己置若罔闻,沈慕婉向来备受关注和宠爱的骄傲瞬间化作了被轻视后的气愤,看殿中没有其他人, 她便不故作姿态,连请安都省了。

沈慕仪依旧没去看沈慕婉, 耐着性子问道:“宁王怎么此时过来凝华殿, 有何事禀告?”

沈慕婉只以为沈慕仪故意在自己面前摆天子之威, 心中更是不服气, 神情轻蔑道:“本王是以为陛下遇到了麻烦, 所以特意来看看。”

“没人扰朕的清静,朕哪来的麻烦。”沈慕仪继续看奏章。

“本王可是听说陛下昨夜与师相彻夜密谈, 方才散了朝会又立刻让人请师相过来,本王以为若非事关重大, 陛下何至于如此倚重师相。”沈慕婉咄咄逼人之势在沈慕仪的一言不发之下越发明显,上前一步质问道, “本王也想为陛下分忧, 不论是作为君臣还是姐妹,是不是, 二皇姐?”

沈慕婉这一声“二皇姐”毫无亲近之意反而多的是讽刺,听得沈慕仪心头一阵烦躁, 又生出苦涩来,却不愿在沈慕婉面前落了下风,只得面不改色道:“宁王这一声唤得朕一时没回过神,还以为是朕听错了。”

沈慕仪尾音中的叹息让沈慕婉暗呼过瘾, 她便是最喜欢看沈慕仪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方才能寻得一丝安慰,让她觉得即便无法坐拥大胤江山,她却赢了对沈慕仪而言十分重要的东西。

沈慕仪自然发现了沈慕婉眉眼间的得意,也猜到这亲生的妹妹心里在想什么,她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里确有多年来在亲情上的无奈和遗憾,可时至今日她更多地感叹再这样下去,当她的耐心被消磨殆尽,她的退让必将停止,她将面对的风浪纠缠会有多么猛烈。

沈慕仪的沉默即是拒绝,沈慕婉暗恼这女帝不识抬举,继续追问道:“陛下莫不是有不可告人之事只与师相说?”

沈慕仪啪地一声将奏折置在御案上,声音不大却清楚得很,连同她瞬间沉下的眼色,如有风雨将来。

她含怒斥道:“师相清正,光明磊落,朕与他是君臣,也是师生,再不济,譬如宁王唤朕二皇姐,朕也称他一声兄长,彼此相识多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沈慕婉总见沈慕仪在沈望面前胆小怯懦,只以为她外强中干,此时见她变脸,原本并不放在心上,可就是两人沉默的这短暂时间,她却觉得芒刺在背,竟有些冒冷汗,心虚了起来。

沈慕仪将奏折翻开,不去看沈慕婉,冷冷道:“若无正事就回去吧,复桥的事虽不是你主理,也少不得你操心。”

复桥正是沈慕婉在沈慕仪跟前的又一次胜利,她以此再次让所有人知道了自己在大胤朝中的地位,在沈望心中的分量。

这本该是引以为傲的事,但面对沈慕仪的冷漠,沈慕婉却忽然觉得,那修在宁王府和清泉宫之间的复桥是沈慕仪施舍给自己的。凭她如何炫耀,都不过是在这大胤女帝的准许下才能够开始直至顺利竣工。

如此想来,沈慕婉恼火至极,沈慕仪下了逐客令,她偏不轻易离去,反而气势汹汹道:“本王有要事向陛下禀告。”

“何事?”沈慕仪问得波澜不惊。

“本王要陛下赐婚。”

秀眉轻蹙的瞬间沈慕仪已经猜到了答案,她故作镇定道:“宁王许意哪家子弟?与父皇说了吗?他可同意?”

沈慕婉傲慢道:“父皇必然是同意,只差陛下下旨赐婚。”

“总得让朕知道宁王是要嫁还是要娶?对方是何人,家世如何……”

沈慕婉打断道:“师柏辛。”

眼中尽是沈慕婉不可一世的倨傲,仿佛她面对不是大胤最高的掌权者,而是她王府中一个由她使唤的奴才。

然而沈慕婉的自信却让沈慕仪忍俊不禁,她的嘴角不由勾起,未免彼此间的矛盾表现得太过尖锐,她垂眼尽量掩盖眼底对沈慕婉的冷笑,道:“朕不会赐婚。”

“为什么?陛下是舍不得师相?”沈慕婉挖苦道,“本王知道,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陛下跟师相,比跟本王这个亲妹妹还亲近。陛下舍不得师相,想将他据为己有,长久地留在身边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

沈慕婉继续挑衅道:“可是陛下别忘了,师相已过了弱冠之年,可以成亲了。陛下与其让这么个亲信与外人结亲,不如成全本王。陛下若是不答应,本王还以为是陛下自己想收了师相呢。”

沈慕婉的轻浮之言在瞬间惹恼了沈慕仪,她猛地拍案,怒目瞪着沈慕婉,斥道:“朕敬重师相,从不敢有非分之想,宁王这话辱了朕,也辱了他,是当真觉得朕处处让你,让到最后连底线都丢了?”

沈慕仪脸色阴沉,语气更甚,天子之威在此时震得沈慕婉一时间脑中空白,竟以为自己面对的不是沈慕仪,而是另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真正的女帝。

饶是如此,沈慕婉不得不克制逐渐慌乱的呼吸,努力维持表面镇定,道:“本王说的是实话,陛下与师相形影不离,当真要立他为皇夫,还不是他绥阳侯府的福气?只是当了皇夫,便要卸去所有职务,不得参政,陛下是要毁了师相吗?”

正是因为后宫不得干政的祖制,再加上师柏辛一直以来的表现,没人会以为他和沈慕仪的亲近中有男女之情,毕竟当一个徒有其名的皇夫哪有做一人之下的一朝丞相来得功成名就。

沈慕婉的盛气凌人终是冲破沈慕仪最后一丝忍耐,她呵道:“跪下。”

沈慕婉从未见沈慕仪有过如此强烈的怒意,心中生怯又不甘屈服,便咬牙站在原处,不肯跪。

沈慕仪随即唤来侍从道:“宁王犯上,给朕拿下。”

“谁敢动本王!”沈慕婉大声呵斥道。

宫中谁不知沈慕婉身份尊贵,过去连沈慕仪都让她三分,此时见这两个皇室中人剑拔弩张,侍从哪敢轻举妄动。

翠浓见状暗道不妙,立即去偏殿搬救兵来。

沈慕仪见没人动手,她也不为难侍从,亲自从御案后绕出,一步一步逼近沈慕婉。

她虽然生得娇小,不若沈慕婉那般高,可这些年在那班臣工为难下磨砺出的君王之气还是成了气候,如今即便需微微抬头方才能对上沈慕婉的视线,但从她眼底迸出的冷厉目光已足够威严。

沈慕婉今日与沈慕仪交锋至今已是强弩之末,唯仗着沈望才勉强还能站着,此刻与沈慕仪针锋相对,这一向逆来顺受的沈慕仪早让她恨得牙痒却无可奈何。

一旁的侍从屏息观察着短兵相接的二人,唯恐再有突发状况,到时他们不及防备,最后都要遭受处罚牵连。

沈慕仪迫近一步,沈慕婉便只有后退一步,如此一进一退,终是沈慕仪将那嚣张的宁王逼到墙角,让她退无可退,才不紧不慢地说道:“跪下。”

已不若先前怒火中烧,可这平静的语调里却尽是不容违抗的强势。

沈慕婉再猖獗跋扈,终究越不过和沈慕仪之间的君臣身份,再不情愿,也只能依言跪在沈慕仪面前,咬牙切齿道:“臣无礼,请陛下恕罪。”

沈慕仪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不服气的身影,没让旁人退下,一字一句地告诉沈慕婉:“你听好了,朕与师相是君子之交,日后再胡言乱语,朕就不是让你下跪这么简单了。”

“臣知道了。”

沈慕仪顿了顿,继续道:“婚姻大事,朕向来觉得需两情相悦,宁王下回不妨和师相一起过来,听他同意了,这婚才赐得朕踏实。”

沈慕婉出生至今还从未被人这样当众教训,一想到今日这件事必定会传出去,到时她颜面尽失,便一阵委屈难过,但不肯就这样认输,硬是忍着眼中热泪,憋得脸都红了。

沈慕仪不为所动,默然看着沈慕婉,良久后才道:“给宁王备马车,送去清泉宫。”

每一个出自沈慕仪口中的字都轻描淡写,却尽是对沈慕婉的鄙夷。

“不用。”沈慕婉起身,红着眼,抓着仅剩的最后一丝倔强,道,“本王有自己的府邸,不劳陛下操心。”

说完,沈慕婉大步离去,冲出围观的侍从人群,不想撞上了师柏辛。

她本就委屈极了,乍见师柏辛便再也控制不住,冲上去一把抱住他哭道:“行洲哥哥……”

本以为自己这般可怜,总该得到师柏辛一些怜惜与疼爱,只是还未等她叫完那一声“行洲哥哥”,便有一只手推着肩膀拉开她与师柏辛之间的距离。

“行洲哥哥?”沈慕婉更是难过。

师柏辛面色如霜,推开沈慕婉不算,还后退了一步,淡淡道:“见过宁王。”

沈慕婉被师柏辛这疏远淡漠的态度惊得失了神,愣愣看着他竟是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

师柏辛只当见了人,行过礼,提步绕过沈慕婉身边直接去见沈慕仪。

沈慕婉回头看着师柏辛头也不回的背影,心中恼极也恨极,咬得下唇都出了血,脑海中都是沈慕仪那一句“跪下”,完全打碎了她惯有的自尊。

师柏辛听见沈慕婉负气而去的脚步声,他却未曾回头,脚下也不停,抬眼时才知沈慕仪竟跟了出来,正站在珠帘下。

翠浓见状,忙将其余人唤出去,只留他二人在殿中。

目光交汇,一时间他们皆有些无措。

沈慕仪身上丝毫不见训斥沈慕婉时的王者霸气,师柏辛也收了那一副不近人情的气态,此时凝睇彼此,还是素日的温情脉脉,还是沈慕仪那一句如春风拂面的“表哥”开场。

“你怎么过来了?胡院判给你看过了吗?他怎么说?到底严不严重?下回你再瞒我,我就……”

一连串说了不少,沈慕仪直到瞧见师柏辛嘴角漾起的笑意才觉得自己说多了,跟着笑道:“先进去,坐下说。”

师柏辛却道:“要改我这毛病需花些功夫,下回再犯,你就看着我吃药,看着我养伤,直到我改正,如何?”

沈慕仪回头看着他微笑认真的神色,不禁点头道:“一言为定。”

“阿瑾可要言出必行。”

沈慕仪冲他挑眉,很是自信,也格外娇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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