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无名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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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看上去,他们好像是在多管闲事一般,但这明明有可能成为一对的鸳侣,为何要因为一方不说,一方不知而继续错过呢?
“师伯,事实是如任公子所说的这般么?”灵竹愕然问道。
她看向他的眼睛,那深邃的眼眸,把她带回到了十三岁时候的时光。
这位师伯,虽然叫师伯,其实他比自己也不过大上十年,一开始她进逍遥派门学艺时候,还曾以为这是与自己同辈的师兄弟,因为自己总是找不到路,这位年轻的师伯还亲自带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走在逍遥派的路上,细心和她说着,这里是练武场,那里是后山,这里是他们月字辈所住的院子,这里是他们灵字辈的住所。
她慧根其实不高,能进逍遥派学武也是缘于自己已故父母与师父有过一段交情,这才受她为徒,算是替父母照料她罢了。师父教她武功,教上几遍有时不耐,也就让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自己去练,每每这个时候,师伯总会耐心地和她说着,一字一句,哪里该用劲,哪里是诀窍。
如花年纪,谁没有过暗恋?特别是长得俊俏,而又对她很好,看上去不像师伯而像师兄的他,若说没有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她天生有点迟钝,一直把他对她独享的好,以为只是师伯对待师侄的好而已,而她对于师伯的这段朦胧的感情,也不过是对长者的仰慕罢了,这一切都不是感情,他不过对她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她便有些迷糊糊而不知所以,其实这一切也不过是她自以为是而已。
直到她长大,她的十七岁,他和她说,他喜欢她,想要娶她。
她惶恐,心跳,不安,兴奋,未知的情绪笼罩了她,让她第一时间跑走了,没有听完师伯的表白,没有给出她的答案。
然后便跟自己视作母亲一般存在的师父说起了这件事情。
“逍遥派同门弟子,永不得相爱,若有违背,天理不容!”师父默默地和她说着逍遥派的教规,语气是毋庸置疑的严肃,“他是你的师伯,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趁早死了这条心。”
她黯然地接受了,并去拒绝了师伯。可那日,不知道为何,师尊竟然也来到了现场,听着她拒绝师伯,然后勃然大怒,出口斥责师伯,而师伯也因此,直接离了派。
她明明记得,这件事她只告诉了师父。在她顺从着师父的安排嫁入史家后,某一日她想起来了这事,她记得,师尊身后那抹红衣,而她师父,最爱穿红衣。以武功排名,自师伯离开后,教主之位,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自己师父头上。
一切都联系起来,师伯的离开与自己师父有关,她听了自己的话,知道了师伯的心思,并把这一切当作是个陷害师伯的局。果然,如她所愿,一切都依照她的想法进行,师伯离教,而她,以防她警醒过来,在迷迷糊糊间,师父之令,嫁予史家。
这不就都说得通了么,嫁出去的女弟子,虽然名义上还是逍遥派的人,但终生不得踏入逍遥派一步,即使她知道了,她也没有办法去接近师尊,告诉他事实,即使事实是没错,可不是完整的事实。
明明师伯只是和她说了自己真实的想法,这有什么错?如果硬说有错,那不应该是全部人的错,是制定那教规的前辈的错么?
他们不过是爱了,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为何要把这之间正常的人类情欲说得这般不堪?难道教规就是为了让他们变得绝情断欲,让他们做一个扯线玩偶,只听长辈的话么?
她那时候无法理解,可就是完全信任自己师父,因而乖乖地拒绝师伯,乖乖地嫁入史家,即使知道了事实,为师伯不值之外,她没有做过任何实在的事情,应该说她无法去做,她发觉这个事实的时候,她已是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虽然她偶尔会想,如果当时的她,没有犹豫,没有怀疑,没有听话,而是为自己勇敢一次,跟着师伯浪迹天涯,会不会,她的世界也就有了不一样的改变呢?
只听得眼前的师伯,低声应了句,“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我不想吓到你。”
他缓缓地掀开自己的蒙面黑巾,那青青紫紫的脸,就这样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看着看着,眼泪便不自禁流了出来,以往俊俏的师伯,为了她,竟然变成了这番模样?他是怎么能够忍受从天之骄子变成这般看着可怕的模样的……她伸手慢慢地贴近了他的脸,无名却是躲了过去,不愿被她触碰。
她记得他在逍遥派里的名号,明明是月华,当时的江湖人称花月公子,便是源于他的俊容,可羞花闭月。可如今的他,任谁来看,都绝对不可能知道,这人就是当年那位花月公子……
“别碰,很丑。”他低声说道,“别哭,不过是张脸。”
他还是如以前那样,待她就像对待孩子那般,不忍让她接触让她觉得不好的事物,所有不好的都会保护在她的前头,细心呵护,温柔对待。
这番从心反应,让她想到了以前在逍遥派她学武时候,他对她的贴心照料。
一切都变了,可他,怎么就能一直没变呢?
他为什么能为了她,做这么多事情?明明她和他已然是不可能,她已嫁作人妇,是不可能再跟他去流浪了,为何他还要默默地付出这么多?到底是她傻,不懂为何,还是他痴,只懂得这样去做,才能不负自己的感情?
“师伯……”她低低哭泣着,哀声唤着他。
他怎么就这么忍心,毁掉自己的脸……杀掉她那绝情丈夫,毁掉史家,寻她十余年,这一个个,都让她深深震撼,这样子的他,要让她如何自处?
她应该说什么?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一直以为,当年的拒绝后,他与她,已然不会再有交集了……没想到,竟然在这么多年后,他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知道了这些年以来,他竟然从没有放弃过她…….
无名想要为她抹去眼上的泪痕,手抬了起来,却又放下了。
他有什么资格,要用什么身份,才可以替她抹去泪痕?他,如今已不是她的师伯,她也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少女了,他怎可以做出这些亵渎的行为……手放下了,可手上用力,青筋尽显,他用力克制自己躁动的手,不然它对自己的心上人做出不轨的举动。
她哭了许久,招财进宝一左一右一直在安慰她,终于哭完后,她慢慢地把之前的真心话都说了出来,包括当年她的想法,包括她知道他离逍遥派一事跟自己的师父脱不了干系。
看吧,不说真心话,哪会得到真心的回应。
他们明明可以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偏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最后便生生错过这些年,若是当初她们真心相告,即使真的一起离教,结果不比现在更好么?她所嫁的人不是自己真心所爱,那为何当初还要出嫁……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刚刚他们三人所谈论的这个社会的问题上去了,如今是真的有很多人把女子的地位看得过低,谁说女子就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还外加一个师父之令,这命令对自己整个人生都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时,为何不能坦然拒绝?
“同甘很易,共苦甚难。”青瑶轻声说道,“能找到一个与你共苦的知心人,甚是不易,夫人,还请珍惜。”
她此言,虽无直接让夫人去接受眼前这位她曾有过爱慕的男子,在青瑶的眼中,她没有坚持所爱,一方面是这个世界的悲剧,一方面也是她自己的性子导致的,因而她并不会像说服她的语气来和她讲道理,只是这般点过,她能理解,那便是她的福分;她不能理解,那便由她自己去承担这后果。
反正有招财和进宝的渊源在,她怎么样都会护着她,最起码会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若她想要在柳家堡陪着她们二人,自己就给她安排房间,只要她想,这些小事都不在话下。
“灵竹,其实你师父的所为,我也大致知道了。”无名叹了口气,续道,“在我离教不久,师父病重,我曾回过一次逍遥派,看着师父离世后,你师父接过了掌门之位,然后便和我了这件事,只是,她没有告诉我,你的感情。”
“可……可是,这件事都是因为我……”灵竹咬牙颤抖着说道。
“勿说我对那掌门之位本就没有兴趣,你师父这般对我,其实也不全是你的错,应该说,更错的一方是我,你师父之所以会针对于我,除了掌门之位外,是因为,她曾对我求爱不得……”无名苦笑道。
他这句话一出,灵竹彷徨地瞪大了眼珠,“不对啊!师父曾和我说过的,那个教规!”
逍遥派同门弟子,永不得相爱,若有违背,天理不容!
这教规在很长时间,在她心里就如同一道刺,时时出现,刺痛几下。师父和她说这十八个字的场景,仍是历历在目,师父的痛心疾首,她也是记忆犹新。明明她自己就知道这教规,为何偏偏自己却会爱上师伯?!
这于理不合,于师父而言,也不是她能用于斥责的理由了!
可师父,真的会明知故犯吗?
“很多情感,一开始都没有感觉到,待发现了自己爱上了的时候,已然是离不开她了。”任飘离淡淡地接话道,“世上最难解的就是情劫。”
“我比你师父先进派一月,因而我是师兄,她比我大十多岁,却成了师妹,我对待所有人,其实都是一样的态度,可许是你师父有了误解,她曾对我说,想要我和她一起,为了让她死心,我以教规为由,以教主之位为由拒绝了她。”无名说起往事,“其实应该说,是我距离的理由让她一直怀恨在心,因而才会对灵竹这般说。”
一个教规,一个教主之位,刚好就是灵竹师父用于打击无名的手段,她为了让无名后悔不已,先是以教规为由让他得不到所爱,再暗中与师尊通风报信,让他得不到所求,这样做,就相当于彻底毁掉了他,她复仇的心理也能得到满足。
“这位女子,也真是执拗得可怕。”青瑶感慨一声,“不过无名前辈你没有和她说清楚你不喜欢她,这也不对。”
按理说,一个是她朝夕相对的弟子,一个是她求而不得的师兄,若是她想要下毒手,那也不是难事,她却选择了用最狠的方式,来让拒绝了她求爱的师兄经历绝望。
不得不说,她真的狠心。
“因为报复的欲望掩盖了她所谓的爱情,当她知道了自己的师兄爱上了自己的弟子,那个教规,不就正成了她执拗心最直接的导火线,她的内心,哪还会有顾念旧情这个说法,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报复心。”任飘离淡笑道,“其实我可能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谁不想在青春年华,和自己所爱,相亲相爱。得不到并不是执拗的起点,她耿耿于怀的点,其实一开始并不是得不到,而是他拒绝她的两个理由。一是教规,二是教主之位。当知道了她心里藏着的那所爱和同是逍遥派她的弟子告白时候,她心里的想法定是,憋屈冤枉甚至憎恨,他既然可以以这个原因拒绝她,他却没有以这个原因来阻断他自己的爱慕之心。
这说明什么?不正正说明,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她么?她鼓起勇气说出来的爱意,他不正视,以这两个理由拒绝也就罢了,可他明明就是没有认真地为她着想,没有真正正视她的这段感情,明明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开口说出的爱意,要知道,女子比男子大这么多岁,还先告白,这不正是她对他爱意已经满溢而出了么?